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冒牌货对话。”沈念一冷静面对,他想的是孙长煕对两照山的地势了如指掌,要是真想要找到那些村民,并不困难,然后必然是一场屠杀。

    对方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道:“沈大人又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沈念一微微笑道:“聂思娘自然告诉了我,如何分辨真伪,像你这种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清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同我说话。”

    “不可能!聂思娘根本没有这种分辨之术。”对方被他直接激得差些双脚跳。

    “聂思娘当然要替自己留一手,否则的话,要是你们不受承诺,也给她下了慢性毒药,她还不是同样活不长久。”沈念一的话,从口中说出来,有一股威慑力,“让真的那个出来说话。”

    “休想!我就是总堂主。”对方的双眼都发了红,高高举起手,大喝道,“杀,杀了他们!”

    本来说要留下活口的话,也被沈念一激将的抛之脑后,沈念一见前面的十来人分明在迟疑,而那三五百人,已经蠢蠢欲动。

    就算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未必能够在三五百训练有素的人群中讨得生路,况且,他还要护住孙世宁。

    “真的那个去了哪里?”孙世宁轻声问道,“有什么比杀我们更加重要?”

    沈念一的眼睛眯了眯道:“他想要重新挑起两国的纠纷,让战火重起,从中牟利。”

    孙长煕也是聪明人,知道此次已经是败了,就算沈念一死了,一言堂还是大伤元气,想要东山再起,就要寻找一条最好的退路,就要让两国边境,再次恢复混乱。

    所以,在沈念一面前的这些人,都不过是一场障眼法,真正的孙长煕已经去了他认为更加重要的地方。

    “他要杀乌雅王!”孙世宁猛地反应过来,“他要栽赃!”

    “是,他要杀死与我朝交好的乌雅王,然后将这桩血案栽赃在我们身上。”

    只要乌雅王死了,舜天国国内自然还有一股势力会得到最大的好处,转而与孙长煕变成同盟,而天朝大理寺的沈念一正卿自然而然的成了杀人凶手。

    到时候,死无对证,当天朝的君主百口莫辩,再发动一场战争,那么才刚刚平息了数月的战火,必然重新燃起。

    皇上已经将镇守边关的大军撤回,路途迢迢,想要驱动大军赶过来的时候,必然已经是损失大得惊人,这个时候,形势已经由不得皇上做主了,天朝朝内,百姓必然也是主战。

    那么孙长煕就如愿得到了残存喘息的机会,那些埋在朝廷上下的暗子还在,不用花销几年,一言堂蛰伏过后,又是一派全新的景象。

    “只可惜。”沈念一沉声说道,“只可惜,孙长煕将别人都当成了一无是处的傻瓜,天底下唯有他是聪明人。”

    孙世宁知道,在他仅仅带着两个人从天都城一路赶来营救的同时,他已经在做了太多太多,如今的沈念一手中,牢牢拿捏着导火线的一头。

    等的是一个时机,等的是将导火线点燃,让轰鸣响亮的大炮仗高高飞上天的时机。

    果不其然,再次出现的那个孙长煕依然是个冒牌货,身后的三五百众冲上前去时,他偷偷往后躲避开,准备确保自己毫发无伤的回去领功劳了。

    孙世宁从圈子中站起身,那些人离得不远,很快就能够冲到山丘之上,她才想要跨过那个圈子,走到沈念一身边去,却见他回过头来,冲着她朗朗一笑,那笑容灿烂华盛,逼迫入心。

    短短的刹那,孙世宁听到身后,雷鸣一般想起了呼喊声,她不置信的回过头去,见到本来应该是空空如也的村庄中,忽然出现了几百士兵,同样训练有素,同样手握武器。

    而这些士兵中间,指挥着的人分明就是丘成和鲁幺。

    沈念一嘴角挑起一点点笑容,手臂一展,将孙世宁抄抱在怀中,向着他们身边走过去,潮水一般的两头,在山丘之顶,碰撞厮杀杀到了一起。

    加起来足足有千余人,潮水一般的喝声,兵器相交的金属声,锐利的武器,刺进身体的钝声,沈念一却如履平地,已经很快到了丘成身边。

    “大人,我们来晚了。”丘成见沈念一脸色发白,半身的血污,整个人与分别之时相比,已经憔悴太多,不由心痛的下马,将自己的坐骑出让,“夫人,受惊了。”

    鲁幺将带来的狐裘分别交予两人之手:“我们得了大人的消息才敢出击,本来还想要再快些的,但是大人的命令未到,不敢违背。”

    沈念一亲手替孙世宁将狐裘披起,轻轻一笑道:“就知道你会牵挂这个,所以才让他们给你捎带来了。”

    孙世宁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千余人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她的世界中依然只有沈念一的存在,呐呐道:“你早知道会有救兵来的?”

    “救兵总是会来的,我却不知道几时能到。”这是沈念一安排下的第一步棋,“这些都是我朝留在边关的守军,没有皇上的旨意,哪里能够调用来。”

    孙世宁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么,你手中并没有皇上的旨意。”

    “所以,大人还有其他的办法。”丘成笑眯眯的回道,这些天,尽管他们始终在等待着命令,没有跟随在沈念一身边步步涉险,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特别是中间数天,根本连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根本无法得知,已经深入虎穴的沈念一遭遇到了什么。

    “在见到大人发出的讯息之前,我根本都不敢合过眼。”鲁幺肃着一张脸,从马匹的搭袋中,抽出一双铜锏,“稍后将这些余党尽数剿灭后,再来与大人说话。”

    双腿一夹,坐骑冲进了人潮之中,孙世宁清楚见到他转眼间就用双锏砸倒了三四人,所过之路,气势如虹,无人能挡。

    她想到在一言堂总坛见到的冬青,又想到以前一心想要撮合两人,如今不知怎么才能同鲁幺开这个口,说明冬青的真实身份,面临生死都无所畏惧的人儿,慢慢皱起了双眉。

    沈念一尚在询问丘成:“一言堂已经倾巢而出了?”

    丘成点点头道:“那个孙长煕已经丧心病狂,他非但将总坛中的人全部派出,兵分两路,而且将那些他觉得已经没有用的,又可能会落在朝廷手中的人,全部都杀了。”

    “一言堂的总坛呢?”沈念一又问道。

    “我们等里面的人都出来,再派人进入查看,但是总坛里头的机关太多,我们暂时恐怕是进不去的。”

    就算不能够直接进入,里面也是一片鬼哭狼嚎,腥风血雨,不知道到底被杀了多少,丘成面对着重重的机关,担心在这里折损的太过厉害,不如等明眼人来带路才好。

    “你这样做很好,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无端端赔了性命的必要。”沈念一顿了顿才道,“鲁幺是不是知道了?”

    丘成点点头,很仔细的先看了孙世宁一眼,冬青是夫人身边的陪嫁丫环,自打夫人喊冤入狱,据说就是这个丫环不畏生死,跑到大理寺来跪求大人前去相救,要说是一言堂的内奸,实在也叫人不能相信。

    但是,天都城那边一发来消息,说是夫人不见以后,冬青也跟着不见,已经有人猜测到这一点,到了如今,由不得人不信。

    “他怎么说?”孙世宁轻声问道,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鲁幺至少已经砸倒了十二三人,还在奋勇前行,那些跟随他前来的士兵,士气大振,杀得更欢。

    丘成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什么都没说,就他那个性子,鲁松出事的时候,他都不说什么,怕是心里头也不好受。”

    “原是我不好,没有看清人心。”孙世宁叹了口气道。

    “她藏匿得这样深,这样不动声色的,连大人都不曾察觉出来,夫人不必自责。”丘成见孙世宁消瘦得更加厉害,一张脸不足巴掌大小,一眼望过去,只剩下深幽幽的一双眼了。

    “冬青的事情,稍后再议。”沈念一放眼望去,本来千余人的交战队伍,已经倒了一半,而且大多是对方的人马,“孙长煕将这些人送过来,本来也是想要拖延时间而已。”

    孙世宁明明知道对方都是一言堂的人,但是血流成河,看在眼中还是不太好受:“你们都在这里,那么谁去拦截住孙长煕?”

    “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丘成答道。

    “你早知道孙长煕有这一步,要去刺杀乌雅王?”孙世宁又问道。

    “孙长煕千算万算,多少暗棋,一步一步走来,唯一没有算到的是,先帝病故后,居然舜天国的君主也暴毙,而没有在他掌握中的乌雅王,却与新帝联手而起。”

    两个君主都太过于年轻,深知根基不稳,朝中有人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如果再要顾及两国边境交战,只怕到时候会得焦头烂额,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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