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去哪里?”莫初白暗骂一声昏庸的南国老皇帝,这仗还没打到南国内,他倒先将南国的百姓给逼得无路走了。

    那人哭着道,“能去哪里呢,到处都在打仗。没打仗的地方也没我们的活路。”

    莫初白的心情沉重起来,又接连问了好几个,大部分都是因着打仗没了家园,不得不背井离乡,可这背井离乡后照样没什么活路,男人四肢健全的会被抓去当兵,女人们没了男人的庇护下场更惨。

    朝廷为了补充军饷,增加赋税,如今连进个城都得交人头税。

    这好好的人间,就这么成了地狱。

    莫初白一路来到昭县城门外,路边哭泣声源源不断,人命如草芥活生生摆在眼前。本地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善心施舍,这些流民只能挖野菜果腹,昭县附近的地面都被挖秃了,好些树的根部树皮都被扒了。

    昭县果然进城需要人头税,城门只虚开一条缝,随时都能一下子将门给关上,守门的官兵凶神恶煞的,没有银子的人就会被大刀给威逼着离开,有银子的才能进去。那人头税真是不低,一个人五百文,流民们饭都没得吃,哪来的银两呢?只能望门兴叹。

    莫初白忍着气,让谢东峰给了一两银子,正准备进城,却被守城人给拦住。

    “等等。”

    “还要干嘛?”

    “搜身。”

    守成人见莫初白眉清目秀,身上的衣裳只是普通的布衣,虽说带着个护卫,瞧着也不过是书生打扮。还是在生死边缘打过几次滚的人看得出谢东峰不好惹,这些酒囊饭袋眼力劲就差远了,还一心想从莫初白身上揩些油呢。

    莫初白立时变了脸色,她是女儿家,让他们搜身?

    谢东峰将拳头捏的声声响,正要揍人呢,却从城内奔来个小子,揽住守成人的肩膀,嘀咕了几句,那守成人居然怂了,别过头去不看莫初白和谢东峰,只道,“既然是小姐的故人,就进去吧。”

    什么小姐什么故人的?莫初白满头雾水,先前的小子已经朝着莫初白招手,“快走啊。”

    莫初白和谢东峰对视一眼,都决定先进城再说。进了城,不等莫初白问,那小子已经噼里啪啦地问道,“曦娘可还好?”又道,“你记不得我啦,那日你拦着一个公子的车架,曦娘带我们给你助威来着。”

    “那日还没多谢你们。”莫初白想起来了,她逼着周子贤写断婚书那一日,曦娘的确带了好些儿郎来,这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那小子知道莫初白是女儿家,大咧咧地往谢东峰身上一靠,“我叫宋恕,叫我小宋就行啦。”

    “松鼠?”莫初白忍不住笑着问,“你这名字倒是有趣。”

    “宋恕,宽恕的恕。”宋恕咬牙切齿地说,“都怪我爹,非给我取这么个名字,每次都会被人笑话。”

    “对不住。”莫初白收敛住笑意,“是我听差了。你这名字挺好的,小宋。”

    宋诉了一声,念及莫初白是曦娘罩着的人,到底不敢翻脸,没好气地说,“走,我带你们去住店。没我带着,呵,你们在这城里只有蹲大街的。”

    “什么个情况?”

    “南国是真乱起来了。”宋恕重重地叹口气,觑着街上没几个人,还是压低声音才说道,“陛下老迈不管事,下面的大臣们分成几派,封地的王爷们趁机争抢地盘,如今啊,南国已经没有一个地方真安宁的。瞧瞧昭县,你上次来多热闹。”

    莫初白点头称是,上次来,昭县熙熙攘攘热闹繁华,现如今,整条街冷冷清清,十家店有九家在打烊中,路上偶尔有个行人,那也是面色匆匆,腰间鼓鼓的。

    “昭县其实比其他地方还好点。”宋恕略有些自豪地说,“县老爷管的好,外面虽说乱了,咱昭县没乱,本地人还有口饭吃。”又说道,“你别怪门口的雄哥刚刚想对付你们,他家里拖累多,想多找点油水,万一昭县也待不住了,逃难总得多带些银两。”

    “县令还好吧?”到底是曦娘的爹娘,哪怕先前做得不对,莫初白知道曦娘心里还是会有所挂念的。

    “县令病倒了。”宋恕忧心忡忡,“上头天天催着他交税金上去,县令他老人家又不愿意逼得我们无路可走,头先是拿家产帮大家对付过去的。只是很快又到了交税金的时候,进城的人越来越少,各家各户也要被掏空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咋办哩。”

    “除了人头税,又多加了什么税?”

    “田税和兵役……”宋恕道,“原先我们昭县大部分人是没有田税的,都做些小生意过生活,这里的土质不好,种不出什么东西,可现在,朝廷才不管你种田不能种田,按照丁税来分派田税,每家每户都逃不过。还有兵役,谁都知道,这时节,去打仗就是个死,可这不打仗啊,一月一收税,下个月我们家是真出不起这个税钱了,我都准备逃到大山里去躲躲。”

    “这……”莫初白是真没想到,所谓的比其他地方好,却也是如此惨烈。

    “其实谁想离开家啊。”宋恕道,“昭县如今还算安宁,官大哥每日巡城,城外已经好几起抢杀了,城内还能睡个安稳觉。”

    说着话,宋恕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客栈。这客栈和其他家一样,关门闭户,瞧着像是许久没做营生。宋恕带着莫初白二人绕去后门,在门口按照一定的规律敲了好半天,这才将门给敲开

    “哟,有客人啊。”胖墩墩的老板笑眯眯地将人往里迎,“房间还有,只是一条,安静些,别招来人,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明白。”谢东峰道。

    “如今商税特别高,老板基本赚不到钱,只能偷摸摸地开门接客。”等进了房间,宋恕才解释道,“打点好衙门,这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老板是怕同行相告。”宋恕拍拍衣裳,“你们先歇息,我先走了,饭食叫老板给你们送,出入的时候小心些,如今不比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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