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寒少宇记性不佳,所以寒啸天之后说了什么话,确实是记不得了,只记得大概是委屈抱怨埋怨之类的话,而他在念叨那些时,表情十分得难看。

    鸟儿找的休息的地界儿不算清静,仍可以听到刀兵相接和厮杀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鸟在旁,所以寒少宇的注意力反而不在战事。

    “等回营,夫君给你烧点热水洗澡……”

    鸟儿本来靠着他,嘴里哼着清浅的调子,听这一句,曲调止了,清澈漂亮的眼睛郑重看他一眼,坐直身体,佯装愤怒问:“什么意思?是嫌我臭吗?这里这么闷热,你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你可没资格嫌弃我!”

    寒少宇摇了一下头,拽过他青衣后摆,边缘处,有一小块不大明显的血滴,是溅上去的。又将鸟儿右手袖边展开,那里也有几滴血,都不大明显。鸟儿素日就爱惜自个儿的毛毛,这些肯定都是不经意溅上去的。

    “那先将这几根拔了。”

    鸟儿说这句就要动手,寒少宇擒了他精瘦的手腕,俊眉微蹙,“拔了不痛?”

    “痛一下。”

    眉宇舒展,“那还是不拔了,痛一下也是会痛。回去洗洗,我陪你洗洗。”

    鸟儿便又懒洋洋靠回他肩膀,额头抵着他颈弯,眉宇舒展,像只温顺的大猫,暖暖的体温笼着寒少宇的半边身体,自战伊始笼在心上的阴霾,瞬间便散了大半。

    “木头,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是一只大鸟,如果我不是觉得布制衣袍太累赘会影响飞行,我一定会穿一身玄服墨色长衫,里头穿一件白色内衫,长衫上绣些标识性的羽毛图样,穿出去肯定霸气得不得了。”鸟儿似乎也放松下来,笑眯眯对他道,“可惜我确实是大鸟儿啊,那些布制的袍服,稍稍重一些就会影响飞行,所以只好这身打扮喽,虽然穿出去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点娘……”

    “不会娘。”寒少宇道,“长得娘和长得好看有本质差别,是那些愚蠢的家伙不懂欣赏,不是你自个的问题,不许贬低自个儿……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为何是玄服墨色长衫?”

    “你不喜欢墨色?”

    寒少宇脑袋里瞬间浮现兄长那一身墨袍,冷若冰霜的脸,莫名其妙又浮现出女国师那一袭墨衫,半面蒙着黑纱的诡异美感,郑重摇头,“不喜欢,男的穿这行头生人勿近,太冷,女的呢,又妖异……”

    鸟儿知他在想什么,笑了下,侧颈一湿,被舔了舔,而后同样的地方一吻轻佻,却又带几分郑重,“我喜欢墨色,不为其他,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墨色染了血也看不出。”

    寒少宇点头,拥着鸟儿休憩再无多话,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滴血未染的白袍,想起好多好多年前,自个初入疆场,每回征伐之后也总是狼狈,白袍浸染鲜血,洗都洗不干净,最后就只好丢了,寒啸天每回都说他每日穿白袍晃来晃去,看着很扎眼,而且自下界丧葬风俗伊始,他穿这身偶尔束发也用白色发带,看着就像披麻戴孝如丧考妣,简言之是特别晦气。

    “您老也该换身行头。”

    寒啸天留下这个建议,脚下抹油,溜了。

    寒少宇当时醉卧在他的大石椅上,提溜着半坛酒酿半眯半醒,窗外秋至,枣树早落了叶子,今年好不容易结了一茬果,青的涩苦。他抬袖看这一抹白净,在想自个能换个什么色儿呢?像凤熙那样穿红?那不是日日看着都像讨老婆?战场上这么鲜艳喜庆,那不是招人恨的?阿熙到如今还没被射死仍活蹦乱跳,只能说明神棍所言非虚,他真的是个福将。

    随便一想,随便一笑,醉梦再醒,他还是寒少宇,还是一身素白,还是纤尘不染。

    后来数场征伐便有了经验,施与术术,在衣袍之上笼上一层淡淡仙障,这才避免了损毁那么多件白袍,寒少宇虽然库里的银钱多的花不光,但向来对如何享受没什么兴致概念,更不大喜欢浪费东西,所以在神界“铁公鸡”的名号比“白战神”还要响亮。

    其实对此,寒少宇觉得很无奈,他只是不重这些,‘不重’和‘不舍’只有一字之差却有本质区别,这些无趣的家伙凭什么说他是铁公鸡呢?

    鸟儿若有所思看他久久,“我觉得你穿玄服墨色长衫一定很好看的。”

    “不会觉得冷吗?”寒少宇一边眉毛轻挑,“不会觉得我穿那个太严肃了吗?我同我兄长同胞手足,五官的某些部分还是长得挺相像的,苍溟也爱穿黑,这两个家伙,神品和衣品都如出一辙。都冷,都呆,都生人勿近……”

    鸟儿哈哈大笑,“你一条应龙,浑身上下都冰冰的,还嫌弃人家冷……”

    突然话止,也不笑了,带点小心翼翼盯着他瞧,寒少宇本想摆出一副臭脸臭臭这只大鸟儿,谁知看到鸟儿这幅表情目光,又舍不得,所以最后,露出个难以形容的尴尬表情,但嘴上还是问,“我冷冷的是不是你很不喜欢?”

    “自然不喜欢了。”鸟儿道,“但是鸟儿不喜欢冷的东西这是本能呀,可如果是你,我就喜欢,我不介意暖暖你的。”

    温暖从背后一直环到腹前,寒少宇有点惊讶,鸟儿环抱住他,手掌自领口探进去,覆在心前,清浅的语调响在耳畔,“这颗心有点冷,所以得暖暖,我愿意帮你暖暖。”

    寒少宇眉眼更加温和,自个儿都未察觉,碧蓝如海的眼睛涟漪不断,温柔如水,鸟儿掌心暖暖的温度一直透过皮肤溜入心脏,随着心脏的搏动,似乎连全身的血液也跟着一起沸腾。

    “阿臣,等这一战结束回了南郊,你同我去织女宫一趟,你想的那件袍子的样式,仔细同织女说,制来我便穿给你看,以后你是喜欢黑色也好,是喜欢青色也罢,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你让我裸奔我就裸奔,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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