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过往云烟
【1·空墓】
夜一寻以一种极其卑劣的手段成功说服我为他唱了一曲歌，我总觉得是自己亏了。于是在去凌萋的墓冢的时候我一直在思索怎么报复回来。
绕过几条鼎沸的街，在一个没山没水没花没草的野地里，我们看到一方小小的墓碑。夜一寻指了指：“在那里。”我狐疑地四下看看，然后走到夜一寻身边，笑了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
夜一寻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什么？”我回答道：“从前有个人很爱骗人，后来他就死了。”夜一寻挑了挑眉：“所以？”我看了看他，讪讪地退了一步，低声道：“所以，我们不该骗人，实在不行可以去骗骗兔子或者猫。”晴悠和墨离闻言装作若无其事地默默躲远。
夜一寻伸手拍了拍我的头：“你若是愿意当兔子或者猫，那便随你。”我歪了歪嘴：“这里真的是大名鼎鼎的菁乐族族长凌萋的墓冢？”夜一寻点了点头：“看来是的。”我转了个身，再次环视一圈：“也太简陋了些。”夜一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阿卿，乱世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在死后若想要安生，就必然不可以将墓冢建得显眼。”
我点头表示同意。有些英雄人物为了不让别人践踏自己的尸骨，特地请人在自己死后一把烧了尸体，然后扬在河里或是荒野中。即便是如此，还会有人不择手段地枪走骨灰，然后撒进茅房里。
说起英雄人物，江溟倒算是个意外。他的墓冢同寻常帝王的墓一样隆重。只不过他的墓没有几个人敢去动——一个如此神通之人，即便是逝去了，也必然是有威力的。
不过倘若是修仙之人受到特殊的攻击灰飞烟灭的话，虽然尸骨是不会受什么折腾，不过也不会转世了。想到这里我忽而想起了凌若，于是一阵低落。
夜一寻见我低头不语，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提醒道：“走吧。去移走你母亲的墓冢。”我点了点头，走上前掐诀移墓上的土，一层一层，直到眼前出现一方小小的棺椁。
我小心地施法将它移出来，却感觉意外的轻。我有些讶然，缓缓将棺椁放下，上前走了几步，伸手抚上棺椁。夜一寻上前问道：“怎么了？”我有些怔怔然：“棺材太轻了。”修仙之人的尸体很难腐烂，何况是凌萋这般修为高深的仙。莫非她是命人火化了才下葬的？
夜一寻趁着眸子思索一阵，忽然挥手掐诀，我一惊，上前拉住他：“阿寻，你做什么？”夜一寻笑了笑，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当然是打开看看。”我慌忙拦住他：“别！”夜一寻放下手，俯身抓住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总要确定这里面真的是你母亲才行。”然后在我发愣的时候忽然挥手打开了棺椁。
我惊呼一声，迅速钻进夜一寻的怀里。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害怕那个在我生命中有那样重的分量现下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母亲？还是害怕那种与曾经的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的相认？
我不敢抬头闷声问道：“怎么样，是骨灰吗？”只听夜一寻怔怔地说：“还要更彻底些。”“什么？”我疑惑地抬头望着他，然后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棺椁中空空如也，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错愕地走过去，有些讶异地问道。夜一寻低眉想了想，然后对我说：“这个墓是凌萋的没错，只是即便凌萋灰飞烟灭，也该有个衣冠冢。”我点头，确实，这个棺椁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墓上又没有任何被人动的痕迹，明显是一开始便只埋了个空的棺材。
我抿了抿唇，对夜一寻说：“阿寻，我们去卿逍离的墓冢。”夜一寻挑眉看了看我：“凌萋的墓呢？”我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若是我猜得不错，凌萋应该是在卿逍离的墓里。”
我伸手拉着夜一寻就要往前去，而夜一寻却一动不动。我晃了晃，有些怨念地回头望着一脸淡笑的他：“难不成要我抱着你走？”夜一寻歪了歪头：“那倒不是，只是你总要给我唱了下一个曲子，我才能带你去卿逍离的墓。”
我：“……”
于是我便再一次不太情愿地牺牲了自己的嗓子。一曲唱完，我嬉笑着凑到夜一寻身边，讨好地问道：“阿寻，你看，下一次有什么拜托你的，可不可以用别的交换？”夜一寻睁开微闭的眸子，微微勾唇：“哦？你想用什么交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看我的色相怎么样？”
夜一寻愣了半天，伸手敲了敲我的头：“都说了，姑娘家要矜持一些。”然后又盯着哀号的我半天，幽幽道，“不过你说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将凌萋的空墓整理好后，我们打算回客栈收拾东西。晴悠和墨离一路上打打闹闹，害得我几次差点摔倒。我鼓着嘴揪起他们两个，恐吓道：“你们再闹，我就把你们卖掉！”这两个家伙在我手中一顿挣扎，只听夜一寻在一旁幽幽道：“不如我们再养一只老虎。”
然后回去的一路上总算清净了。
一物降一物，这话未必对，有时一物还可以降两物。
回到客栈，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想着怎样找回凌萋的手书，毕竟那是我母亲的遗物，而且凌若在离开前还特地嘱咐我将父母合葬。现下一件事也没有办成，反倒还被人抢了手书，连曲曦瑶和莫商都失了联系。想想都觉得头疼。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只听有人不紧不慢地敲了敲门，节奏稳健，一听就知道是谁。仿佛从那声音里就听到了阵阵沁凉的玉茗花香。
我转身跑去开了门，夜一寻月白色袍子映入眼帘，伴随着意料中的阵阵清香，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夜一寻低头浅笑着望着我道：“阿卿，凌萋的手书找回来了。”
有时候，我觉得总有一个人会有办法给你希望、让你不至于一头雾水，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而有时候，我真的害怕这个人会离开我，让我在习惯了被照顾后忽然孤立无援。
我感激地吸了吸鼻子，伸手将他拉进来，又轻轻抱了抱他。夜一寻轻笑出声，又正色道：“先不要高兴太早，我回客栈收拾东西时发现手书放在我的桌案上，但我大体翻看了一下，中间有几页被人抹去了。”
“抹去？”我疑惑地皱眉，“怎么会这样呢？是故意不让我们知道什么吗？”夜一寻看了看我，点头道：“大抵是的。”我叹了口气，从夜一寻手中拿过手书，翻了翻，发现少了我十一岁之后两年的记录。
虽然可疑，但着实没有办法追究。我们只好顺着接下来的继续看下去。
我十二岁那年夏天，公玉青星找到菁乐阁，要凌萋想办法刺杀江王。凌萋把玩着几缕发丝慵懒地看了看公玉青星，淡淡道：“蛊后想要杀一个人岂不是很简单？何必来找我？”公玉青星笑了笑：“凌族长不必戏弄在下，倘若我出手，江国与郑国本就紧张的关系岂不是更为严重？我这番，也是免了一出患。”
“免了祸患？”凌萋挑眉看了看她，“这可不一定啊，蛊后。”她放下发丝，起身缓缓走到公玉青星身后，淡淡道：“如若我成功刺杀了江王，你能保证郑国不会趁机出兵？能保证两国依旧互不相扰？”公玉青星嗤笑一声：“凌族长明知乱世中人们最想要什么，何必挑明呢？”
凌萋望着窗外蔚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云，微微勾唇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不会以菁乐族的身份。”
凌萋的反应并不让我惊讶。或许她选择答应刺杀江王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想要帮助公玉青星、帮助郑国。而是她想找个借口见卿逍离一面，她想知道他究竟还对她有没有意。
这种固执实在让人不忍心。就像生长在石缝中的花，拼着力气也要开得明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江王五十大寿的寿宴上动手。凌萋事先派人杀了江王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然后易容混到江王宫，在寿宴那天动手。
寿宴这天，凌萋收到邀请。她没有刻意打扮，依旧一身淡黄衣裙，面着轻纱，宛若依依杨柳。走进大殿前，凌萋被一个人叫住。熟悉的声音让凌萋有一瞬的恍惚。她记得当初花凉被姑父姑母抛弃，一身褴褛在街边坐着，却并不像其他乞丐那样乞讨。那时她便想，这个丫头，*好了必然有助于自己，而*不好必然无益。
她转过身看着一身华服的花凉，微微眯起的眸子孤傲而清淡：“怎么？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话需要说。”
花凉咬了咬唇：“族长，借一步说话。”凌萋笑了笑：“凭什么？”花凉有些焦急：“凭我想要和你说卿逍离的事。”
有一瞬的沉默，空气中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凌萋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进大殿，而是转过身向另一个角落走去。花凉见状松了一口气，急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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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寻以一种极其卑劣的手段成功说服我为他唱了一曲歌，我总觉得是自己亏了。于是在去凌萋的墓冢的时候我一直在思索怎么报复回来。
绕过几条鼎沸的街，在一个没山没水没花没草的野地里，我们看到一方小小的墓碑。夜一寻指了指：“在那里。”我狐疑地四下看看，然后走到夜一寻身边，笑了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
夜一寻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什么？”我回答道：“从前有个人很爱骗人，后来他就死了。”夜一寻挑了挑眉：“所以？”我看了看他，讪讪地退了一步，低声道：“所以，我们不该骗人，实在不行可以去骗骗兔子或者猫。”晴悠和墨离闻言装作若无其事地默默躲远。
夜一寻伸手拍了拍我的头：“你若是愿意当兔子或者猫，那便随你。”我歪了歪嘴：“这里真的是大名鼎鼎的菁乐族族长凌萋的墓冢？”夜一寻点了点头：“看来是的。”我转了个身，再次环视一圈：“也太简陋了些。”夜一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阿卿，乱世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在死后若想要安生，就必然不可以将墓冢建得显眼。”
我点头表示同意。有些英雄人物为了不让别人践踏自己的尸骨，特地请人在自己死后一把烧了尸体，然后扬在河里或是荒野中。即便是如此，还会有人不择手段地枪走骨灰，然后撒进茅房里。
说起英雄人物，江溟倒算是个意外。他的墓冢同寻常帝王的墓一样隆重。只不过他的墓没有几个人敢去动——一个如此神通之人，即便是逝去了，也必然是有威力的。
不过倘若是修仙之人受到特殊的攻击灰飞烟灭的话，虽然尸骨是不会受什么折腾，不过也不会转世了。想到这里我忽而想起了凌若，于是一阵低落。
夜一寻见我低头不语，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提醒道：“走吧。去移走你母亲的墓冢。”我点了点头，走上前掐诀移墓上的土，一层一层，直到眼前出现一方小小的棺椁。
我小心地施法将它移出来，却感觉意外的轻。我有些讶然，缓缓将棺椁放下，上前走了几步，伸手抚上棺椁。夜一寻上前问道：“怎么了？”我有些怔怔然：“棺材太轻了。”修仙之人的尸体很难腐烂，何况是凌萋这般修为高深的仙。莫非她是命人火化了才下葬的？
夜一寻趁着眸子思索一阵，忽然挥手掐诀，我一惊，上前拉住他：“阿寻，你做什么？”夜一寻笑了笑，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当然是打开看看。”我慌忙拦住他：“别！”夜一寻放下手，俯身抓住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总要确定这里面真的是你母亲才行。”然后在我发愣的时候忽然挥手打开了棺椁。
我惊呼一声，迅速钻进夜一寻的怀里。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害怕那个在我生命中有那样重的分量现下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母亲？还是害怕那种与曾经的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的相认？
我不敢抬头闷声问道：“怎么样，是骨灰吗？”只听夜一寻怔怔地说：“还要更彻底些。”“什么？”我疑惑地抬头望着他，然后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棺椁中空空如也，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错愕地走过去，有些讶异地问道。夜一寻低眉想了想，然后对我说：“这个墓是凌萋的没错，只是即便凌萋灰飞烟灭，也该有个衣冠冢。”我点头，确实，这个棺椁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墓上又没有任何被人动的痕迹，明显是一开始便只埋了个空的棺材。
我抿了抿唇，对夜一寻说：“阿寻，我们去卿逍离的墓冢。”夜一寻挑眉看了看我：“凌萋的墓呢？”我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若是我猜得不错，凌萋应该是在卿逍离的墓里。”
我伸手拉着夜一寻就要往前去，而夜一寻却一动不动。我晃了晃，有些怨念地回头望着一脸淡笑的他：“难不成要我抱着你走？”夜一寻歪了歪头：“那倒不是，只是你总要给我唱了下一个曲子，我才能带你去卿逍离的墓。”
我：“……”
于是我便再一次不太情愿地牺牲了自己的嗓子。一曲唱完，我嬉笑着凑到夜一寻身边，讨好地问道：“阿寻，你看，下一次有什么拜托你的，可不可以用别的交换？”夜一寻睁开微闭的眸子，微微勾唇：“哦？你想用什么交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看我的色相怎么样？”
夜一寻愣了半天，伸手敲了敲我的头：“都说了，姑娘家要矜持一些。”然后又盯着哀号的我半天，幽幽道，“不过你说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将凌萋的空墓整理好后，我们打算回客栈收拾东西。晴悠和墨离一路上打打闹闹，害得我几次差点摔倒。我鼓着嘴揪起他们两个，恐吓道：“你们再闹，我就把你们卖掉！”这两个家伙在我手中一顿挣扎，只听夜一寻在一旁幽幽道：“不如我们再养一只老虎。”
然后回去的一路上总算清净了。
一物降一物，这话未必对，有时一物还可以降两物。
回到客栈，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想着怎样找回凌萋的手书，毕竟那是我母亲的遗物，而且凌若在离开前还特地嘱咐我将父母合葬。现下一件事也没有办成，反倒还被人抢了手书，连曲曦瑶和莫商都失了联系。想想都觉得头疼。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只听有人不紧不慢地敲了敲门，节奏稳健，一听就知道是谁。仿佛从那声音里就听到了阵阵沁凉的玉茗花香。
我转身跑去开了门，夜一寻月白色袍子映入眼帘，伴随着意料中的阵阵清香，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夜一寻低头浅笑着望着我道：“阿卿，凌萋的手书找回来了。”
有时候，我觉得总有一个人会有办法给你希望、让你不至于一头雾水，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而有时候，我真的害怕这个人会离开我，让我在习惯了被照顾后忽然孤立无援。
我感激地吸了吸鼻子，伸手将他拉进来，又轻轻抱了抱他。夜一寻轻笑出声，又正色道：“先不要高兴太早，我回客栈收拾东西时发现手书放在我的桌案上，但我大体翻看了一下，中间有几页被人抹去了。”
“抹去？”我疑惑地皱眉，“怎么会这样呢？是故意不让我们知道什么吗？”夜一寻看了看我，点头道：“大抵是的。”我叹了口气，从夜一寻手中拿过手书，翻了翻，发现少了我十一岁之后两年的记录。
虽然可疑，但着实没有办法追究。我们只好顺着接下来的继续看下去。
我十二岁那年夏天，公玉青星找到菁乐阁，要凌萋想办法刺杀江王。凌萋把玩着几缕发丝慵懒地看了看公玉青星，淡淡道：“蛊后想要杀一个人岂不是很简单？何必来找我？”公玉青星笑了笑：“凌族长不必戏弄在下，倘若我出手，江国与郑国本就紧张的关系岂不是更为严重？我这番，也是免了一出患。”
“免了祸患？”凌萋挑眉看了看她，“这可不一定啊，蛊后。”她放下发丝，起身缓缓走到公玉青星身后，淡淡道：“如若我成功刺杀了江王，你能保证郑国不会趁机出兵？能保证两国依旧互不相扰？”公玉青星嗤笑一声：“凌族长明知乱世中人们最想要什么，何必挑明呢？”
凌萋望着窗外蔚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云，微微勾唇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不会以菁乐族的身份。”
凌萋的反应并不让我惊讶。或许她选择答应刺杀江王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想要帮助公玉青星、帮助郑国。而是她想找个借口见卿逍离一面，她想知道他究竟还对她有没有意。
这种固执实在让人不忍心。就像生长在石缝中的花，拼着力气也要开得明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江王五十大寿的寿宴上动手。凌萋事先派人杀了江王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然后易容混到江王宫，在寿宴那天动手。
寿宴这天，凌萋收到邀请。她没有刻意打扮，依旧一身淡黄衣裙，面着轻纱，宛若依依杨柳。走进大殿前，凌萋被一个人叫住。熟悉的声音让凌萋有一瞬的恍惚。她记得当初花凉被姑父姑母抛弃，一身褴褛在街边坐着，却并不像其他乞丐那样乞讨。那时她便想，这个丫头，*好了必然有助于自己，而*不好必然无益。
她转过身看着一身华服的花凉，微微眯起的眸子孤傲而清淡：“怎么？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话需要说。”
花凉咬了咬唇：“族长，借一步说话。”凌萋笑了笑：“凭什么？”花凉有些焦急：“凭我想要和你说卿逍离的事。”
有一瞬的沉默，空气中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凌萋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进大殿，而是转过身向另一个角落走去。花凉见状松了一口气，急忙跟上去。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