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近来太过压抑,也可能多年独居无人倾诉,严令姜掏心窝子似的说了很多话,从对温月婚事的不满,到这些年来家里的一系列变数,越说越是伤怀,到这时方才老态毕现,目光里的杳然再藏不住,最后,反倒变成黎昕不停劝她放宽心。

    连一直端着架子的宋清容也放下姿态,坐到另一侧沙发上,不时添上两句宽慰的话。

    两人一直到吃过午饭才离开,离开前,严令姜还不忘细细叮嘱黎昕要按时做检查以及千万不要单独出门,有任何事都要及时通知家里,一定要确保她这个曾孙的安全降生。

    宋清容自然不忘见缝插针地添两句,只是这次拿捏好了度,没招来严令姜的不满。

    身为当事人的黎昕听在耳笑在心,封建思想还真是荼毒人,还不知道孩子性别,这就开始一口一个曾孙地叫,仿佛叫的多了就能成了真。

    面上她自然是满口答应,一直看着载着她们的车子驶出前院,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卧室躺了会儿,才想起今天上午走的匆忙都没和蒋亦然打过招呼,因此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电话一接起,就听见叽叽喳喳的笑声从听筒传过来,不时伴着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一问才知,原是祁智今天一早就飞回新加坡,而萱萱因为受不了妈妈和新男友毫不避讳的腻歪而离家出走,但她在b市没什么认识的人,就在微信上找到蒋亦然求救。

    蒋亦然问她在哪,原意是想问到地址后通知她家里人去接,谁知小姑娘心思机敏的很,只要了蒋亦然的地址后便直接坐车到楼下,对自己妈妈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只字不提,而祁智一时也联系不上,蒋亦然只能将她留在家里,此刻正一面周到地应付着,一面对着电话偷偷抱怨,“要死,我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得伺候这大小姐,你赶快打电话让她爸回来把人接走……”

    嘴上这么说着,听见萱萱在一旁嚷嚷着还没吃午饭想吃披萨时,又把手机挪远,殷勤地答应着,“等下我挂了电话带你去。”

    黎昕好笑,“我可不做传声筒,你自己找她爸说吧。”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虽然知道以蒋亦然目前的状态,和一个孩子周旋会很吃力,但有人闹腾着也就没空胡思乱想了,怎么说,也是利大于弊。

    下午没事做,温世尧依然没回应,黎昕本想在家休息,奈何性子实在坐不住,总觉得有事儿没处理完,心里不着不落的,因此只躺了一会儿就叫上吴飞去了蔡玉华那里。

    经历了最近的一系列风波和女儿刻意的疏远,蔡玉华终于收敛了许多,不再是什么事都要攒着脑袋掺一脚,近期更是没一句叨扰。今日见着黎昕也没再像以往那样东家长李家短,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只是象征性地关切几句,就说要给她煮汤,趿拉着拖鞋去了厨房。

    客厅中间铺了层爬爬垫,黎立玩够了直接躺在垫子上睡了,手里还捏着玩具,小小的身子蜷着,随呼吸轻微起伏。

    黎晖正坐在沙发上收行李,他久病初愈还未缓过劲儿来,整个人仍是瘦的脱相,打眼一看就跟火柴人似的,好在精神头儿不错,见黎昕进门,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埋头继续收拾。

    房间很静,只有老旧的立式空调在送风时发出呼呼的响声。

    黎昕端着水杯,小口抿着水,看着他将一些日用品分门别类装在塑封袋里,一件一件摆在箱子底。

    姐弟之间鲜少有这种安静时刻,过去几年,黎晖不是在闯祸就是在去往闯祸的路上,而黎昕出现在这家里,多半是来擦屁股的。那时他们见面无外乎是争吵抱怨、哀求索取,一见面就闹得整个家乱堂堂的,让人没一点留念。

    现在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坐着,却好像连话都无从说起。

    最后还是黎晖率先开口,目光掠过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地问,“姐……预产期快到了吧?”

    “还有两个来月。”

    “噢……姐夫怎么没一起回来?”

    “出差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

    两人找不到什么话题,聊了几句,就又不尴不尬地沉默起来。

    黎昕喝完水伸手要将杯子放回桌面,沙发和茶几之间距离有些远,她不得不抻着身子往前挪,黎晖站起来帮忙,返回身坐下时,踌躇了很久,才又开口,“若云……哦,我是说陈若云,前阵子姐夫的助理找我打听过情况,现在找到了吗?”

    “没。”黎昕极为简洁地回了个字,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转,“她就一直没和你联系?”

    她的语气虽然很平常,但字眼儿却分明带着几分怀疑,黎晖反应了一下,赶紧摇头,正欲开口解释,从厨房出来的蔡玉华搭腔道,“联系什么啊联系,她走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差不多都带走了,还摸了我一张存折,看样子就没准备回来,还能跟我们联系?就是可怜了立立,想起来就哭着要妈妈,真是作孽。”

    一说起孩子她顿觉心酸,一转身坐在姐弟俩中间,掀起围裙一角抹了抹眼角。

    闻言,黎昕目光自然往躺在客厅当中的黎立望去,孝子这会儿不知做了什么梦,正一动一动撅着嘴巴。

    “她这种妈留在身边,孩子长大还不知道得歪成什么样儿,反正也没当妈的自觉,长痛不如短痛,走了就走了。”

    黎昕也没多想,直口就说,倒是蔡玉华从中咂摸出几分不一样的滋味儿来,斜眼悄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黎昕注意到她的目光,猜出她是想多了,不过也没解释的打算,顿了顿,沿着自己的思路问下去,“对了,她拿了你的存折,钱都取走了?”

    蔡玉华摇摇头,“这倒没,我是前两天才发现存折没了的,急急忙忙跑去银行挂失,发现钱一分没少。”这事儿说起来,她自己都有点儿不信,“我就奇怪了,你说她知道我的密码,按她那贪财的性子,竟然没第一时间把钱取走,是不是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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