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碰杯,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坐得近了,他才发觉,这女人美则美矣,可是对着灯光仔细一看,眼角已有淡淡的细纹,尽管化了妆,仍然遮掩不去。纵然是大美女,岁月依然无情,美人迟暮,更觉残酷。

    他想起苏慕烟透明如玉的脸庞、飞扬跋扈的脾气,兴致便有些阑珊。

    那女人见宋子文成熟英俊,一看就知事业有成,同是玩乐场中的高手,也不拐弯抹角,斜着眼笑说:“一起走?”手已经勾在宋子文腰上,意思不言而喻。

    宋子文听到这样香艳的邀请,竟不觉得兴奋,抬眼看她,当下站起来,很有风度地说:“对不起。”那女人明白他的意思,耸耸肩,将杯子放下,转身离去。

    宋子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拒绝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只好以心情不好当借口,提起衣服就要走。在门口碰到一个同样要离开的朋友,手挽一女伴,笑着和宋子文打招呼,“嘿,宋少,这么早就走?”

    他点头,“嗯,有点事。时间早得很,怎么,你也不玩了?”那人指指身边的女伴,“她突然不舒服,送她回去休息。”宋子文点头,取车离去。

    那人身边的女伴刚好是童清舒,随口问他:“宋少?他是你朋友?”那人点头,“嗯,他名叫宋子文,跟他玩的人都称他宋少,城中有名的公子哥儿。”

    童清舒心想,宋子文这名字好熟,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送苏慕烟一大沓钞票的那个宋子文,大概就是此人。没想到长得如此年轻英俊,不但身材高大,气势不凡,五官深邃,看气度就知道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

    宋子文在街上兜了几个圈,最后还是来到苏慕烟的学校。知道她不会接他电话,于是打苏慕烟宿舍的电话。是刘诺接的,告诉他苏慕烟不在,面试去了,还没回来呢。他看了看时间,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于是拨电话过去,不出所料,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苏慕烟这臭脾气,真是可恨!知道他再打,苏慕烟一定关机。没办法,他在苏慕烟关机之前,赶紧发了条短信过去:工资的事!从未想过,打个电话还得这么费劲。

    苏慕烟一见是正事,他再打电话过来就接了,“喂,工资有什么问题吗?”

    他忙说:“哦,是这样的,本来你和张帅工资是一人一半的。可是后来张帅不是不做了吗?这样一来,财务部不知道该怎么分配这笔钱。所以我直接将钱交给你,你自己和张帅算去,给他多少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个借口。

    苏慕烟一听,便说:“哦,原来这么回事,那行,到时候你让财务部的人把钱打我卡里就行了,我再把张帅应得的给他。”

    宋子文一愣,没想到她这么说,支吾了半晌,才说:“你这笔钱我直接给你得了,省得麻烦。你人在哪儿?学校吗?我去找你,顺带把钱给你。”

    苏慕烟没好气地说:“我在外面呢。有必要这么急吗?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呀。明天你跑一趟银行不就得了。”

    宋子文心虚地吼,“我明天一天都有事!你以为我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没事做是不是?我忙着呢!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废话,给你送钱来,你还推三阻四的!要就今晚我给你送来,不要以后都别想要了!”

    苏慕烟火气也上来了,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呢,简直就是强盗土匪!可是钱在他手上捏着呢,真正惹火了他,虽不至于不给钱,拖延个一两个月也有得自己受的,真是小人!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忍气说:“行,那你来吧。我在外面呢,就快到学校了。你把车停路口吧,我去找你。”

    宋子文一听她这么说,把车开到路口,特意寻了个精品店,买了个精致的信封,将早就让的八千现金封好。

    苏慕烟正在外面的成都小吃吃晚饭呢,匆匆扒了两口,跳上出租车就回去。老远就看见他那辆兰博基尼,不等她敲窗,宋子文已经走了出来。他仔细打量她,见她穿了一件V领的黑色小外套,本应显得成熟些的,可是口袋上的勋章图案以及大大的金属扣仍然将她的青春活泼张扬出来。他问苏慕烟:“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去了?”

    苏慕烟随口说:“面试去了。你把钱给我吧,我累了一天,想回去休息。”

    宋子文又问:“上哪面试去了?弄得这么晚?小心被骗。”她年纪轻,资历浅,长得又不差,还真担心别人对她不怀好意。

    苏慕烟没好气地说:“我面试关你什么事!”还被骗呢,谁有他心思歹毒!她这么顶撞他,宋子文竟然丝毫不觉得生气,看来是习惯成自然了,说:“我这不是问问嘛!你不考研究生了?”

    “考呀。谁规定考研究生就不能面试了?”

    “那成功了没?”宋子文没话找话。

    苏慕烟不耐烦了,“我哪知道呀!人家说过几天再给我电话。”

    宋子文一听,知道她是失败了。人家既然这么说,一般都是敷衍之词,她还真相信了。说:“你还是别出去找工作了,一心一意考研究生多好!”

    苏慕烟鄙夷地看着他,“我倒想呢!”事情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家伙,哪知人间疾苦!如果有钱,谁还愿意出去找工作呀!

    宋子文也想到她的困难,不再说话,从车里拿出信封,“这是八千块现金,你要不要数数?”

    苏慕烟抽出来一看,崭新的,似乎刚从银行提出来,拿在手里手感超级好,心里不由得十分高兴,都是自己的辛苦钱呀!忙说:“不用了。我回去了,谢谢你特意送钱过来。”她知道宋子文要面子,只有多给,没有少给的道理。

    宋子文不想让她就这么走,可是又没有借口留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苏慕烟便问:“你还有事么?”

    宋子文灵机一动,脱口而出,“你吃饭了没?”他又急急解释,“我见你面试才回来,吃饭了没?”

    苏慕烟说在路上吃过了。他没话了,只好说:“我还没吃。”

    苏慕烟哦一声,不再有表示。他只好要求,“你陪我一起吃吧,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也不去哪,就在你学校附近随便找个饭店好了。”

    苏慕烟不相信地问:“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

    他忙说:“今天公司很忙,我刚刚才下班。”

    苏慕烟看他穿得很休闲,不像刚下班的样子,也不管,直接拒绝,“你一个人吃去吧,我要回学校了。”什么人呀,拉她当陪酒的啊!

    苏慕烟转上行人道,还没走出几步,宋子文在后面喊:“苏慕烟!”她不耐烦地转身,气冲冲地说:“你还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

    就在此刻,一辆跑车从她身边滑过,车上坐着的人正好是童清舒,两个人眼对眼,撞个正着。不等说话,车子已经风一般过去了。还看见童清舒探头往后边瞧,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知道童清舒一定看见宋子文了,这误会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不由得又气又恼,可是他今天来是正事,怪不到他头上,没法冲他发火,只好说:“你以后别再来学校找我了!省得大家误会。”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假的都要弄成真的了!她在学校还怎么活呀!

    宋子文明知故问:“他们误会你什么?”苏慕烟不再跟他废话,快步离去。还未进校门,看见童清舒从一边的小卖部出来,手上提了瓶矿泉水,正仰头吃药呢。苏慕烟关切地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童清舒将药拿给她看,“没,止痛片呢。”她身体不舒服。两个人刚好一块回去。童清舒说:“苏慕烟,你现在跟那个宋子文在一块了?”

    苏慕烟吓一跳,赶紧澄清,“没,你想到哪去了。今天他来找我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可别到处乱说呀。”

    童清舒哦一声,说:“苏慕烟,我跟你说,那个宋子文,不是什么好人!你别陷进去了。今天有人跟我说了他的事,说他最喜欢跟一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来往,一旦腻了,就用钱打发,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偏偏有些女孩子跟他玩着玩着就弄假成真了,宁愿不要他的钱也不肯跟他分手。”

    苏慕烟觉得在听故事,根本事不关己,于是很配合地问:“那后来呢?”

    童清舒叹气,“后来?后来下场都比较惨,在北京这地儿几乎混不下去。据说,这样为他寻死觅活的女人还不少。最近有一个电影学院的女大学生因为他还闹过自杀,这事他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

    苏慕烟吓了一跳,想起在“王朝”酒吧见过的那个黑头发、白皮肤的绝色美女,忙问:“后来呢?后来呢?没弄出人命吧?”

    “没有,幸好发现得早,救回来了。可是你叫人家女孩子的面子往哪搁呀,以后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苏慕烟,我跟你说这么多话,我的意思是,你为他的钱也好,跟他玩玩也好,这没什么,谁没这些荒唐事!可是,你千万别喜欢上他!现在已经不流行这套了。这种人,一旦腻烦了,无情起来真是无情,一点旧情都不讲的。我听了都心寒。”

    苏慕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弥子瑕和卫灵公在果园游玩,弥子瑕吃到一个很甜的桃,就将剩下的半个桃给卫灵公吃,卫灵公大喜,说弥子瑕爱我,一点好吃的还想到我。等到弥子瑕色衰而爱驰,卫灵公想起这事,大怒,说弥子瑕把吃剩的半个桃给我,是藐视君王。可是这个宋子文,还不等人家色衰而爱已驰,真是连禽兽都不如!

    童清舒居然说了一句颇有深度的话,“红颜未老恩先断,真是可怜!所以说,动什么别动感情,感情这事真是受罪,无异于自找苦吃。”

    苏慕烟想起童清舒她自己,可是又不能说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其艰辛都不为外人所了解。

    苏慕烟回宿舍后,忍不住将这事跟秦以寒说了,只告诉她是自己从童清舒那听来的,说完开始破口大骂,“宋子文这个人渣!喜新厌旧,始乱终弃,怎么不遭天打雷劈呢!老天真不长眼!”很是义愤填膺,打抱不平。

    秦以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理智地说:“其实,从另一面看,那些女孩子若不是贪慕虚荣,下场也不会这样凄惨啦。”

    苏慕烟也知道这个道理,皱眉说:“可是这个宋子文是罪魁祸首!他若不故意引人堕落沉沦,那个电影学院的女大学生就能乖乖念书,而不会因为他自杀!”自己也被他搞得天下大乱,生活、学习大受影响。

    秦以寒反驳,“没有这个宋子文,还有其他人呀!你能保证她不受诱惑?顶多好点,不会因为动了真感情而去自杀。所以说,还是要自己洁身自爱、自强自立。”

    苏慕烟仍然不满,“可是自杀并非她所愿呀,动了感情难道是她的错么?说到底还是宋子文这个人渣的错!”

    秦以寒见她脸红脖子粗,笑,“你干吗呢?冲我吼干什么呢?我又不是那个负心汉!这种事只有两厢情愿才行,都是法制社会,还能强抢民女不成!所以,出了事也只能说自作自受。”为了安慰愤愤不平的苏慕烟,秦以寒又说,“当然,那个宋子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肯定的。任何事情两方面都有责任,唯物主义是这么认为的。”秦以寒像在做化学分析报告,条理清晰,措辞严密,苏慕烟想反驳都找不出论据,只得作罢。

    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是苏慕烟对宋子文愈加鄙视不屑。

    第二天,苏慕烟在画室画画的时候,接到美术系吴主任的电话,说来主楼参观的游客有人看中苏慕烟的油画,愿意出两万块钱买下来,问她愿不愿意。苏慕烟一听,喜从天降啊,乐得合不拢嘴,忙点头答应。

    于是学校做主,将苏慕烟参展的油画卖了出去。买画的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上的文化气息很浓,说话很客气,并问苏慕烟能不能将自己的印章印上去。

    苏慕烟因为只是参加学校内部的展出,又不是参加什么大型比赛,只在上面落了个名字的款,连忙回宿舍取印章。众人已听到消息,闻风而动,连声恭喜。这种事在学校可不常见,又不是寄卖的画廊,可谓百年难遇。苏慕烟真不知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她给碰着了。心想,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哪知道祸也是他,福也是他,命中似乎早已注定。

    交易完成,学校还特意让摄影师过来拍照留念,以作招生宣传之用。苏慕烟一下子成为学校里的焦点人物,大学四年,从未这样风光得意过。学校里的高层领导经此一事,大部分都认识了苏慕烟。

    这下好了,什么学费呀,生活费呀,都不用愁了!苏慕烟浑身一松,一高兴便给李明成打电话,告诉他这事。她还是只能想到李明成,毕竟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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