她们前脚刚踏入浣衣房,就听到一阵欢呼声。

    宫女们都跑过来,团团围住她们,叽叽喳喳道:“看到你们回来,就知道你们肯定没事。”

    方姑姑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她拄着一根拐杖扶着门框站着,见她们安然无恙,转身就回房了。

    “这次化险为夷,多亏肖儿妙手。”

    明月说。看着兴高采烈的姐妹们,她又想起了那两盒糕点,如果能拿过来给她们解馋,此时会是更加热烈的一番景象。

    “快给我们说说,外面是什么样子的?”秀儿挤进来,一脸希冀地问。

    “快过年了,各宫门前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很是红火喜庆。”肖儿回答道。

    “那一定很美,快给我们讲讲。”

    宫女们一听,赶紧催促肖儿讲,对于常年足不出户的她们来说,外面的任何风景都是精彩美轮美奂的。

    明月悄悄退出来,回了房内。折腾了一上午,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她却是从未感觉过的疲乏。

    每逢佳节倍思亲,已经到了年关,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女儿了,是谁在照顾她,她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因为思念娘亲而消瘦。

    很多个夜晚,明月都梦见凝苒吵着要娘亲哭的声嘶力竭,午夜梦回,良久,那哭声还在耳边萦绕。

    不行,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她要见女儿!

    屋子里只有春梅一个人在,她正在铺上背对着门口盘腿坐着,见明月进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别扭地转过头。

    明月懒得理会她,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无力地躺在上面。

    出不去,在宫里又没有人脉,见女儿简直比登天还难。

    躺了一会,明月猛然觉得不对劲。刚才一心想着女儿,她没有仔细看床铺,这会赶紧坐起来,果然发现她的那件黑色披风不翼而飞。

    想想刚才春梅怪异的举动,明月翻身下了床铺,三步并两步跑到春梅床铺前,发现她面前有一只纸包,摊开的纸上搁着几根鸡骨头,床铺上,春梅那件破旧的被子下,赫然压着一只玫红色碎花崭新棉被。

    “看什么看。”春梅喝道:“这是姑奶奶我自个买的,你来晚了,只剩骨头了。”

    明月刚想出言质问,看春梅一副无赖的样子,问了也是白问,无凭无据,她肯定会抵赖。

    明月失声笑了:“春梅姐姐出手好大方,其他姐妹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你不仅吃得起烧鸡,还添置了新被子,这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可否向我透露一下花了多少,是不是刚好够我那件寒狐披风的钱?”

    “呸,你那件披风就值这么点钱,我还以为多么名贵呢。”春梅张口道,发现自己失言,脸色一白,眼睛转了转,又理直气壮道:“我花自己的钱,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明月眼睛像利剑一样盯住春梅,缓缓说:“这就是你不识货了,我在雅妃娘娘那里看见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披风,不过她的是普通的墨狐皮做的,因为不是珍稀的寒狐皮,就拿来垫了美人榻,我向她提起我这件时,她很是感兴趣,还想着用来做个榻前地毯,与美人榻交相辉映很是搭配,可是我这件找不到了,她一会差人来拿可如何是好,雅妃娘娘可不好惹,万一追究起来,可是要彻查到底的。”

    雅妃出面,当然能轻而易举查到披风的下落,春梅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一时乱了分寸,嘴里支支吾吾,说话都不成调了。

    正巧这时肖儿她们走了进来,春梅赶紧迎上去问:“雅妃娘娘果真向你们要披风?”

    肖儿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正欲发问,明月继续说道:“不过雅妃娘娘身份高贵,怎么会要我这种低贱人的东西。这件披风再好,那要看是在谁手里。在宫里,是值个万儿千金的,可在我这里,最多能换一只烧鸡外加一床被子。”

    肖儿扫视了一圈床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气得脸色煞白。

    可是对于春梅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不是证据确凿,她是不会承认偷了披风的,最多只能吓唬她一下而已。

    春梅终于听出明月是在故意骗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是不是她偷了披风,经明月这么一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被这么多人横眉冷对,她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了。

    “春梅姐姐,你是从哪里买的这些好东西,快过年了,我们姐妹也想解解馋,只是咱宗人府的下人买东西,向来是有钱也找不着门路,你可不可以给我们指条捷径呢?”肖儿上前一步,逼问道。

    春梅挺了挺胸膛,拿捏着气势说:“我偏不告诉你们。”

    肖儿笑了笑,说:“无妨,这儿的规矩我也懂,想买东西,无非是找那几位公公,我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你这些东西是怎么买的,拿什么买的。”

    “你敢!”春梅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现在有了靠山,我呸,这儿除了方姑姑,还是我说了算。”

    吓唬肖儿,春梅还是有底气的,这丫头平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认识庾明月才几天,就敢来质问她了,想想就来气。

    明月把肖儿护在身后,说:“我们只知道方姑姑是管事姑姑,这职位是宫里头定的,你什么时候成了二管事?这要是传到姑姑那里,看她以后还怎么信任你。”

    “你要去告状?”春梅瞪着眼睛问,在姑姑那里告大伙的黑状一直是她的专权,不过那都是她无中生有,为了让大伙怕她才这么做的,可这次她们告自己的状可都是板上钉钉的,在宫里偷东西是大罪,要剁手指头的。她虎视眈眈地看着庾明月,如果她真的敢去告状,自己就什么都不忌惮了,一定要打得她出不了门。

    “不敢,”明月轻松地说:“我也没这个空闲。肖儿,走,我们去吃饭。”

    事情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明月不再追究披风的下落,大伙也都散去,各自忙活去了。反而是春梅一时不能适应,站在那里凌乱了许久。

    “姐姐,为何不去找姑姑说个明白?”吃饭的时候,肖儿问。

    明月苦笑说:“她是偷了东西不假,可万一事情查下来,她少不得要受罚,那时候,她不死也残废了,我怕她狗急跳墙伤了我们。”

    “我们不是有好多人吗,众目睽睽之下她敢。”肖儿生气地说。

    明月摇摇头:“她罪不至死,而且经过这次恐吓,她知道其中厉害,以后自会收敛,不会再为难姐妹们。”

    “姐姐真是心善。”肖儿笑道。

    明月没有说话。

    “放她一马,算是为女儿积德了。”她心里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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