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的可怕,也就是在那个可怕的夜晚,父亲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赵找亦是如此,由此也更加坚定了赵找南下支教的心愿。

    靠着被大火肆意蔓延过得墙壁,赵找和父亲就这样度过了艰难的一夜。

    尽管这一夜,在赵找心里是过的是如此漫长,可第二天的太阳终究还是会升起。

    果然,就在一束火辣辣的阳光刺进房子里的时候,赵找和父亲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经过一整夜的洗礼,房子里那股刺鼻的烤焦味也是所剩无几了。

    就连淋沥了一整夜的水帘洞,在此刻也停止了工作,剩下的更多是大火过后的万分悲情。

    悲痛之余,赵找接到了物业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房子的电路算是勉强修好了。

    只不过接下来的修缮工作怕是需要他们自己负责任了,毕竟这仇灾是人为的。

    电话里,赵找能够感受的到物业对于这件事情的埋怨,他们甚至担心这仇灾会给他们带来过多的负面影响。

    才是草草说了俩句,就果断挂掉了电话。

    其实那一幕赵找迟早都是猜想的到的。

    这世上,每个人是太阳,亦是月亮。

    在太阳照射不到的那一面,月亮的阴暗总是不期而遇。

    而这样的命运,赵找亦是无法摆脱。

    赵找的卧室是紧靠着厨房的,所以在这时候,除了剩下一张大铁床的轮廓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忽然,赵找倒是感谢当初在安静离开的时候,送给她的那一面五彩经幡做留念。

    当初亲手涂刷上的纯白色的墙壁,此时已经变得斑驳不堪。

    甚至赵找再也无法想象这当初是一面怎样有理想,有抱负的墙壁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父亲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半晌,抱出了那台宝贝了几十年的老旧收音机。

    父亲踱步来到赵找的身旁,看到那收音机竟然完好无损,赵找也感到惊讶极了。

    “爸,收音机竟然没事?”

    “嗯,收音机还在,就是不知道以后还经不经用了。”

    这生活,总是充满了太多太多的遗憾。

    就像赵找还没有真真切切的再看那房子一眼,它便就转瞬消逝了。

    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搬回了老房子住,父亲总是叨叨说幸好保住了那台收音机。

    是啊,那台收音机简直承载了父亲的太多,如今就算花再大的价钱也买不到了。

    躺在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土炕上,父亲竟然说他有种返祖归宗的感觉。

    那也是赵找生平第一次见到父亲抽烟。

    赵找心中竟是百般滋味,不知是弥漫的烟雾熏白了父亲的头发,还是昏暗的灯光下产生的幻觉,那一缕缕斑白的发,无不在一点一滴的描绘着岁月的沧桑与历尽艰辛的父亲。

    年少时的父亲除了嗜酒,香烟基本上不沾边。

    如今看着父亲那熟练的手法,食指与中指不停的交换,一根接着一根。

    父亲把它深深的吸了进去,然后再缓缓的吐出来,就仿佛是想把这个味道深深的铭记。

    那烟圈在空中闪闪的萦绕出一道道弧线,久久不肯褪去,直惹得父亲一阵阵剧咳。

    “不能抽就别抽了吧!”

    过了好大一会儿,父亲才停止了咳嗽,缓缓的说道:

    “花钱买来的东西,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望着父亲瘦弱的背影,赵找的心里一阵阵的泛酸,一阵阵的发紧……

    老房子里的陈设不多,说是为了活着,还可勉强。

    若是谈到生活,还需要购置很多的东西。

    如今的赵找无异于无业游民,老房子的装修无异于一大笔的巨款重重的压到了赵找的脊梁骨上。

    想当初搬到楼房里去住的时候,父亲一再坚持把家里那些能搬走的家具都搬走了,甚至就连一些用了几十年的桌椅板凳都一并搬走了。

    赵找和弟弟都知道,那是父亲不舍得让孩子们再多花一分钱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谁又曾想过一把无情的大火将它们焚烧的躯壳殆尽。

    如今老房子里就只剩下是一些陈年淡黄木立柜了。

    记得以前,弟弟好像缠着问过父亲,为什么别人家的木立柜都是大红色的,而咱家的就是大黄色的呢?

    父亲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立柜是当年和我的至交好友一起亲手打造的,也是你母亲最为喜欢的款式,颜色,也正是因为此,才有了后来的家。”

    可那时候的赵找,竟不明白父亲口中所谓的“你母亲”究竟是自己的母亲,还是弟弟的母亲。

    因为在赵找的记忆里,这件黄木立柜打从她记事那天起,就的确的确的存在了。

    只是如今,它的颜色越变越浅,但是纹路,却越来越深了……

    简单的一番安置后,赵找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北京的弟弟。

    为了不让弟弟过多的担心,赵找欲言又止。

    着火的经过只是简单的带过了。

    赵找说怕父亲闻不了那刺鼻的烟熏味,就暂且先和父亲搬回了老房子住。

    赵找在电话里问候子怡。

    小happy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听到了姑姑的声音,就跌跌儿的跑了过来,直喊着,让姑姑来北京陪她。

    父亲还沉浸在昨日的悲痛之中,怕在电话里露了什么马脚,悄悄的溜出了院子里。

    隔了一个小时左右,赵找收到了来自弟弟的转账信息。

    虽然钱数不多,但足够眼下的生活了。

    小镇上的人家并不多,一句简简单单的“鸡下蛋”都能传唤成“某某家的公鸡都开始下蛋了”。

    所以就在赵找和父亲搬回到老房子里还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院子里,门口就挤满了吃瓜的群众。

    当然,在这其中也一定有真正为此悲伤的邻居们。

    他们个个掩鼻,尽是表现出一副让人极度难过的样子。

    而父亲就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一碧如洗的苍穹。

    好在赵找在之前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一些旧的衣物,劝慰了父亲好半天,父亲这才肯换下那身被浓烟熏的泛黄的布衣。

    遭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就庆幸在父亲还好没事。

    可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啊!

    赵找出去在离家最近的一家餐厅里给父亲打包了一盒小酥肉盖饭。

    午饭后,父亲竟提出了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说过的话。

    当然,在这之前,这句话是被当作这个家庭的禁语来看的。

    “明天去坟上看看你妈吧!”

    “我妈?”

    父亲突出此言,惊愕之余,赵找瞪大了眼珠子。

    “你高三毕业的时候,不是去过一次吗?还记得在哪里吧!”

    “记得,记得!”

    赵找频频点头。

    父辈们那一辈的恩恩怨怨,尽管赵找再有所耳闻,但作为子女,赵找也觉得自己无权干预。

    更何况,逝者已矣,哪怕这所有的过错都在父亲那又有何妨呢?

    一切都回不去了。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赵找给老房子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临近傍晚的时候,父亲说想一个人出去转转。

    起初赵找有点儿担心,但看在父亲一再坚持,就只好叮嘱父亲一定要早些回来了。

    父亲出去后,赵找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听人家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

    可是她却左右眼皮一直都跳个不停。

    索性,赵找也随着父亲出了门。

    父亲平时腿脚不怎么好,可今天却格外的轻快。

    赵找紧跟在父亲的身后,可是一出了大门,就不见人影了。

    赵找开始有点儿慌了。

    若是放在平时,赵找也不会有太大的担心,可现在正是非常时期。

    家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的心情也一定是糟糕透顶!

    赵找沿着老巷子一路向前走着,可是便民店门口的棋牌摊子早就四下散了,空无一人。

    赵找到处张望,可就是看不到父亲的身影。

    便民店常是人来人往,赵找想着进去碰碰运气也好。

    可刚巧这一天,便民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老板都是赵找吆唤出来的。

    以前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妻俩,如今走出来的却是个年轻的酗子。

    由于寻找父亲心急,赵找来不及拉家常,就直接进入了主题。

    “您好,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我爸刚才自己出来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七十岁左右,个子和我相仿,您有看到他从这边过来吗?”

    只见,那年轻酗子缓缓的摆了摆手,并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刚才正吃饭呢,门口的摊子大家都散的早,实在是没看到你说的人。”

    本来赵找想着在便民店可以得到一些什么消息,可没想到现在却又碰壁了。

    此时,赵找心乱如麻。

    从便民店出来后,巷子里异常的寂静。

    赵找只好先暂时回家,看看父亲会不会已经先行回家去了。

    就在赵找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赵找在巷子的另一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巷子已是一片漆黑。

    赵找加快了步伐,进来一看,真的是父亲!

    “爸!”

    父亲好似听到了赵找的声音,这才应了一声:

    “哎。”

    走近后,看父亲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赵找接了过来。

    而父亲手里拿的,正是一叠厚厚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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