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接到郑容的召令时,已在安排回京一应事宜。

    随郑容的召令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封私信,展洛天给展斜阳的家书。

    展斜阳匆匆看了信上内容,便将信递给了晋王。明着是家书,实则是展郑二人给晋王的告急书。

    繁冗的两大张纸上无非就是一个讯息:天子震怒,身份识破,晋王速归。

    晋王两指捻住信笺,长笑一声道:“你爹和郑容还真是好哥俩,做什么都同进退。这番示好我还真得接受。”

    展斜阳狡黠一笑很是欢喜:“他们这不仅是示好,更是向小义父表明立场,小义父也算得上是囊括四大门阀了,如今陇西李氏,荥阳郑氏,浔阳展氏都已经向小义父示好,而清河崔氏为崔合求娶我姐姐,那早就是站了队了,何况这崔合常跟姜戎哥哥走动。”

    晋王失笑道:‘你这么为我着想感觉真像我亲生的,倒不像是你父亲的儿子了。若你父亲知道不得被你气倒。”

    展斜阳忍不住一翻白眼,微赧道:“小义父胡说,你十岁上倒能生的了我不成?也不过是欺我当时年幼无知,哄的我甘心情愿当了儿子,现在还得意忘形了。”

    晋王脸上微红,打住这个话头,转移话题道:“此间事了,如今安南汉王卢狄被常铮鼓动,举起谋反大旗。安南内患纠葛,没个两三载都不得安定下来,既如此我们就即刻返回中京吧,也好让我的好父皇能早日安心睡个好觉。”

    展斜阳看着晋王两颊绯红,且红色渐渐蔓延到了颈间耳郭,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小义父生的也太斯文好看了些,若不是这些年常跟着他前后,真的不能想象出这种温润空灵的人会是这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的样子。

    看到展斜阳失神的望着自己,晋王面上更是赧然,忙将一旁小陶的人皮面具戴上,转身往屋外行去。

    晓行夜宿,也不过七日时间,晋王、展斜阳和卫信已经回到中京晋王府邸。

    莫云飞和庞猛被晋王留在镇阳关,莫云飞要去陪林士仪收编独龙岗众匪,而庞猛还需好好养伤,晋王叫他就留在镇阳关,庞猛不肯,说养好伤便仍回安固城,死盯着徐骞父子。

    晋王府邸是中京城西,正阳大街上最大的一座府邸。整个正阳大街只有两户宅院,一座是晋王府邸,一座是晋王送给展斜阳的宅院。

    展斜阳的宅院是间五进五出的小院子,如今并无一人住,只开着一个角门。

    本来整个正阳大街都是晋王府邸,展斜阳幼年时晋王为他刻意从王府中划出一片地来,修建了这个宅子。

    府宅之间有个长巷,错开着两扇角门,不论是晋王府的人还是展斜阳宅子里的人进出都十分方便。

    展斜阳半年住王府,半年住相府,这宅子基本上是空置的,但仍然留着一应仆妇管家照应。

    晋王原意是想待展斜阳年满十五就让他住在这宅子里了,离自己近也方便教导照料,展斜阳却从没想过搬过去的事情,一则年纪还不到,二则晋王府跟他家没两样,哪有到年纪就把自己赶出去的道理,他没同意过。

    晋王三人前脚到晋王府中,小陶姜戎一行也随后进了京。并非赶巧,不过是在途中两方人马便已联系沟通过。

    小陶一回京便去了节度使府衙报道,而晋王则安逸地找了个书苑看书写字,等着明宗传旨召见。

    展斜阳歪坐在雕漆黄梨木书案旁,右手支着下颚看着低头抄写经卷的晋王,左手捻着墨锭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研着,洮河绿石映着他圆润的指肚,莹润好看。

    晋王将手中紫毫在砚台上润了润,一笔落下,他抬眼看向展斜阳。

    展斜阳见晋王看他,心下一惊,连忙望向晋王笔下的五云笺,神色讪讪笑起来。自己磨的哪里是墨,写出来的字里居然还有水渍。

    晋王无奈地从他手中接过墨锭,修长的手指轻缓地夹着墨锭,研磨起来。

    展斜阳看着晋王修长的手,在绿如蓝,润如玉的砚台上磨出点点墨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晋王手下一顿扬眉望他,展斜阳急忙坐正身子,努力屏住笑意。

    “说吧,又有什么值得你乐的?”

    “不能说。”

    “嗯?”晋王这个嗯字尾音刻意拉长上挑,抬起下巴看着展斜阳的笑颜。

    “想到一个词,小义父别生气。”

    “说吧。”

    “红袖添香!”

    晋王磨墨的手轻轻一顿,手中墨锭折成两段。

    展斜阳自知又失言了,起身欲跑。

    “回来。”晋王放下手中折成两段的墨锭,低头抚着衣袖轻声道:“慌什么?”

    展斜阳回身坐回原处,谄媚地望着晋王讨好道:“小义父,斜阳乱说的,别罚我。”

    “不罚。”

    展斜阳明显松了一口气,小义父惩罚的方式太独特,总是叫他打扫庭院。

    若只是打扫整个王府庭院也没什么,关键是要对每一个遇到的人说一句:“我又犯错了。”

    太丢人!

    “卫信!”晋王靠向椅背,叫着门外的卫信,拇指轻搓着食指上豆大一点墨痕。

    廊外倚着栏杆的卫信将正吃着的玉蔻糕塞进姜戎口中,并把一整碟子糕点都给了他,匆忙走进书房。

    “这中京城如今有多少官员家有贵女待字闺中?”

    展斜阳跟卫信对看一眼,均是一愣。

    卫信想了想道:“五品以上的京官怕是有三十来家家中都有待字闺中尚未婚配的小姐吧。”

    “嗯,年满十三未到十五的有多少?”

    “嗯?”卫信更是纳闷不已,心说我也不是官媒,闺阁小姐的事情怎么知道。却又不能不答,胡诌道:“应该有十六七个吧。”

    “你去找人查查清楚,给我个详细名单,另外打听一下各人品性样貌。”晋王看了一眼展斜阳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展斜阳直觉不妙,拦住欲往外走的卫信,转脸看着晋王,小心翼翼问道:“小义父这是要给我说亲?”

    他可没觉得小义父是在为自己找义母,这十三到十五的年纪什么的怎么听都觉得让人不安心,但愿是他想多了。

    晋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点点头道:“这两年我也是疏懒了,倒是没给你好好打算。你方才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想着在你十五岁之前得把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这样,我回到雍州才能——放心。”

    说罢,晋王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卫信轻声道:“还不快去!”

    卫信美目流转间大略猜出这斜阳不知又怎么惹得王爷不快了,对着展斜阳一笑,将展斜阳捉着的衣摆抽回来,戏谑道:“恭喜少公子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如花美眷。”

    说罢笑吟吟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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