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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X安如初

第二十章—菁乐神女·1 情仇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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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菁乐神女

    【1·情仇交付】

    乱世中最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对于那些穷兵黩武的国君来说,不过就是权力。而对于百姓,便是日子安稳。对于修仙者,就是高深的修为。

    而我猜不到,对于我的母亲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母亲凌萋是一个不屑涉足世事的人,所谓大隐隐于市,虽然依菁乐阁这可怕的实力来看,确实不像是“隐”,但毕竟母亲一直不与王族有任何利益上的瓜葛。

    最乱不过帝王家,他们有世上最大的权力,却也有世间最凉薄的感情,最淡漠的人心。

    我也总觉得,帝王家确然不是个好惹的地方,虽然认识江溟后,我总觉得或许偶尔惹惹应该也没事。

    但近来母亲的一些做法却让我着实不解。

    比如她最近在阁里走动得过于频繁了些,偶尔会盯着一些身手数一数二的姑娘发呆,还时常教我新的舞步和曲子,她以往很少这般主动教我。

    那时的预感很准。

    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江王大寿这日,江国的使者快马给母亲送来了帖子,邀请母亲参加。

    我原本以为母亲会像往常一样摆个手打发了,或者给个面子收下再丢掉,但这一次却让我很是意外。她收下帖子,冲使者微微颔首,冷然道:“回禀你们主子,在下片刻即到。”

    阁中登时一阵肃静,显然都不理解她此番的做法,其中还有几个平时做事得力,比较亲近的人低声唤了声:“族长?”

    母亲却似没听到,派人打发那使者走了,自己便转身上楼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皱眉,她从不轻易做出什么决定,我几乎是掐着头努力回想,才约莫想起自那日那几个杀手来闹事之后,便有个自称蛊后的人来找她。

    这个蛊后我自然是听说过,郑国人。我更加忧虑起来,郑王室的野心几乎众人皆知,郑王的奸诈也时常为人说道。倘若母亲真的与那蛊后承诺了什么,那岂不是是带着整个菁乐阁都投奔了郑国?

    我踉跄几步,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想。倘若我推断的是真的,那么,母亲这次去江国,那必定要做对江国不利的事。

    江溟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向着母亲的房间跑去。

    推开门的时候,我尚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毕竟如果母亲铁了心如此,我就算拼了命也阻止不了她。

    于是我呆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母亲一下一下梳理自己乌黑浓密的长发,对我的闯入恍若未闻,或者说是早有预料。她偏头睨了我一眼,淡淡道:“把门关上。”

    我怔怔地回身关上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我稍稍回神。母亲看着我的样子笑出声,她似乎第一次这样对我笑,声音里甚至多了一分寻常女子的轻巧:“阿卿,你这性子倒是像你父亲。”

    我回身看着她,微微皱眉,并未把重点放在她的话上:“族长要去江国做什么?”我的语气甚至有些质问的意味,她的回答却有些驴唇不对马嘴:“阿卿,你可知,那日你杀了人,为何我会这般失态。”

    她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绝美的脸,伸出手抚了抚脸颊,语气喑哑道:“这双手,染了血,便洗不净了。”

    我默了默,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江王的寿宴就在明日,我一心只想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么,她作为菁乐族族长只身前往江国已经是以身犯险,莫非她真的要对江溟做些什么。

    我咬唇:“洗不净又怎样,族长现下去江国,为的到底是什么?”母亲似乎有些意外我这样的语气,愣了很久,才挑眉一笑,开口的语气让我猜不出情绪:“阿卿,你爱上江溟了。”

    彼时我总想着,我不过才十三岁,哪里懂得什么情爱,每每见到江溟的那种悸动,因为怕被他发现,所以我便藏在冷冷的表情下,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真的没有爱上他。

    我尚不敢接受自己爱上一个几乎不了解的人,他是江王室的人,身世是我无法想象的复杂,我自己根本无法断定能不能走进他的世界。

    如今被母亲一语道破,我瞬时觉得仿佛一直躲在阴暗角落的心事一下被放在阳光下,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嗤笑一声:“阿卿,你当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人。”

    不简单么。

    我忽而觉得有些恼火,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冲动,沉着声音冷冷道:“那族长觉得,我就简单么。”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从前一直以为,世间所有的人,都是像我这般自小便要学那些仙法、剑术,受了伤便是忍着,难过了没人说,有父亲有母亲……”我顿了顿,又笑了一声,疲累地说,“和没有一样。”

    明显感到面前的人身形一僵,而后便是长长的沉默。这样的沉默委实是让我有些心慌,这样在心里藏了许久的抱怨,就这样说出来,我甚至不知道母亲听完之后会不会杀了我。

    母亲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好看的杏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秀眉微微蹙起,姣好的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无言。我的呼吸声显得异常突兀,但我却怎么也压不下气息。

    许久,母亲终于展开眉头,像一朵含苞许久的花终于绽开,眉眼间的云淡风轻与清冷,像往常一样让我不知所措。

    她勾了勾唇:“这些话,那约莫早就想对我说了,对么?”我眼中登时模糊一片,心里被倒了个五味杂陈。她轻叹一声:“你放心,我这次去,并不会对江溟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喉咙里哽咽得发痛,我想说我很担心她,但是我怕我一开口松了气力,眼泪便会淌出来。母亲看着我咬唇的样子歪了歪头:“阿卿,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把自己照顾好的吧。”

    脑中炸开了一阵惊雷,思绪仿佛被抽空了。从她说出这句话,我就知道,她是真的铁了心要去江国,我看着她,莫名生出一种绝望的感觉。

    所谓绝望,并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明明有希望,但你却做不到。

    “阿卿,你不懂,若我死,我也要让他亲手杀了我。”母亲伸手戴上最后一支发簪,指尖停留在玉发簪细碎的流苏上,眼神忽然有些空洞,像是想起了记忆深处最不愿被提起的事。

    我闭了闭眼睛,觉得大约是最近费力的事太多了,实在是累极了,原本溢满的眼泪一点一点缩回眸中,冰凉地顺着我的气息淌进心口,心中登时瑟缩着一阵窒痛。

    那日我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里,只觉得自己的命途杳杳。我突然觉得后悔,想着倘若江溟再问我一次愿不愿意跟他走,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天涯海角,就算是帝王家又怎样,至少他会护我。

    母亲回来那日鸾阳下了小雨,我平日是极喜欢下雨的,后来的时候我大概想到,应该是因为练剑或是练习术法总会让身子发热,凉凉的雨水浸湿衣衫贴在身上会觉得舒服许多。

    而那日,我却觉得那场雨诡谲极了。深夜,母亲自门口走进来,脚步第一次有些踉跄,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湿透,嘴角残存着丝丝血迹,手中握着的面纱上被血色浸染,另一只手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得可怕。

    我是听到声响出来的,见到她,我惊得愣在原地,她从不曾如此狼狈,她那样强大,而能让她变成这样的,只有那一个人。

    我咬唇,心中有些酸涩,但至少还是庆幸母亲回来了,我上前扶住她,抿唇没有说话。见到我,她也愣了愣,继而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诡异,甚至带着几分妖冶:“我们终究,还是刀剑相向了。”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原来是这般难过。那些戏折子总说着什么生生世世一眼万年,但现实看来哪有那样简单的,戏终究还是戏。

    倘若你真的爱上一条深渊,那便注定粉身碎骨。

    可是江溟,你一定不知道,倘若我一早便知道你是那个深渊,我一定,不会像这般不顾一切的靠近你。

    第二日夜里,母亲拿着御仙剑法找到我。见到她,我便猜出要发生什么了,她将御仙剑法放在我受伤,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阿卿,拿着它,你现下虽还修炼不精,但这样小就有这等造诣实在难得,日后要勤加练习。”

    “你打算玉石俱焚么?”

    说出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我的大脑,说完之后我自己也愣住了。回过神之后才惊了惊,慌忙行了个礼:“阿卿多嘴了,请族长责罚。”

    母亲却没有生气,而是叹了口气蹲下了,她伸手摘下面纱,露出绝美的脸庞,泛着明显的苍白。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却忽而伸手将我抱紧,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不真实的触感让我瞬时失了神。过了许久,我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

    “阿卿,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值得相信,你只需信你自己便够了。”她忽而认真地说。

    这句话她对我说过许多次,而这次却显得有些急迫,似乎怕我忘记一般,一字一字说得用心。

    我一阵怔忪,她却起身带上面纱,恢复了一贯的冷清,然后凛起眸子,一阵天寒地冻,忽而大声道:“来人!”

    几个侍女走进来,恭敬道;“族长有何吩咐。”凌萋指着我道:“卿哥擅闯我的房间,企图偷盗御仙剑法,大逆不道,念其年幼,现在起禁闭三日,没有命令不得出房间。”

    三日,我知道了,这是她最后的时间。

    被那几个侍女带下去时,我的神情还是恍惚的。我看着她望向我的眸子,忽然觉得那一刻她脆弱极了,像是春日刚刚冒出嫩芽的柳,在某个深夜猝不及防地遇上了一场肃杀的风雪。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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