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三人皆轻蹙起眉。

    傅云泽即辞了两人,交代齐铭将顾瑾言送回去,遂上马赶往宫中。

    路上,宫里的太监也向傅云泽透露了些许消息,只道是今天大理寺卿凤栖梧突然负荆入宫,抱着必死之心以荐轩辕,恳请皇上下令收回成命,归放被羁押在牢的官员和道人。

    据这太监所说,凤栖梧今天先是在乾承殿外跪了一晌,一遍一遍厉声背着旧朝的《臣子赋》,将昭文帝扰得心烦意冗,气得他下令让人掌了凤栖梧的嘴。

    而凤栖梧犹不甘心,即扬言说“邪祟一事的罪魁祸首并非死去的韩仁锋,而是德妃”,这一句便将昭文帝彻底激怒。

    昭文帝令左右将其押到御前,让凤栖梧说个分明,如若发现其无凭无据,信口捏造,意图诬赖德妃,便即刻下令当场处死他。

    凤栖梧就在圣前言道:“韩仁锋死前曾供出德妃为真凶。只是臣一直未能找到物证,这才没将此事写入卷宗,呈鉴于皇上。当时,从前的正勇子爵、以及…云王世子傅云泽以及刑大狱牢役皆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皇上只要传他们前来,一问便知。”

    如此,傅云泽就来了乾承殿回话。

    请见时,傅云泽尚能在殿外听到凤栖梧慷慨激昂地论辩:“韩仁锋乃是义天将军推选,能成为禁军副尉更是因德妃举荐。恕臣大不敬之罪,皇上有意偏袒,区以对待,着实令臣士寒心!”

    昭文帝脸色铁青地看着凤栖梧,得知傅云泽已在殿外候命,随即传了他进来。

    见了傅云泽,昭文帝便问:“韩仁锋服毒自尽之时,你也在场?”

    傅云泽回答:“是。”

    “他说了甚么?”

    傅云泽只得如实回答:“他在死前喊了一声‘德妃’,但由于毒性发作,没有再多说就死了。”

    这一下,昭文帝的脸就全黑了。

    凤栖梧激言道:“皇上为邪祟所扰,牵连那么多无辜清白之人,孰不知这祸根就是出在后宫之中!”

    他稽首再拜:“皇上始登帝位之时,谦恭待臣,曾挚言‘必交修余,无余弃也’;今日臣忆往事,又思今朝之乱,不禁捶心顿足、愧疚难安。臣斗胆以死规谏,‘君圣则臣直,君暗则臣佞’,皇上圣明!”

    昭文帝闭上眼,怒火在胸前积蓄,直冲冠顶,激得额上青筋根根凸起。

    他扬手挥袖,面前的折子一下入小山般崩塌在地,再度睁开的眼睛血红,眼中情愫却是恨不足而痛有余。

    “去!传德妃来见朕!”

    太监忙迭撞跑出去传信了。

    宫里其余奴才都吓得不敢喘气,唯傅云泽掷地有声地说道:“皇上,韩仁锋死前并未将话说清楚,况且此案疑点尚存,究竟是否与德妃有关还需再行查证。”

    却不出须臾,德妃就进了乾承殿,触及凤栖梧和傅云泽投来的目光,不禁愣了一瞬。顷刻间,她又恢复常色,跪下来拜礼。

    那厢昭文帝先站起了身,步伐沉沉地走到她的面前。

    德妃跪着,昭文帝便也屈膝蹲了下来。

    德妃感觉到他粗糙的指腹冰冰凉的,如同从前在战场上握过□□后的温度,笨拙又缓慢,一寸一寸抚过她的面容。

    他双目通红,愈显憔悴,发出的声音暗哑,却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

    “挽青,是不是你?”他问。

    德妃许久没有回答。

    昭文帝再问:“是不是你!”

    德妃垂首,闭眼将汹涌而上的泪意压下,退身伏地深拜:“臣妾知罪。”

    一夜之间,风云既改。

    昭文帝将德妃打入冷宫,下令不再追究下去,之前涉案抓捕的道人和官员在核查无嫌疑后一一释放。

    皇上废弃德妃的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顾瑾言称不上惊讶,但莫名有些意外。

    墨雨这厢添着安神的香,不禁感喟道:“好在她赶走了主子,否则岂不是要波及到咱们?先前单单死了韩仁锋一个,便是拖了许多道人和官员下狱,牵连朝廷都废政多日;这回好在捉住了罪魁祸首,还无辜人一个清白不说,最最要紧的是,皇上的病也能好了。”

    如果再牵连旁人,皇上就要发罪德妃的母家了。

    可德妃的父亲是两朝老臣,哥哥义天将军更是为大云立下汗马功劳,手握重兵之人。

    因后宫、前朝一向了不相干,如若要因此牵扯出义将军,于国于民都不是甚么好事。

    更何况德妃只道自己是为了争宠才出此下策,与父兄无关。

    念及旧日情分和义家功德,皇上也只是将她打入冷宫作罢。

    这回由皇上亲自找出病根所在,所谓心病自然可以不治而愈了。

    顾瑾言托腮,拿起金枝拨了拨香炉里的沉灰,若有所思地说:“的确是一举两得呢。”

    墨雨疑道:“姑娘这话是甚么意思?”

    顾瑾言摇摇头,不太确定的说:“只是觉得德妃被废一事,出现得很是及时。近来京城满城风雨,皆不安宁,现在因为她,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墨雨听得云里雾里的,其实连顾瑾言自己都觉得有些迷惘。

    按照之前她所推断的,这事的确与德妃有关;可现在德妃就逮,顾瑾言非但没有拨云见日之感,反倒觉得愈发迷惑不解了。但若真要是教她说个所以然来,她一时也讲不出个一二。

    过了晌午,她起轿去龙鹰阁。

    傅云泽正在翻看卷宗。

    “世子,在看什么呢?”顾瑾言问道。

    傅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眸中的冷意才稍稍缓和下来,道:“再看看韩仁锋的死因。”

    顾瑾言叹了口气,说:“韩仁锋之死和德妃并案调查,现在德妃已然认罪,由皇上亲自过审…不过韩仁锋确实死得太过突然,也只有这件事不是龙鹰阁过手处理的,或恐漏掉一些重要线索,也并非没有可能。”

    傅云泽道:“之前韩仁锋的尸身,现在仍旧停放在大理寺内,等明日才会下葬。”他站起身,慢慢走近她,俯身凝望住她的眼睛,不经意地笑道:“你想不想做一些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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