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菁乐神女
【2·初到凤阳】
当你遇到一个强大的人，你会不会也有错觉，以为他也许永远不会倒下？
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在房里背着长长的心法，偶尔会有几个同龄的孩童在窗边嬉笑，他们拿着青石筑起高高的塔，开心地以为它永远不会倒下。
母亲曾看着他们问我：“阿卿，你也觉得，它不会倒下么？”我冷眼摇头：“不，它很快就会倒下”母亲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为何？”
我便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因为它太高了。”
人们总觉得强大的东西是不可摧毁的，却不知道有时候强大便是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
比如菁乐阁，它这样强大，强大到六合九州没有哪个国家敢招惹。而它的强大，却也让它八面受敌，倘若一面发动攻击，那么其他的敌人便会毫不犹豫地蜂拥而至。
我被母亲关禁闭的第三日，江国带兵闯进的菁乐阁，而我却没有听到抵抗的声音，只有冰冷的脚步声和惨淡的*声以及利刃没入骨肉发出的钝响。
母亲一早便用自己几乎一半的修为在我房的四周设下了坚厚的结界，我听着门外的响动急得不行，却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那结界与我的身子似乎是相连的，我每用术法击它一次，它便用近乎三倍的反噬作用在我身上，一番折腾下来，结界丝毫未动，我却被反噬得遍体鳞伤。
我脚步虚浮地站定，心中一阵翻腾，咬唇抽出溶月剑，聚了十成的气力，狠狠地劈向闪着微光的结界。剑刃击在上面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闷响，继而巨大的术法反弹回来，我一时来不及躲开，稳稳地挨了一击，被震得七荤八素，胸前猛地涌上一股滚烫，喉间瞬时一阵腥甜，自嘴角淌出血来。
我的右手几乎完全麻木，再看时，握剑的手已经满是鲜血，估摸着已经皮开肉绽了。我双腿一阵无力，瘫倒下来，头碰在地上一阵眩晕，我翻身缩成一团，听着门外的刀剑声响，以及那些想闯进我的房门却被结界反噬而死的人的叫声，我忽而就一阵心酸，我想，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比这样看着在乎的人死却无能为力的事更痛苦的呢。
我闭上眼，盼着自己能尽快失去意识，但这一次大脑却异常清醒，全身的疼痛都清晰无比，我几乎能感觉到那种痛感在我身上游离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门外的声音也没有了，我动了动右手，然后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我抑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乎要尖叫出来，而后喘着粗气，想着怎么施法让自己没有这么痛。而方才的反噬实在是太厉害，现下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子时的更漏声响了起来，我感到结界一阵晃动，而后缓缓消失了。
三日到了，母亲的结界失了效力，我用力睁开眼，发现四下一片黑暗，只听窗口一阵响动，我愣了愣，瞬时留下泪来。
身后的人脚步急促，几乎是跑到我身边，伸手轻轻将我抱起来，靠在他怀里，身上的伤口一齐被牵痛，实在无法抑制，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那人身子颤抖着，伸手抚住我的额头，低声唤我：“阿卿，阿卿，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声音颤抖，语气满是痛苦，仿佛痛不在我身上，而是尽数被他受着一样。
我一口一口倒吸着冷气，有些急切，冲他扯了扯嘴角：“江……江溟……”
江溟紧紧抱着我，一手催法为我止痛，但许是伤得太重了，他的术法只缓了缓我的痛处，很快又重新痛起来。他避开我的伤口把我揽在怀里：“我在，是我，我来了。”我靠在他怀里，开口无力，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听到我的话，他身形一僵，继而更用力地抱住我，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认真地说：“好。”
我不顾身上的疼痛竟生生笑出来，我对他说：“江溟，带我走。”
江溟将微凉的指尖放在我的脖颈上，低头在我耳边道：“阿卿，不要怕，睡一觉，我带你走。”
我安心极了，点了点头，而后只觉得脖子一酸，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阳光有些刺眼，我睁开眼又眯了眯眼，适应了许久才能看清四周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药香，我躺在一个木床上，床有些简陋，但还算整洁，四周陈列着有些老旧的木桌和座椅，不带丝毫纹饰的木窗上糊着几层宣纸，看起来是刚刚封好的，我身处里屋，向外看能看到半个土砌的灶台。
我动了动身子，牵动一身疼痛，比那时好了许多，但我还是闷哼一声，皱了皱眉。江溟不在这里，我心中慌了慌，张嘴刚想叫他，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偏头，看着一身玄色衣衫的江溟手中端了个土瓷碗进来，碗中降降地缭绕着热气，看得出那是一碗刚煎好的药。
见我醒过来，江溟幽深的眸子闪了闪，似清寒月辉的眼波清清凉凉地熨帖进我的心里，似拂过一匹上好的绸缎，薄唇微微勾起，俊逸的脸上便描出一个温润又清冽的笑。
“你醒了。”他几步走过来，将碗放在一旁，伸手扶我坐起来。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完全发不出声。江溟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一边看着我喝下去，一边猜到我想问什么似的说：“你睡了六日了。”
温水润过喉咙，让我舒服了很多，但开口还是有些难听的沙哑：“六日……母亲她……”江溟抿唇看着我，伸手抚了抚我的发，低声有些沉重地说：“阿卿，对不起。”
我扯了扯嘴角，冲他摇了摇头。
我自然知道他为何对我说这句话，他带兵剿了菁乐阁，杀了菁乐阁的那些姑娘。我看着他，却一点也不怪他，因为我知道那是母亲自己的选择。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手掌让我头脑清醒了些。我冲他笑了笑：“不怪你，你也知道，我母亲她一向如此的。”
江溟凝眸看着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端起那晚黑苦的药，送到我唇边柔柔道：“你的伤很重，我虽已替你疗伤止住了你的伤痛，但你伤在内里，还是要慢慢调理，趁热喝。”
我闻着苦得发酸的药味皱起眉头，但还是接过碗闷头喝下去，然后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嘴中忽然被塞进什么东西，一阵香甜瞬时在唇齿间蔓延开，药汁的苦涩一散而空。
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江溟，我张着眸子有些恍然。见他手里拿着另外一块蜜饯，勾唇放在自己嘴里，然后挑眉看着我：“整个江国最好吃的蜜饯，你这才来，便让你吃去了。”
“江国……”我有些怔怔然，咽下嘴里的香甜，歪头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这实在是简陋的屋子，想着这莫不是江溟的寝宫？
江溟看着我失笑：“你在瞎想什么，这是江国的凤阳，是我母亲以前住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这几日你一直在我身边？”江溟颔首：“嗯。”我有些不敢相信：“你没有回王宫？”他勾唇颔首：“嗯。”
我皱眉：“真的？”
他挑眉，歪头示意我看向一边墙上挂着的一套战衣，我才相信他带着我是直接从睿国来的这凤阳。可是他是江国世子，这般不回宫，委实是不大好。
似乎是看出我的担忧，他一面收起那药丸，一面漫不经心道：“不必担忧，我平日也时常来母亲这里，他们有事自然会派人来找我。”
说罢他又抬头看着我，表情有些严肃，语气也有些冷然：“所以阿卿，过些时日我约莫要回宫一阵子，你就好好的在这里，想出门便出门，只是不要接触任何和王宫有关的人和事，知道么？”
我听话地点头，看着他笑了笑。他勾唇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声喃喃，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切记，你千万，不可以和他们有所接触。”
那时我以为江溟一定是担心我菁乐族人的身份，又是凌萋的女儿，他救了我，委实不好向江王解释。我也很是理解他，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带我出来已很是让我感动，我想着他左右不会害我，便时时信了他说的话。再者我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也实在折腾不出什么。
他矮了矮身子，示意我躺下，而后小心地将我挪到一边，自己则歪下身子躺在我身边，勾唇低声道：“这几日一直担心你醒来会不舒服，便一直没睡，我小睡一会儿，待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我有些局促，又往边上挪了挪，却被他一把轻轻捞回来，他闭着眼睛轻笑道：“你这是要与那墙过不去么？”说罢又紧了紧手臂，“别动，好好休息。”
我脸上一阵灼热，从前不觉得这样如何，但现下却心如擂鼓，我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逼自己不去多想，一来二去竟也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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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到凤阳】
当你遇到一个强大的人，你会不会也有错觉，以为他也许永远不会倒下？
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在房里背着长长的心法，偶尔会有几个同龄的孩童在窗边嬉笑，他们拿着青石筑起高高的塔，开心地以为它永远不会倒下。
母亲曾看着他们问我：“阿卿，你也觉得，它不会倒下么？”我冷眼摇头：“不，它很快就会倒下”母亲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为何？”
我便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因为它太高了。”
人们总觉得强大的东西是不可摧毁的，却不知道有时候强大便是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
比如菁乐阁，它这样强大，强大到六合九州没有哪个国家敢招惹。而它的强大，却也让它八面受敌，倘若一面发动攻击，那么其他的敌人便会毫不犹豫地蜂拥而至。
我被母亲关禁闭的第三日，江国带兵闯进的菁乐阁，而我却没有听到抵抗的声音，只有冰冷的脚步声和惨淡的*声以及利刃没入骨肉发出的钝响。
母亲一早便用自己几乎一半的修为在我房的四周设下了坚厚的结界，我听着门外的响动急得不行，却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那结界与我的身子似乎是相连的，我每用术法击它一次，它便用近乎三倍的反噬作用在我身上，一番折腾下来，结界丝毫未动，我却被反噬得遍体鳞伤。
我脚步虚浮地站定，心中一阵翻腾，咬唇抽出溶月剑，聚了十成的气力，狠狠地劈向闪着微光的结界。剑刃击在上面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闷响，继而巨大的术法反弹回来，我一时来不及躲开，稳稳地挨了一击，被震得七荤八素，胸前猛地涌上一股滚烫，喉间瞬时一阵腥甜，自嘴角淌出血来。
我的右手几乎完全麻木，再看时，握剑的手已经满是鲜血，估摸着已经皮开肉绽了。我双腿一阵无力，瘫倒下来，头碰在地上一阵眩晕，我翻身缩成一团，听着门外的刀剑声响，以及那些想闯进我的房门却被结界反噬而死的人的叫声，我忽而就一阵心酸，我想，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比这样看着在乎的人死却无能为力的事更痛苦的呢。
我闭上眼，盼着自己能尽快失去意识，但这一次大脑却异常清醒，全身的疼痛都清晰无比，我几乎能感觉到那种痛感在我身上游离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门外的声音也没有了，我动了动右手，然后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我抑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乎要尖叫出来，而后喘着粗气，想着怎么施法让自己没有这么痛。而方才的反噬实在是太厉害，现下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子时的更漏声响了起来，我感到结界一阵晃动，而后缓缓消失了。
三日到了，母亲的结界失了效力，我用力睁开眼，发现四下一片黑暗，只听窗口一阵响动，我愣了愣，瞬时留下泪来。
身后的人脚步急促，几乎是跑到我身边，伸手轻轻将我抱起来，靠在他怀里，身上的伤口一齐被牵痛，实在无法抑制，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那人身子颤抖着，伸手抚住我的额头，低声唤我：“阿卿，阿卿，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声音颤抖，语气满是痛苦，仿佛痛不在我身上，而是尽数被他受着一样。
我一口一口倒吸着冷气，有些急切，冲他扯了扯嘴角：“江……江溟……”
江溟紧紧抱着我，一手催法为我止痛，但许是伤得太重了，他的术法只缓了缓我的痛处，很快又重新痛起来。他避开我的伤口把我揽在怀里：“我在，是我，我来了。”我靠在他怀里，开口无力，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听到我的话，他身形一僵，继而更用力地抱住我，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认真地说：“好。”
我不顾身上的疼痛竟生生笑出来，我对他说：“江溟，带我走。”
江溟将微凉的指尖放在我的脖颈上，低头在我耳边道：“阿卿，不要怕，睡一觉，我带你走。”
我安心极了，点了点头，而后只觉得脖子一酸，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阳光有些刺眼，我睁开眼又眯了眯眼，适应了许久才能看清四周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药香，我躺在一个木床上，床有些简陋，但还算整洁，四周陈列着有些老旧的木桌和座椅，不带丝毫纹饰的木窗上糊着几层宣纸，看起来是刚刚封好的，我身处里屋，向外看能看到半个土砌的灶台。
我动了动身子，牵动一身疼痛，比那时好了许多，但我还是闷哼一声，皱了皱眉。江溟不在这里，我心中慌了慌，张嘴刚想叫他，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偏头，看着一身玄色衣衫的江溟手中端了个土瓷碗进来，碗中降降地缭绕着热气，看得出那是一碗刚煎好的药。
见我醒过来，江溟幽深的眸子闪了闪，似清寒月辉的眼波清清凉凉地熨帖进我的心里，似拂过一匹上好的绸缎，薄唇微微勾起，俊逸的脸上便描出一个温润又清冽的笑。
“你醒了。”他几步走过来，将碗放在一旁，伸手扶我坐起来。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完全发不出声。江溟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一边看着我喝下去，一边猜到我想问什么似的说：“你睡了六日了。”
温水润过喉咙，让我舒服了很多，但开口还是有些难听的沙哑：“六日……母亲她……”江溟抿唇看着我，伸手抚了抚我的发，低声有些沉重地说：“阿卿，对不起。”
我扯了扯嘴角，冲他摇了摇头。
我自然知道他为何对我说这句话，他带兵剿了菁乐阁，杀了菁乐阁的那些姑娘。我看着他，却一点也不怪他，因为我知道那是母亲自己的选择。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手掌让我头脑清醒了些。我冲他笑了笑：“不怪你，你也知道，我母亲她一向如此的。”
江溟凝眸看着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端起那晚黑苦的药，送到我唇边柔柔道：“你的伤很重，我虽已替你疗伤止住了你的伤痛，但你伤在内里，还是要慢慢调理，趁热喝。”
我闻着苦得发酸的药味皱起眉头，但还是接过碗闷头喝下去，然后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嘴中忽然被塞进什么东西，一阵香甜瞬时在唇齿间蔓延开，药汁的苦涩一散而空。
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江溟，我张着眸子有些恍然。见他手里拿着另外一块蜜饯，勾唇放在自己嘴里，然后挑眉看着我：“整个江国最好吃的蜜饯，你这才来，便让你吃去了。”
“江国……”我有些怔怔然，咽下嘴里的香甜，歪头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这实在是简陋的屋子，想着这莫不是江溟的寝宫？
江溟看着我失笑：“你在瞎想什么，这是江国的凤阳，是我母亲以前住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这几日你一直在我身边？”江溟颔首：“嗯。”我有些不敢相信：“你没有回王宫？”他勾唇颔首：“嗯。”
我皱眉：“真的？”
他挑眉，歪头示意我看向一边墙上挂着的一套战衣，我才相信他带着我是直接从睿国来的这凤阳。可是他是江国世子，这般不回宫，委实是不大好。
似乎是看出我的担忧，他一面收起那药丸，一面漫不经心道：“不必担忧，我平日也时常来母亲这里，他们有事自然会派人来找我。”
说罢他又抬头看着我，表情有些严肃，语气也有些冷然：“所以阿卿，过些时日我约莫要回宫一阵子，你就好好的在这里，想出门便出门，只是不要接触任何和王宫有关的人和事，知道么？”
我听话地点头，看着他笑了笑。他勾唇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声喃喃，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自言自语：“切记，你千万，不可以和他们有所接触。”
那时我以为江溟一定是担心我菁乐族人的身份，又是凌萋的女儿，他救了我，委实不好向江王解释。我也很是理解他，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带我出来已很是让我感动，我想着他左右不会害我，便时时信了他说的话。再者我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也实在折腾不出什么。
他矮了矮身子，示意我躺下，而后小心地将我挪到一边，自己则歪下身子躺在我身边，勾唇低声道：“这几日一直担心你醒来会不舒服，便一直没睡，我小睡一会儿，待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我有些局促，又往边上挪了挪，却被他一把轻轻捞回来，他闭着眼睛轻笑道：“你这是要与那墙过不去么？”说罢又紧了紧手臂，“别动，好好休息。”
我脸上一阵灼热，从前不觉得这样如何，但现下却心如擂鼓，我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逼自己不去多想，一来二去竟也慢慢睡着了。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