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她姑姑和爸爸,向来是盲目相信,盲目崇拜,不需要任何理由,她爱,故她信。

    “我不怀疑你姑姑和你爸爸的能力。”nancy盯着冷陌那张和温舒雅年轻的时候像足了七八分的脸,“可是你别忘了,你和温舒雅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样。之前网上也有网友讨论你和温舒雅的长相,你一句“撞脸”打发了网友,可是打发不了温舒雅。温舒雅只要对你起疑,不用花太大的力气,只要去百度百科一下查一下你的出生年月日,马上就会想到你是她女儿。”

    冷陌在百度百科上只是没有透露真实姓名,出生年月日什么的全部是真的,就连她在英国十几年的生活都一一列上去了,就如nancy所说,只要温舒雅对她起疑,她很快就会暴露。

    冷陌的心脏忽然跳漏了一拍,看着nancy,讷讷地说:“你刚才的意思是,她发现了?”

    “不确定。”低头沉吟了一下,nancy又说,“待会有一场你们对峙的戏,按照剧本,她要再扇你一巴掌,如果待会她不能像上次那样下狠手的话,我估计你……凶多吉少。”

    nancy的一番话,说得冷陌心脏突突地剧烈跳动起来。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心跳失控,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可是她为什么那么激动?

    冷陌不想承认,她是那么希望温舒雅知道她就是她的女儿。

    沉思间,副导演的催促声撞入了耳膜:“冷陌,下一场戏要开始了。”

    冷陌如梦初醒,平复了一下心情,跑过去排戏。

    这一场戏,明显地冷陌有些心不在焉了。可是这也只是简单的排戏,副导演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跟冷陌说了一声,让她待会正式开拍的时候给点心机。

    冷陌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全心投入拍摄,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向来理智,经过这样的一番自我催眠后,很快就全心投入了拍摄。

    这一场戏,拍的是温舒雅带领着助手来到闵寒的事务所谈一单案子,双方谈判的时候,谈不成庭外和解,最终决定对簿公堂,冷陌和温舒雅的对峙,就发生在谈判结束后。

    偌大的会议上内,冷陌跟温舒雅一番激烈的争吵后,温舒雅就应该一巴掌狠狠扇到她脸上。

    所有人都以为,温舒雅会像上次在法院里面一样,把冷陌扇得嘴角流血,可是这一次,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温舒雅的手勃然而起,却停在了半空中,她的神情就跟剧本的要求一样狠戾,可是眼里却是一片沉沉的痛……?

    演员没有按着剧本走下去,导演应该在第一时间喊卡的,然而顾念琛却只是眯着眼睛,一动不动,不喊卡,摄影师也不敢停工。

    闵寒站在顾念琛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摄影机看,然后,他看见——

    冷陌眸底一片压抑的深沉,声音也明显压抑着颤抖,“打啊。”

    温舒雅停驻在半空中的手倏地握成拳头,眸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怎么样都下不了手真的去扇冷陌。

    “你上次不是扇得很干脆吗?”冷陌冷冷看着温舒雅,现在她只想逼着温舒雅扇自己一巴掌,这样她就可以无视刚才温舒雅的挣扎,固执地认为,自己瞒得很好,温舒雅还不知道,她就是她的女儿。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并不能持续多久,很快地,冷陌就看到温舒雅的眼里泛出了一层水雾……

    冷陌想不明白温舒雅在哭什么。就算知道她就是她的女儿,就算她曾经那样决绝地不要她,就算她今天不肯再承认她这个妈,也没什么好哭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有胆子做了,就不要这么脓包地哭啊。

    咬了咬牙,冷陌念出了本该在温舒雅扇了她之后才念的台词:“大律师,你不用后悔。你为了事业离开我和爸爸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我妈了。现在,你为了事业,助纣为虐,躺上一个又一个法官的床,就不配再当我爸的妻子和我妈!”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挤出最后一句,“我没有这么贱的妈!”

    “啪”。

    温舒雅的力道实在是大,冷陌被她扇得脸都歪向一边,四个指印清晰得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怵目惊心。随后,泪如雨下的温舒雅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顾念琛示意戏不要中断,让闵寒直接走进去接着演。

    闵寒推开会议室的木门,望向冷陌,虽然刚才从监视器里已经把冷陌脸上的指印看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隔几绺头发亲眼目睹,还是忍不住动了动眉头,走过去问:“她打你的?”

    眼泪自然而然从冷陌的眼眶里不断滚落,隔着一层雾她看不真实闵寒的面容,只是说:“没事。”

    在剧中,这个时候冷陌闵寒已经是恋爱关系,她脸上那四个指印清清楚楚,他怎么可能相信她所说的没事?

    闵寒不由分说地走过去撩起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渐渐肿起来的脸颊,眸里隐忍着一股戾气,沉声问:“她为什么打你。”

    温舒雅为什么打她?

    冷陌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摇了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闵寒,极其艰难地说出那四个字:“她是我妈。”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砸到闵寒的耳朵里,却犹如一响惊雷。

    闵寒17岁开始在这个圈子浮沉,今年已经26岁,整整九年的时光,她跟无数女演员对过戏,就算是欧阳冰冰那样的演技派,他只要看一眼对方的眼神就能看穿她是在演戏。可是现在,他在冷陌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演戏的痕迹。

    是冷陌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事实。

    思绪翻涌着,闵寒其实已经倾向于后面那个答案。

    以前他一度觉得,如果冷陌和温舒雅是母女关系,那这个世界就真的是太癫狂了。可是现在,冷陌泪流满面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温舒雅是她妈。

    在他的印象里,冷陌是坚强向上的那种女孩,除了那次喝醉了迷迷糊糊地跟他哭过一次,她还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在人前流过眼泪,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他心脏的位置才会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吧?

    眉头动了动,闵寒原本抚着冷陌脸颊的五指缓缓移到了冷陌的肩膀上,不由分说地把冷陌带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紧了泪流不已的冷陌。

    26年的漫长人生里,闵寒从来没有抱一个人,抱得这么紧。也从来没有这种抱着这个人,就不想再松手的感觉。

    可是终归是要松手的,顾念琛那声“ok”传入了两人的耳朵的时候,冷陌在第一时间就挣脱了闵寒的怀抱,她的助理给她送上来纸巾盒矿泉水,她揩去脸上的泪珠,喝了两口水,就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拉着nancy走人。

    闵寒站在原地,视线穿透会议室的玻璃窗落到了窗外的夕阳上,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以往拍戏,导演喊卡后,一般他都是第一个把跟他对戏的演员放开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不喜欢跟不太熟悉的人亲密接触太久。可是这次,居然是冷陌主动推开了他。这说明什么?

    闵寒不敢放任自己想下去……

    那个答案,闵寒下意识地逃避。

    刘向楠见闵寒一直呆愣着不动,走过来拍了拍闵寒的肩膀,“在想什么?”

    闵寒在太空游走的魂魄瞬间归位,咳了一声,“没事。晚上没通告吧?”

    “没有。”

    “嗯。”闵寒动手脱下了西装外套和解开领带交给助理,然后走进了化妆间。他再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已经是自己的衣服。

    助理走过去把闵寒换下来的衣服接过来交给服装组的人。

    刘向楠问闵寒:“要不要去吃个饭再回家?”

    闵寒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捊顺那些凌乱的思绪,摇了摇头,“直接回家。”

    保姆车抵达盛世名城的时候,已经六点多。

    冬天的A市从五点钟天就开始黑了,所以闵寒从保姆车上下来的时候,小区里面已经灯火璀璨。

    习惯性地压低了鸭舌帽,闵寒走进了大堂,进电梯,上楼。

    本罪在A市取景,对闵寒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回家睡,而不用住在外面的酒店,靠着安眠药才能睡着。

    进入家门后闵寒并没有开灯,凭着对家的熟悉感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望着黑乎乎的墙壁,陷入了沉思。他觉得,其实今年以来他的失眠症已经好了不少了,就是偶尔在外面住酒店的时候还是要靠着安眠药才能睡过去,可是如果是在家的话,他几乎已经用不着安眠药了,特别是……睡前过冷陌闹腾过的话,他几乎沾床就睡。

    闵寒还来不及想清楚这种怪异现象的原因,放在茶几上的私人号码就响了起来,是nancy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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