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半夏谷

第二百二十一章 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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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雪,堆在寒兰之下的雪,宛若三千青丝变白发,心绪凄迷。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听得铮铮瑟音,我睁开了眼睛,小腹干瘪,四肢乏力,爬不下床榻。

    这里是长门宫的七戒殿。望着殿外飘舞的雪花,我终于找到了一丝希望。九日已射,冬天回归了原有的寒冷,刘彻的危机也该解决了吧。可是,秋娘,不,该称呼你一声娘亲,你耗尽灵识去换来的无忧,我保不住她。

    “大祭司醒了。”锦瑟进入殿内,抖了抖竹骨绸伞上的雪花,搁在墙角边,朝掌心呵了几口热气,跺跺冻得僵硬的双脚。

    她穿着一件天蓝色锦瑟花纹袄子,外罩了半旧的银鼠褂子,耳朵和脖颈戴了毛绒状的锦瑟花。相貌,无论看了多少遍,都没发现惊艳之处。不过,那双眸子,澄澈得很,仿佛望见蔚蓝的天空。

    “你去了锦瑟园?”我揉了揉不太清醒的脑袋,印象中,似乎是在锦瑟园附近射下太阳的,然后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小产了。

    锦瑟摇摇头,神情落寞,沉默了半晌,才道:“十日并出,秋娘告诉瑟瑟,与策有关,瑟瑟想去锦瑟园,求策收手。途中,遇见了晕倒的大祭司,便放弃了。”

    “秋娘有没有说,夏策是如何残害本祭司的好朋友拉弥亚的。灵识受损,尊严践踏……”提起夏策,我的眼底只剩下杀气。

    蓦然,锦瑟跪在床边,哀求道:“大祭司,放过策,好么,瑟瑟愿代他受罚。”

    “代他受罚吗?”我拾起床头的蓝玉箫,心底泛起冷笑,神情上却伪装出矛盾的状态,表示自己憎恨着夏策,又顾念起兄妹情分,不忍下手。

    “瑟瑟的这副凤体,活不了多久。”锦瑟嘴角浮起凄婉的笑容。

    我故作惊讶,吃力地爬到床边,拉起她冻得冰凉的手,学着姑苏软语,道了一句嫂嫂,眼底闪过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仇恨。

    在长门宫小住半个月,我努力搜刮记忆,写下一首又一首自己钟爱的乐谱,留给小遗日后学习。我思索清楚了,送小遗去沧海国医治腿疾,以绝后顾之忧。

    临别前,小遗耍起孝子脾气,明明哭肿了一对月牙眼,却不愿抬头看我一眼。我张开双臂拥抱他,他就使劲地蹬着小短腿挣扎,直到我不争气地哭了,他才消停下来。

    “娘亲,答应小遗,不要原谅那个混蛋。”小遗用小胖手替我擦擦眼泪,无奈地叹道。

    “嗯,小遗,娘亲很快会去沧海国接你回家的。阿离叔叔答应了做小遗的老师。”我吻了小遗的额头,柔声道。

    “娘亲,回到夏国,你嫁给阿离叔叔吧,小遗喜欢阿离叔叔。”小遗笑道。

    语罢,我瞅了一眼,脸上仍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的司马迁,耳根子微红,迅速在小遗的脸蛋上吧唧一口,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阿离叔叔,你还愿意娶娘亲吗?”小遗拉拉司马迁的手,问道。

    “无论多久,甘之如饴。”司马迁浅笑道。

    “这样,小遗就放心。但是,阿离叔叔,娘亲没回夏国之前,是皇帝叔叔的夏婕妤,切不可做出有损娘亲清誉的事情。小遗也喜欢皇帝叔叔。”小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叮嘱道,还皱起小眉头。

    “再不走,鳜鱼丸子就不许带到沧海国去。”我捏一捏小遗的脸蛋,笑道。

    小遗听后,连忙拖着一麻袋的鳜鱼丸子,催促着白扁启程,引起大家的捧腹大笑。

    白扁迟疑了片刻,先吩咐徐玉照顾小遗,然后小跑过来,附在我的耳畔旁,轻声道:“丫头,你最近爱吃的桃酥,本药王查过,加入了堕胎药,针对五维物种的。”

    与小遗道别时,我仍然保持着微笑,以及恋恋不舍。可是,转过身子,握紧了拳头,满腔的恨意呼之欲出。夏策,不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我夏堇就枉为夏国大祭司。

    与司马迁分开后,我没有立即回长门宫,而是去了一趟东市。东市有大量贩卖海鲜的店铺,夏策爱吃白灼虾,韩锦瑟为讨夏策欢心,几乎天天去东市买青虾。

    果然,沿着东市走了一百来步,瞟到那袭月白色捻金锦瑟纹云暖,便凑过去搭讪。

    “冰冻的青虾,想挑选新鲜的,得看色泽够不够透明,摸起来是否有弹性。像这个混入到青虾里头的草虾,是哥哥最讨厌的,一定要扔掉。韩姑娘,你觉得本宫说得可对?”我笑靥如花,将韩锦瑟用簸箕装的青虾中死虾和草虾全部挑出来。

    “策不会介意的。策说过,只要是瑟瑟做的白灼虾,即使是草虾,策也会吃掉。”韩锦瑟提及夏策时,姣好的容颜上染了一层红晕,娇羞万分。

    “前提是,你是他朝思暮想的瑟瑟,而不是韩锦瑟。真正的瑟瑟,住在长门宫。”我冷笑道。

    瞬间,韩锦瑟惨白了脸,簸箕从纤纤素手中滑落,掉了一地,招致虾肆老板的破口大骂。

    我掏出一串铜钱弥补老板的损失,见韩锦瑟还像个木偶般呆呆地站着,便轻轻地拍了韩锦瑟的肩膀,笑道:“明天,本宫会在长门宫邀请夏策用午膳,夏夫人可要同往?”

    第二天,七戒殿,锦瑟得知夏策拜访,一大清早便起床张罗午膳。锦瑟做的白灼虾,堪比未央宫的御厨,肉质鲜嫩甜美。而且,她调的蘸料,加了锦瑟花汁液,带点清新的酸味,比较独特。夏策大概只需吃一口,就能察觉出异常。所以,我故意撒泼,扣下那道白灼虾,留待压轴戏的开幕。

    正午,夏策携带韩锦瑟至长门宫。

    夏策嘛,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倾尽天下。

    韩锦瑟与锦瑟就比较有意思了,好像事先商量好了般,无论衣裳还是装扮,异曲同工。流行的堕马髻,锦瑟花银步摇,玫瑰红云暖,皆温婉而不失妩媚。

    “妹妹莫不是特意告知策,又寻到一位瑟瑟。”夏策将韩锦瑟拥入怀里,笑道。

    夏策怀中的韩锦瑟听后身子一震,尔后将脑袋埋在夏策的胸口,瑟瑟发抖。而锦瑟,从夏策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回过神,听到那句瑟瑟,更是潸然泪下。

    “说不定,这位才是真正的瑟瑟。”我调笑道,请夏策上座。

    锦瑟按照夏策的喜好,做了丰盛的海鲜宴。夏策跟刘珺一样,吃不得辣,蒜蓉蒸蛏子、蟹黄粉丝、生抽烤花甲、蜜汁脆皮虾、椒盐鲍鱼等,十分符合他的口味。

    “妹妹有心了,还记得哥哥爱吃的。”夏策笑道,用筷子优雅地挑出蟹黄,夹到韩锦瑟的碗里。

    可惜,韩锦瑟似乎不大喜欢吃海鲜,扬起灿烂的笑容咽下蟹黄,不到片刻,便捂着嘴巴,作势干呕。

    “怎么突然不舒服。”夏策柔声道,拍了拍韩锦瑟的背部,急忙倒了一杯温水给韩锦瑟。

    “不碍事的,瑟瑟这是,这是孕吐。”韩锦瑟吞了一口温水,面容稍微缓和,似一朵娇滴滴的玫瑰遭受到了风雨的摧残。

    “瑟瑟,你说什么,你有了我的骨肉?”夏策欣喜若狂,扶着韩锦瑟的肩膀。

    怀孕?我吃了一口烤生蚝,笑而不语。昨日,韩锦瑟忍受着腥味,为夏策挑青虾,不见半分呕吐的症状,今天吃了口蟹黄就干呕。还有,干呕之后喝温水,会将温水吐出来,我从不敢尝试。韩锦瑟呀韩锦瑟,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恭喜嫂嫂。堇儿在此敬您一杯。”我举起九曲鸳鸯酒壶,食指遮住暗珠,轻轻地一按,将锦瑟酒倒入韩锦瑟的杯中。

    “哥哥在此谢过妹妹的好意。”夏策将韩锦瑟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海鲜宴吃了一大半,夏策打算告辞,却无法起身,只能勉强撑在食案上,揉一揉发胀的脑袋。

    我击掌三声,唤出甲子,将韩锦瑟和锦瑟同时打晕,并先带走韩锦瑟。至于锦瑟,我剥了她的外衣,送到夏策的怀里,看着夏策一面推开锦瑟,一面又摸上锦瑟的胸口,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浓。

    “哥哥,你说,嫂嫂若是知晓,你与别的女人有染,会不会还对你死心塌地呢?”我蹲下身子,捉住夏策的手,撕开锦瑟的亵衣亵裤,巧笑嫣然。

    在七戒殿的侧殿,翻来覆去,折腾出一对黑眼圈。不得不惊叹,这长门宫的隔音效果,也忒差了些。整夜,听见夏策的低吼和锦瑟的*交缠着,我都后悔自己下的鱼水欢分量过于猛烈了。

    待到白日,我的睡眠安稳些许,却被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夏策,从暖和的棉被里拎出来。我揉了揉惺忪睡眼,故作天真的模样,傻傻地望着夏策,瞟到那躲在梅花树下的韩锦瑟哭红着眼睛时,心底窃喜。

    “妹妹想知道,哥哥如何对付胆敢侮辱哥哥清白的女人么。”夏策冷冷地道。

    不知是心底的最后一点良心作祟,还是演戏过于投入,我的神情变得慌张,抓住夏策的衣襟,使劲地摇头,喊道:“不可以,哥哥!”

    “不可以么?但是妹妹如此调皮,哥哥必须给妹妹好好地上一课,重温拉弥亚当初被低贱的三维物种羞辱的场景。”夏策利索地替我披上白狐袄子,将我拖到昨日午膳的正殿里。

    这正殿,充斥着锦瑟绝望的痛哭声。十个彪形大汉,遵从夏策的命令,正轮流地折磨着锦瑟的身体。锦瑟竭尽全力地挣扎,换来的是四个彪形大汉折断她的双手双脚,哀嚎之音刺穿耳膜。那青青紫紫的痕迹,更是刺痛我的双眼,直达我那颗被仇恨蒙蔽的良心。

    “哥哥,你放过瑟瑟,求你了。”我瘫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眼睛,哀求道。这一刻,我的确后悔了,后悔利用善良的锦瑟来报复夏策,锦瑟是无辜的。

    “后悔?妹妹真是任性。”夏策掰开我的手指,强迫我继续观看锦瑟的惨状。

    我发现锦瑟的下身流出大滩的血迹,惊恐不已,急忙挣脱开夏策,奈何夏策铁了心逼迫我看完这场悲剧,将我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哥哥,求求你,瑟瑟快死了,你真的会后悔。”我拍打着夏策的胸膛,泣道。

    然而,正当夏策动容之际,锦瑟摸到了掉落在地的发簪,决绝地刺入自己的脖颈,顿时鲜血喷涌,溅落了每个彪形大汉狰狞的脸庞。锦瑟的意识终于从死去的陈阿娇身体中摆脱出来。

    “瑟瑟!”夏策歇斯底里地唤道,惊讶、惭愧、慌张、痛苦交织在一起,最终破碎成无望的悲伤。

    哭得泪尽的锦瑟,似乎失去了所有对尘世的依恋,感受不到夏策的悲痛,径直往侧殿的小厨房飘去。我害怕面对她,可是看着她的意识逐渐涣散,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追赶。意识若没有执念,会永恒地消失。

    她停留在我扣住的那碟白灼虾旁,一只只地去头剥皮,沾上蘸料,放在嘴巴里细细嚼着。她吃一只,吐一下,吐了之后继续吃,我再多走一步,她便冷淡地剜了我一眼,令我止步。

    她吐完了那碟白灼虾后,忽然转过身来,流下一滴滴血泪。对,是血泪,意识永恒地消失的征兆。

    “大祭司,策第一次见到瑟瑟,笑着说,锦瑟姑娘,你的眼睛很澄澈,能够望见蔚蓝的天空,像极了我的妹妹。”锦瑟彻底地死去之前,泣道。

    作者有话:谷主正在努力尝试一月份的日更,但是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谷主最近的情绪不大好,总是回绝朋友的聚会,好像又回到过去某个时刻。也许,过段时间,会逐渐愈合,生活必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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