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行回到镇阳关,韩元昌和刘胡安已经接到韩瑛传来的消息,等候多时了。

    刘胡安自晋王离开的第三日便相助韩元昌,二人内外夹击已将镇阳关外的蛮兵尽数击退。

    在韩元昌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刘胡安已经知晓了晋王身份,却仍装作不知。

    晋王一行回来,自然镇远城的兵士见过刘胡安这个太守方返回镇远,而镇阳关的的兵士直接返回营地。

    韩元昌将晋王等人让入衙署,先行派人安排了受伤的诸位安固城将士,晋王才随韩元昌在厅堂落座。

    卫信见晋王和展斜阳都未曾受伤心中方定。

    晋王在镇阳关耽搁了四日,这四日徐骞的请罪折子连同邸报都送到了明宗帝手中。

    气势恢宏的金殿之上,明宗皇帝陈文昊端坐龙椅之上,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折子合起,望向位列两班的朝臣。

    文臣武将前几排站立的二人,身着紫色朝服的展洛天和一身绢铠的郑容站在映入他的眼帘,眉目俊朗如昔,风华无双。

    明宗帝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问道:“展爱卿,这次晋王远赴蜀中接斜阳回京,你知道吗?”

    展洛天忙出列回道:“臣知道。”

    明宗帝又问:“可斜阳去了镇阳关你知道吗?”

    展洛天神色肃然,未敢迟疑道:“臣确实不知。”

    明宗帝缓缓点点头,道:“那么你觉得晋王此刻身在何处?”

    当着这文武百官明宗帝有心问他,展洛天叫苦不跌,晋王身在何处?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方才明宗帝才说晋王人在蜀中,可这肯定不是真实情况,否则何必有此一问。

    答蜀中必然不是皇上想要的答案,可若答镇阳关……那就是晋王不顾皇命私自前往边关重地,若此间只有皇上和自己二人,倒也不是不能回答。

    在这两列重臣,文武百官面前,叫他展洛天说什么好呢。

    展洛天只能装鹌鹑,躬身行礼,片言不答。

    幸而,明宗帝并无心为难他,见他不答话也不做追究,将手中折子递给一旁侍立的善公公,继续道:“昨日,徐骞上表请罪折子,称安固城被安南攻破,将士百姓死伤余万。

    折子中提到一位陶姓将军英勇善战,竟然带着斜阳以四千骑兵兵力收复安固城,击退安南名将高菏。郑爱卿,这陶将军如此英勇无畏之人,怎么之前并未听说?!”

    郑容心下一惊,他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他,但凡能领兵四千的将领,兵部怎会没有报备,没有造册,可还真的没有,他郑容也是头次听说此人啊!

    可皇上能相信吗?

    身为御史大夫,身兼总领西南数州军事的节度使,安南犯边,安固城失守,晋王争战安南,夺回失地,这些他郑容知否?

    “启禀皇上,陶将军这次,这次……”

    皇上前面铺垫那么多,这陶将军,不用问众臣也都猜到是哪个了。可郑容能说明白吗?

    明宗帝眉头轻挑看着一众大气不敢出的臣子,沉默许久,轻声道:“罢了,你也不必这些那些了,既然安南退兵,就即刻召他和斜阳回京吧。朕也正好见见这英勇善战的陶将军。”

    展洛天和郑容直到明宗帝离开很久,殿中诸位同僚散去多时,方才对看一眼转身向金殿外行去。

    帝王之心,自古难测。

    展郑二人才走出金殿,善公公一路小跑而来,胖滚滚的身子跑起来居然十分轻盈:“二位大人留步,陛下在昭华殿,宣二位大人前往。”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各自叹息。

    晋王,那是皇上的逆鳞。凡事一旦涉及晋王涉及贤妃,皇上总是不会轻易放过。何况如今的晋王,已渐渐脱离了皇上掌控之中。

    昭华殿,明宗帝独坐桌案前,一身明黄圆领常服,低头垂眸望着桌案上的邸报,双目冷厉,神色不愉。

    展郑二人来到大殿外停步,善公公先行入内,轻生禀道:“陛下,展相国和郑大人到了。”

    “宣。”

    善公公将大殿的雕花木门尽数打开,宣二人觐见。

    展洛天二人进来大殿,入眼的便是边上扔了一地的奏章。二人站在一侧,进退两难。

    明宗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日无言。展郑二人只能在一旁静立陪同。

    许久之后明宗从邸报中抬头,看着眼前儒雅斯文长身玉立的二人,问:“如今是不是朕不问,你们不说?晋王奔赴镇阳关你们之前不知,难道昨日邸报送至兵部你们仍不知?”

    平平缓缓一句问话却教展洛天心脏狂跳不已。皇上熟知他们就如同他们熟知皇上一样,藏不住掖不着。

    虽说晋王此刻并未在镇远城现身,但展斜阳现身了,展斜阳这九年来被晋王宠惯的眼高于顶,目下无尘。

    这世上能使得动展斜阳的,他展洛天怕都不一定,除了晋王哪个有这本事,瞒是瞒不住了。

    “臣确实不知,不过是昨夜猜想了一番。然而臣猜想的也都是皇上您掌握之中的事情。”

    “嗯,郑容。你现在说陶将军是怎么回事?你身为西南节度使,你下辖范围内出现一位这么英勇的将领你竟不知?”

    “皇上明鉴,这,臣确实不知他怎么突然会跑到镇阳关上。但他所做均是为国,并无私心。”

    郑容只推不知,他没指明所说是谁,只用一个“他”字替代,至于这个他究竟是哪个,就不便自己言说了。帝王家事,外臣如何参与。

    看着眼前两个圆滑世故的幼时伴读,明宗帝又是头痛又是无奈啊。

    他强自忍着心中不快斥责道:“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御史大夫,你们只惯会耍太极,不管如何,郑容你即刻给我把人召回京。”

    明宗帝说的是我,而不是朕,展洛天和郑容才将心中忐忑放下。这就是将晋王此番镇阳关之行当作家事来处理了,毕竟离京之后私返边关是重罪,这也算是天子又一次的妥协吧。

    郑容心中无比郁闷,召晋王回京,没有明发旨意,让他一个御使大夫、西南节度使怎么处理?真是不好办啊。

    展洛天比郑容更郁闷,他的小儿子这些年总这么跟着晋王前后,他这当爹的越来越掌控不住,日后……

    日后难讲!

    展郑二人走后,善公公急忙跑上前撅着肥硕的屁股费劲地将地上奏折捡起来。

    “善宝,你说朕这些年留晋王在京是对还是错?”

    善公公将手中奏折在桌案上摆放好,笑的一张老脸皱成菊花,揣摩着皇上心思,斟酌着小心翼翼道:“奴才寻思着皇上其实是希望晋王多陪伴您的,否则晋王身在何处皇上不都一样能掌控。至于这些年晋王留京,奴才蠢钝,倒觉得是好事。晋王既能修心养性,又能常进宫慰籍皇上,承欢膝下。”

    “你个老东西,跟你也白说。”明宗帝笑骂道。

    “皇上不嫌奴才蠢钝愚昧,奴才能听听皇上心事,被皇上骂两句奴才也开心。”

    明宗帝被这没皮没脸的善宝逗乐了,心下大慰。

    正如善宝所言,玉儿在哪,都在他掌控之间。但只有在中京,他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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