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左相还不情愿为酒暖准备笈笄礼么?”沈洛瞳孔中迸发出危险的光芒。

    “老夫……”看到沈洛的模样,顾世霖顿时语结。

    “好,既然左相对酒暖如此厌恶的话,本夫人不介意带着酒暖去面见圣上,相信本夫人给皇上准备了九年的礼物,一定会让皇上喜欢上酒暖的。并且也会为酒暖准备笈笄礼,到时候左相想插手酒暖的笈笄礼都不行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沈洛眸中带笑,语气依旧很是平淡,但却让顾世霖感到害怕。

    顾世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这件事情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异常的敏感,他和沈黎的兄弟之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初顾世霖在皇上面前告密之时,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了天墨国,一时之间,此事越传越广,世间无人不赞叹顾世霖的深明大义,顾世霖可谓是名利双收。踩踏着自己好兄弟的尸体上位的。

    若是这件事情败露,不仅整个左相府的人命都会保不住,而他,顾世霖,也是遗臭万年!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呢,酒暖是左相府的嫡长女,如今快要笈笄,笈笄礼如何能不在左相府办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堂堂左相府办不起这笈笄礼呢,老夫定为酒暖办一场盛大的笈笄礼。”

    顾世霖将难看的脸色压下,和颜悦色地说道,仿佛听不懂沈洛话中的深意一般,他已经是拉低面子了,原本在众人面前气势汹汹的模样,此刻在沈洛面前,却又完全变了个模样。

    “如此甚好。”沈洛冷笑一声,但也知道,不能把顾世霖逼得太急,否则狗急跳墙。

    “何故二夫人见了本夫人不行礼?”沈洛话语一转,众人这才想起在一旁看戏,极力掩饰自己存在的刘氏。

    “妾……”二夫人被众人的眼光盯着,沈洛说话一点也不避讳下人,在沈洛出幽然居之前,后院一直是刘氏掌管的,如今被下人们像看猴子似的看着她低声下气的,刘氏心中自然是愤愤不平。

    “还有你们?三夫人和四夫人?怎么,一个两个的就这么着急着爬到我头上来吗?”沈洛怒拍了一下桌面,很是不满。

    “来人,把二夫人拖下去,杖责三十!”沈洛魔鬼般的声音在刘氏耳边响起。

    “夫人不要。”一直现在刘氏身后的霁晴,被刘氏看着一直不能说话,如今看到刘氏被罚,自然做不到坐视不理,连忙求情,虽然霁晴在刘氏为难顾酒暖的时候是向着顾酒暖的,可是刘氏终归是她母亲,杖责三十可不是说来玩的,况且她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十大板如何受得住啊!

    “不要?二小姐这是在用什么身份命令本夫人?”沈洛勾起唇角,修罗般的声音响起,霁晴可能要受罪了,偏偏顾酒暖什么忙也帮不了。

    “晴儿……晴儿求求夫人了,庶母身体不好,三十板子下去怕是性命难保啊?”霁晴跪在地上,泪水像流不完似的,一直滴落下来,她宁愿自己受这三十大板,也不让刘氏受这罪。

    “沈洛……”顾世霖看不下去了,沈洛自从出了幽然居,就把左相府搅得天翻地覆的,顾世霖固然害怕沈洛手里的那封信,但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当傀儡,否则当初也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了。

    “也罢,既然你如此有孝心,那你便替你母亲受二十大板吧。”沈洛很满意众人的忐忑不安的模样,退让了一步,有那么一刻,她还真想将刘氏活活打死在棍棒之下,她就不信,在顾世霖心里左相府还不如刘氏重要。

    “晴儿遵命。”霁晴闭上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上次的伤尚未痊愈,如今又要再受二十大板,顾酒暖除了担忧,再也不能做什么。

    刘氏眼睁睁地看着霁晴被拉了下去,一下子便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并非是她不想求情,而是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很难想象,若她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沈洛又会如何对付她和霁晴。

    “对了,还有三夫人和四夫人,三小姐,四小姐,以及这些个出言不逊的,全部给我拖下去,仗责四十,谁要求情,同罪论处!”沈洛风轻叶淡地说道,语气很是轻松,一旁的人皆苍白着脸。

    很明显,沈洛明显是偏向于霁晴的,别人都是杖责四十,霁晴却是二十,这让顾酒暖感到很是意外。

    接下来便是一群女人的鬼哭狼嚎,沈洛全部无视掉了,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洛儿,你非要如此么?”顾世霖略带哀求地看着沈洛,到底是舍不得爱女受罚。态度立马反转,丝毫看不出刚刚在顾酒暖面前的嚣张。

    “难道,洛儿做错了什么吗?”多少年了,九年来,顾世霖第一次叫她洛儿,如今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为他生的野种!强压下涌出泪水的冲动,谁也看不懂沈洛此刻的表情。

    “母亲。”看到这样的沈洛,顾酒暖感觉这个母亲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沈洛撇了顾酒暖一眼,并未言语。

    “本夫人只是按规矩做事,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欺负完我的人后,还能笑得出来的。酒暖,我们走。”沈洛站起身,走到刘氏身边冷声说道。

    “是,母亲。”顾酒暖跟在沈洛的身后离去。

    竹锦园内。

    “娘,您以后……别再……针对姐姐了……”躺在床榻上的霁晴十分虚弱,断断续续地说道。

    “晴儿,娘也是为你打算啊。”刘氏叹了口气。

    “娘,就当晴儿求……您了,这对大家……都不好……”霁晴握紧了刘氏的手,急急说道。

    “好好好!娘答应你,娘答应你啊!你好好听话,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是娘对不起你……又害你受了二十个板子。”刘氏反握着霁晴的手,泪啪嗒啪嗒地流下。

    两人的对话已经全部传入站在门口的顾酒暖耳中。

    霁晴有刘氏照顾,而她却从没有得到沈洛如此的对待。

    步履稍显犹豫,最终缓缓走进屋内。

    “二夫人。”顾酒暖朝刘氏点了点头。

    刘氏想起霁晴受的板子正要发作,却被霁晴拉住了。

    刘氏看了一眼霁晴,转身离去。

    对于刘氏,就算她是霁晴的母亲,可顾酒暖对她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姐姐……”霁晴对顾酒暖虚弱地笑道。

    “妹妹……姐姐对不起你,无法为你求情。”顾酒暖是真的很愧疚。

    “姐姐,你……不必……自责,这不是……姐姐的错。”顾酒暖的处境,霁晴是知道的,自然不会责怪顾酒暖,顾酒暖原本就缺少亲情,除了她,似乎再没有人能够给顾酒暖温暖了。

    “你躺好,姐姐帮你上药。”顾酒暖从袖口中拿出上次沈洛派人送给她的药膏,细细地替霁晴擦药。

    窗外的雪开始停下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水滴答滴答地打落在青石板上,屋檐上不停地低落下水滴,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打扰不了屋内两个人儿。

    红梅盛开的季节,太后的邀请函再次送到了左相府,霁晴伤势未好,便没有参加。

    踏雪赏梅,是一种情趣,顾酒暖在御花园走着,经过一大片红梅的中心,突然看到一道绝美风景。

    御花园中,那白衣男子手执长剑,迎风而立,长发飞舞,衣袂飘飘,白雪纷纷落下,红梅开得正好,玉树琼枝里,娇艳百花丛,风一般俊逸脱俗,风一般卓尔超群的男子迎着风运剑而舞,霎时银色剑光漫天飞舞。

    银剑画出道道剑光,舞出朵朵剑花,白雪很应景的纷扬而下,红梅怒放,香气逼人,白色身影优雅飘逸,敏捷灵活,剑起处,点点光芒闪现,分不清哪是雪花哪是梅花哪是剑花。

    剑光闪现,身影翩飞,青丝飞舞,红梅飘落,白雪纷扬,美得触目惊心,美得不可思议,却又有铮铮铁骨,豪情万丈汹涌澎湃撞击着所有人的心。

    风停剑止,那俊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在纷飞的白雪落梅里,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更是美得一塌糊涂,高挑挺拔的翩翩身影玉立在落花丛中,落梅纷飞,白雪飘舞,真让人心生: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的感慨。

    所有人都惊呆呆的站着,一眼不眨的看着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绝妙美景。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何时白衣男子已经走了,但有贵女认出,这正是摄政王慕泽。

    没有了引人入胜的风景,大家午时边各自回府了。

    第二天,还未等顾酒暖起身去观虎居,顾世霖便已早早地派人在湘水阁候着顾酒暖了。

    今天开始,便是顾酒暖的笈笄礼了,为期三天,三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笈笄礼亦是今日开始。

    这三天里,左相府不仅在准备顾酒暖的笈笄礼,亦在准备顾酒暖的嫁妆,笈笄礼的第二日便是圣上命钦天监挑选的黄道吉日,按沈洛的要求,十里红妆,决不能委屈了酒暖,就算搬空左相府也得把十里红妆的嫁妆给凑出来。

    “今日是你的笈笄礼,明日是你的婚礼,从今天以后,你便不用再面对我对你的严苛管教了。”清晨。光秃秃的树上唯一的叶子,被寒风刮去,明明是一生一次的笈笄礼,左相府却没有该有的热闹,早早地起床,沈洛难得地亲自来湘水阁为顾酒暖梳头。

    沈洛为她梳好笈笄鬓,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顾酒暖发丝间穿梭,温柔而细心,这一场梦,一场风花雪月,温婉美好的南柯梦。

    顾酒暖垂下眼眸,看着不安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

    待大梦初醒,一切曼妙,都将烟消叶散。

    左相顾世霖在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顾酒暖的笈笄礼,有百官参加,四位王爷,两位公主都会来。

    沈洛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勾唇冷笑,百官进门,无一不送上大礼,为了搭上左相府的线,有的官员早已打听好顾酒暖笈笄的日子,不远万里地赶来只为参加顾酒暖的笈笄礼。

    这一次笈笄礼,左相府的权势表露得越大,对顾世霖越不利,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疑心最重的是帝王,最不能容忍背叛的也是帝王,只要冒出一点点火焰,都得被扼杀在摇篮里!

    原本该风光受礼的顾世霖,此刻却现在观虎居内苑的阁楼上看着这一切,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沈洛借此次的笈笄礼,引起了皇帝对他的疑心,也制造了某些人给他下绊子的机会。

    “老爷。”刘氏上前为顾世霖披上大衣,顾世霖虽然面上不显,但刘氏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刘氏从背后抱住顾世霖,将头埋入顾世霖的背。希望能给他带来安抚。

    顾世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沈洛那抹雪白色的身影印入顾世霖的眼帘,脑海中全是沈洛年少时无忧的笑容,当初,沈家便是以十里红妆为嫁妆,将沈洛嫁进顾家的。

    十里红妆,左相府并非出不起,而是太过张扬,要知道这几年里,他的确是收益无数,险些功高震主,沈洛正好也提醒了他,他是时候学会退让一步了。

    今日顾酒暖笈笄,明日顾酒暖出嫁,无一不显露左相府的人脉和财力,即便是九年前捉拿叛党,击败敌国有功,九年了,圣上对他的信任和荣宠早已不似当年,沈洛,你狠!

    几乎挖空了左相府准备的十里红妆,最后都将全部落入三王爷的手里。

    冷风咋呼,内院定时交替的火炉,虽有寒风吹过,却不冷,就连吹来的风都是暖的,顾酒暖跪在祠堂之上,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和稳重,淡漠的眸子,仿佛历经了沧桑,红唇禁闭,静静地听着沈洛细读女则和三从四德……

    沈洛依旧是冰冷的语调,不变清冷的容颜,让到来的宾客莫名地感觉气氛似乎不是很对劲。

    沈洛笑不出来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顾酒暖笈笄之后,便要出嫁了,可是这冷冰冰不带一丝表情却让人费解,就像在对一个陌生人念经一般,这是一个母亲该有的神态吗?

    冬夜寒将,一切仪式过后,顾酒暖早已精疲力尽,此刻只蜷缩在床上,盖着被子,独自取暖,其实房里并不冷,真正冷的是顾酒暖的心。

    “酒暖。”一个温暖的手覆在顾酒暖脸上,磁性低沉的声音响声,温柔而动听。

    顾酒暖背对着慕绝,假装自己已经熟睡过去了。

    “不论你愿不愿意,明日过后你都将会成为我的妻子,你为何就不能放下那个不存在的夜子琛呢。”其实无论是慕绝还是顾酒暖,最快乐的那一段日子,便是慕绝还是夜子琛时的那段时光。

    斜竹微风。桃花灼灼,那时的天墨国正是暖日和风,啼莺舞燕,小乔缓缓的时候,一身粉色锦衣,鬓夹桃花的女子正端坐于溪边执琴静坐,她的目光似乎在看着远方,又似乎并没有在看,目光没有半点焦距。

    轻扬素手勾起一根琴弦,一声琴音响声,却没了下文,慕绝知道,他完了,他可能爱上了这个女人。

    “早点睡。”慕绝是知道顾酒暖没睡的,明日就要出嫁了,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黎明破晓,床榻上的人儿,一夜未眠。

    天还未亮,顾酒暖就得起身梳妆打扮,三书六礼,三书中,因为两人的婚礼是十五年前,皇帝为他们订的婚,所以前面的二书就免了,最后的一书,迎亲书,子时一过,三王府早早地便派人来了。时辰越早,表明夫家对新娘子越满意。

    一切装扮已好,慕绝为了防止有人扰乱婚礼,早已安排了人来在暗中,保护顾酒暖和左相府。

    “姑娘,这边请。”丫鬟恭敬地跪在地上,抬起手为顾酒暖梳头打扮,这一次沈洛并未出现在顾酒暖的眼前,忽视掉心中的苦涩,举起双臂,丫鬟们为她穿上嫁衣,金装玉裹。

    一直忙乎到正午之时,今日的天气似乎比往常的好,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将已雪封在各处的冰块融化,水滴‘滴答,滴答——’地落下,滴落在河流之中,顺着水流,流去不知名的地方……

    顾酒暖退开众人,独自渡步到幽然居,看着陈旧破乱的一切,早已蒙上了一层灰,许是很久未有人来过了,幽然居又成了最荒凉的地方。

    顾酒暖在旧居的床榻上躺下,千金的嫁衣脏了也不理会,她不想嫁。

    顾酒暖退下头冠,取下发髻,换上了粗布麻衣,将嫁衣和头冠整理好,扣下墙上的暗格,里面有霁晴送给她各种各样的首饰,顾酒暖暖心一笑,既然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人,那她便离去了罢。

    对于左相府她是熟悉的,此刻大家都在准备顾酒暖的婚礼,要逃出左相府很容易,若是没点功夫伎俩,这些年,她也不能每月去观花楼弹琴了。

    府中的下人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比嫁自己的女儿还要开心,管事的基本上都能从这抽礼中,捞到不少油水,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好不喜庆,而他们的新娘却早已跑出了府。

    顾酒暖心知京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天墨国也在三王爷和慕青的势力范围之内,最是危险,或许她还可以躲到别的国家。

    直到黄昏来临,众人才发现顾酒暖不见了,左相府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如今变得愁叶惨淡的,一下子便乱成了一锅粥。

    这可是皇帝下旨选的三王妃啊!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左相府一下子人人自危,顾世霖心中也是十分着急,他派人把整个左相府都翻了个遍都找不到顾酒暖,顾世霖颓败地跌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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