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苑扭过头瞧见姜千娇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顿时犹如失散的雏鸟找到了亲人一般激动了起来,坐在地上扑腾着小胳膊要抱,两只大眼睛憋着满满的泪水,奶声奶气的朝她喊。

    “呜呜······大姐姐······”

    “阿苑你怎么了?”

    姜千娇见她哭成这个样子,担心她哪里受了什么伤,急忙上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从头到脚的查看。

    “是哪里疼吗?刚才走路摔倒了?”

    “不是······”姜苑一边哭,一边伸出只肉肉的小手指向对面站着的一个带幕篱的女子,告状道:“是她!她叫人推的我!”

    那带幕篱的女子原本站着一边看戏,见姜苑伸手指认她,从鼻孔里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明明是你乱跑撞上我,还弄脏了我的衣裳,这会子却倒打一耙说是我推的你?你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是从哪儿学的?姜千娇,八成就是你教的吧?你们姜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是这种货色吗?”

    姜千娇虽看不见这女子的容貌,但从她受伤被包扎着的手臂和这尖酸刺耳的声调,一下子便猜出了她是谁。

    “你胡说!”姜苑见她连姜千娇也一起骂了,气的直跺脚大喊,“我跟本就没撞到你,是你故意拦在我面前,还让下人推我!”

    “呸,放屁!小小年纪,还学会诬陷了!”女子啐道:“姜千娇,你族中小辈对我如此无礼,这笔帐可得算在你头上,今儿你若是不替她向我磕头赔罪,休想善了!”

    她身后的众多仆从闻声立刻挽袖子蠢蠢欲动,大有一声令下就冲上去把姜千娇按着头压在地上强迫向他们主子赔礼道歉的架势。

    “陈小姐稍安勿躁。”

    姜千娇站直了身子,将姜苑交给赶过来的姜家仆人照顾,自己则缓步朝她走了过去,脸上不见怒容,反倒还心平气和的抿唇朝对方笑了笑。

    “你看这良辰美景,花好月圆的,何必为了点小事败了你游玩的兴致呢?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有话大家好商量嘛。”

    陈霞韵在姜千娇这里,从来都是吃瘪受气,一次都没讨得便宜占得上风,今儿却是意外的听到了姜千娇向她服软,只觉得心中一口闷气终是稍稍散了些,得意洋洋的挑起了眉梢。

    “哦?原来我们的姜大小姐也会有向人低头的时候啊?好吧,那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太多了,原本你要向我磕三个头赔礼的,现在,只消磕一个就行了。”

    姜家的几个仆人听了,皆是气的浑身发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当街磕头,这是奇耻大辱,一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大小姐金尊玉贵,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嫁了人之后将军对她也是千娇万宠的,何曾会让她受到这种委屈?

    这姓陈的边塞蛮女,打将军的主意还不够,现在还三番两次的找大小姐的麻烦,真是欺人太甚!

    可恨刚才人手都分散了,如今敌众我寡,若是打起来,只怕是要吃亏。

    “是吗?只用磕一个?”

    姜千娇说话间已是走到了陈霞韵的面前,红唇带笑,语气绵软,客客气气的。

    “上次因为我,陈小姐被齐王殿下折了手臂,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想到今儿还愿意不计前嫌,可真是宽宏大量啊。”

    陈霞韵听她如此说,越发的得了意,昂着头瞟着姜千娇,刚想再说两句风凉话,却没想到自己那只受伤被绷带吊在胸前的手臂冷不防的就被姜千娇一把牢牢的抓住,拽了过去。

    “啊!”

    陈霞韵没防备,手腕处还未愈合的骨节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的发出了尖声惨叫。

    “疼!疼啊!”

    陈家的仆从们见此突如其来的变故,皆是又惊又怒,纷纷怒吼着作势欲扑上来拉开姜千娇。

    “你干什么?”

    “快放开我们家小姐!”

    姜千娇攥着陈霞韵那只受伤的手腕,在他们冲上来之前高高的举了起来。

    “都别动!”

    她眸色一沉,艳如牡丹的面容上,冷意浮现,同刚才那笑意吟吟的娇柔模样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谁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让她的这只右手彻底的废掉!”

    “你······”陈霞韵疼的满头是汗,恨不能立刻叫人把姜千娇给打死出气,可如今痛处被人家攥在手里,她若是不想以后真的变成残废,只好咬牙认了这个栽。

    “都,都退下!”

    陈家的仆从们见主子发了话,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悻悻的停下了脚步,拿眼睛干瞪着姜千娇。

    “行了吧?快,快放了我······”陈霞韵忍不住疼,喘着粗气道:“今儿的事就这么算了,我不要你磕头就是了!”

    姜千娇轻轻笑了笑。

    “就这么算了?听陈小姐的口气,似乎心里很是不服啊。”

    她慢条斯理举着陈霞韵的手腕晃了晃。

    “那咱们可就得掰扯清楚了,到底是阿苑撞了你还是你推了阿苑?免得以后陈小姐倒打一耙,说我们姜家无礼,白白欺负你呢。”

    贱人!你现在难道不是在白白欺负我?!

    陈霞韵气的在心中怒骂,可脸上终是没敢带出来,憋着气道:“她没撞我,是人太多,我没瞧见她,下人们怕她挡路,将她带到一边,没留神让她摔倒了。”

    “是吗?”

    姜千娇却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摇摇头道:“陈小姐刚才看到我,可是毫不惊讶呢,看来是一早便认出了阿苑,故意使人刁难她,好给我一个难堪,是不是?”

    “你,你胡说。”

    陈霞韵有些心虚,却仍是嘴硬。

    “我不过才见过她一面而已,哪里记得她的长相?又怎么会特地去刁难一个孝子,你别血口喷人,快放了我!要不然我······”

    “要不然你怎么样?”

    姜千娇轻笑一声,开口便是嘲讽。

    “是压我磕头赔礼还是想上来打我耳光?陈小姐可真是不长记性啊,忘了你这只手是怎么断的了吗?”

    她说着手上便用了几分力气,疼的陈霞韵立时又惨叫了起来,声音尖利的几乎要突破天际,后来终不复方才的趾高气扬,颤着声音求了饶。

    “啊!别,别······是我错了,我错了!你放手······”

    姜千娇捏着她的手腕,缓缓从高处放了下来,但仍是攥着不放,瞥了眼一旁敢怒不敢言的陈家仆从们,淡声道:“看在你家小姐愿意悔过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就不计较了,你们现在马上离开这儿,至于你家小姐,我稍后会让人送回去就是。”

    稍后让人送回去?

    这不明摆着是留个人质在她手上,警告他们不许轻举妄动,伺机找姜家的人报复吗?

    主子还在遭罪,他们就这么回去了,镇北王岂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没听到我的话是不是?”

    姜千娇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数三下,再不走,你家小姐的这只手可就保不住了,一,二······”

    陈霞韵见她作势又要用力捏自己的伤处,吓的花容失色,慌忙冲自己的下人们喊道:“快滚!滚哪!”

    陈家的仆从们见状不敢再多呆,只得扭头匆匆向远处跑走了。

    “你,你现在可以放开了我吧?”

    陈霞韵幕篱下的一张脸已然是憋的通红,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姜千娇,你也别太过分了,真的废了我的手,我父亲定不会与你罢休的,到时,只怕是秦萧也保不住你。”

    “过分?”姜千娇侧眸看了她一眼,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挑起了唇角。

    “陈小姐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啊,若论过分,谁又比的上你?我自问同你无冤无仇,可你却几次三番来无礼挑衅,不依不饶的追着我肆意羞辱,请问,到底是谁过分?”

    陈霞韵噎了一下,直着脖子似是想反驳,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响,像是有些泄气似的低垂了头,小声的嘟囔了句。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倒还真不是什么都不懂。”姜千娇瞧着她道:“你这样瞧我不顺眼,大约,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也不是秦萧,而是······”

    姜千娇的话未说完,陈霞韵的心里却是抖了一下,莫名的有些紧张。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并不想知道些什么。”

    姜千娇面色淡然,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我只想告诉陈小姐,你若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与喜欢,首先你得尊重和喜欢自己,不要把自己变成这副面目可憎的丑陋模样,其实你很清楚,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那颗敏感又自卑的心,可你抓不住自己想要的,所以就恼羞成怒迁怒与我,恕我直言,若是你还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便是杀了我,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得偿所愿的。”

    “我······”

    陈霞韵没想到会从她这里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很是触动,颤着嘴唇愣在那儿,像是个被人当头棒喝的孩子一样有些慌张无措。

    “陈小姐,你是该好好想一下了。”姜千娇抚了抚衣袖,轻声慢语的说道:“若是还想不清楚,还要来与我作对,那你就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自寻死路了,活该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陈霞韵的脸色由红转白,手上的疼也顾不上去管了,张了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冷不防的突然从旁边响起一声懒洋洋的轻笑,打断了她的话。

    “哎呀,这不是小娇娇吗?可真是巧了。”

    姜千娇抬眼看向这衣着锦绣,富贵俊俏的年轻公子,轻轻皱了下眉头。

    “殿下,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哪都能遇到。”

    “这就叫做有缘嘛。”

    苏谨摇着手里的玉骨扇,身姿慵懒的走上前来,望着姜千娇粉嫩娇艳的脸颊,漂亮的桃花眼里漾着满满的笑意。

    “我正想着去找小娇娇你出来赏灯谈心,却没想到在这儿就碰见了,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叫做心有灵犀啊?”

    姜千娇还未搭理他,一边的陈霞韵却是吓的连连后退,两腿发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头上的幕篱一时松动,掉落了下来,露出她神色紧张的一张脸来。

    自从上次苏谨硬生生的折断她的手腕,她在心里便对苏谨有了阴影,一看到他,便止不住的害怕发抖,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呦,这不是陈小姐吗?好久不见了。”

    苏谨似是才注意到她一样,抬脚朝她这边走近了几步,勾着唇角笑道:“陈小姐怎么这副见了鬼的模样?本王有这么吓人么?”

    陈霞韵见他靠近,更是脸色刷白,慌慌张张的就朝后躲。

    “你,你别过来!”

    “啧,陈小姐这是做什么?叫人看了,还以为本王在欺负你呢。”

    苏谨拿眼梢瞥着她,漫不经心的一笑。

    “不知陈小姐的手怎么样了?若是还未痊愈可让本王来看一看,本王最近新学了套正骨之法,没准能医好陈小姐的伤呢。”

    正骨之法······

    陈霞韵听到这几个字就不寒而栗,怕他为了给姜千娇出气,又要来折断自己的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匆忙转身就要逃,却没料到被自己的裙角绊倒,一下子便摔了个跟头,正巧砸到了伤处,疼的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哈哈哈。”苏谨拍着手里的白玉扇柄,指着陈霞韵,乐不可支的大笑了起来。

    “这还没到年下,陈小姐怎么行这么大礼啊,哈哈哈,小娇娇,你快来看,她这蠢样子像不像只翻了壳的乌龟?”

    姜千娇虽不喜陈霞韵,但刚才已经教训过她,现在并不会落井下石去趁势羞辱嘲笑,当然,她也不会动什么恻隐之心去为陈霞韵解围。

    “我要走了,殿下自便吧。”

    “哎,等等,小娇娇······”苏谨抹了把眼角笑出的一抹泪花,刚想追上前去,蓦地从暗处走出来一个人,不偏不倚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

    苏谨不耐烦的拿扇子去拍他的肩膀,可还没碰到他一片衣角,扇子便被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迅速的攥住,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的“砰”的一声脆响,玉质的扇柄竟是应声而裂,断作了两半。

    “你!”

    苏谨神色一凛,这才把视线从姜千娇那里收了回来,投到了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脸上。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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