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无华的圆环铂金戒指,就是周绍霆刚回上海时一直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

    她又想起孙萧楠的话:“我们刚结婚那时候,感情本来挺好的,我给他的婚戒,他一直都戴在手上,我看现在他好像摘下来了,大概,是因为你吧。”

    晓湜心里一抖,将那枚戒指倒在掌心,由于长时间的佩戴,格外圆润光泽。她将那戒指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食指扣入戒环内,指腹摸到纹路的触感,晓湜定睛去看,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刻字。

    她又赶紧拿起戒指对着天光,终于看清,是一个工工整整的“湜”字——她的名字。

    晓湜恍然顿悟,所有的困惑都有了答案,所有的不解都能说通了。

    周绍霆戴着这枚戒指,并不是出于对婚姻的尊重,而是对另一份爱的坚守。他将那个永志不忘的名字,刻入婚姻的信物,日夜不离指端,贴着他的肌肤,印在他的心底。

    即便在现实中,他们流离失散,他也不曾放弃心中对爱的执着,凭此一点,直抵白头。

    所以,周绍霆在和她重逢并决定重拾旧爱以后,就摘掉了那枚戒指,因为不再需要形式上的不离不弃,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相依相守。

    所以,他说:“那样,你会得意的。”确实,晓湜想,如果周绍霆现在还好好的,那么她在得知这个小秘密以后,一定是会得意的,说不定会笑得东倒西歪,合不拢嘴……

    可是现在……晓湜将那枚戒指紧攥在手心,抬头望着云层很厚的天空,心里漫出沉沉的坚定。

    绍霆,你说,爱情就是一种信仰,可我不信仰爱情,真的,我只信仰你。从此,让我为你而活!

    一周以来,晓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周绍霆床边,把紫色的小石头塞进他的掌心,给他讲忆楠谷的种种甜蜜;把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又摘下,回忆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翻开手机中的照片,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他细细描述照片里的情景。

    晓湜拿着手机给他绘声绘色地讲着:“喏,这是我偷拍的……”照片中的男子身材修挺,里面穿着秋衣秋裤,外面敞怀披着衬衣西服,正用一块卡通莹毛巾擦着头发。下一张里,他的脸转向镜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警觉,似乎是发现了不专业的“狗仔”。

    晓湜又想起第二天一早,靳昕熟练麻利地帮周绍霆扎好领带,而笨手笨脚的她,却连领带都不会系……

    晓湜叹了口气,附在周绍霆耳边轻声说:“绍霆,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啊?以后,你的领带,我给你系,一定比靳昕系得又快又好……你不许笑我哦,我是说真的,虽然我手比较笨,但是,熟能生巧嘛!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晚上,晓湜给周绍霆用热水擦洗完,到阳台晾毛巾。周绍霆的病房和左右两间的阳台是相连的,晓湜和靳昕为了陪护方便,一人住一间。朱萍已经出院,回家休养,有陶玉茹在照顾。

    晓湜看见靳昕正在阳台上抽烟,微微低着头,身影落寞。她挂好毛巾后便咳了一声,“你怎么也开始抽烟了?看你大哥醒了不骂你才怪!”

    靳昕转头看了看晓湜,扯出个笑容,随手按灭了烟蒂,丢在门边的垃圾桶里。

    晓湜知道,他又在为他大哥担心了。这些日子,她益发深刻地理解了周绍霆和她说过的话:“陶姨和靳昕对我就像家人一样,尤其是靳昕,我心里一直拿他当弟弟……我也希望你在心里能和他们亲近些,遇到问题的时候,想着还有这样两个人在身边就好。”

    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是由他们每个人单独承受,估计都要被压垮了,只有互相搀扶着,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彼此的身上汲取安慰,熬过最艰难时刻,越来越坚强。

    晓湜走到靳昕身边,和他并排站着,转过脸松松地问:“想什么呢?”

    靳昕看着远处的夜色,静静地说:“我小的时候,挺调皮的,我妈也管不了我。有次我和人打架,他们人多,把我按在地上揍,正好让大哥看见了,他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帮人打跑了。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要换我保护他!”

    “后来,我觉得自己挺厉害了”,说到这里,靳昕自嘲地笑了笑,“可我还是打不过他。他从来都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只能默默地帮他做一些小事。”

    靳昕叹了口气,有很深的感慨,“大哥对自己的要求一直特别严格,不论是工作上,还是体能训练,他的努力和坚持,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更,无法企及。所以,他才能比别人强大。

    小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长大了,好像是我能帮他做事了,但其实,还是他在护着我。在我心里,没什么能让他倒下!可,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靳昕扭头看了看周绍霆病房的方向,艰难地说:“我真不敢想象,要是他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了,我该怎么办?我的人生,还有什么目的……”

    晓湜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原本干净飞扬的面孔尽显憔悴,头发有些乱,胡茬发青。她陪着靳昕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或许,我应该劝你,说你要有你自己的人生之类的。但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听得进去。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那年,我爸病危住院,我就和你的想法一样,我觉得他万一有什么不测,那我以后的人生也将是一片黑暗,不会再有快乐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怎么活着,以什么样的心情活着,说到底,就是一种选择。

    你现在难过,说明你还不想接受现实,一旦你真正接受了,就会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坚强。”

    晓湜也转身看着绍霆的病房,“我不知道他在陷入昏迷前想到了什么。但如果他有想到我们,一定不想让我们消沉难过,他一定希望我们能坚强振作,好好地生活。”

    又过了两周,周绍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陈主任很委婉地说,时间拖得越长,醒来的概率就越渺茫,希望家属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朱萍那边也瞒不过,渐渐知晓了儿子的真实情况,她也悲恸,也难以接受,但和之前的生死未卜相比,毕竟是性命无虞,也多多少少算是一种安慰。

    事实已定,谁的心里都清楚,任何的悲伤痛苦都无济于事,只有积极面对,乐观信心,才是抵抗一切磨难的法则。

    晓湜有时候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男子,会想起他们在忆楠谷的石桥上碰到的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可我看你,命里怎么会有大空呢?……所谓空,说不好就是一劫。……离于五识色相,不可执有,便是为空。”

    还有他用山歌唱的佛家偈语:“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记得当时,她不安地想要询问破解之法,却被周绍霆笑着制止了。因为,他不信命,觉得那些不过都是胡诌骗钱的。

    可如果时间能倒流,她才不管是真是假,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破解那个命劫。

    医生同意周绍霆一周后出院,回家看护调养,程奕远又和陈主任商定了护理方案。

    晓湜对他此番尽心竭力的帮助由衷地感激,“这回,多亏你了!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慌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要不是你还能保持冷静,局面肯定会更糟……”

    程奕远摆了摆手,连日来在公司和医院两头奔波,还要应对难缠的父亲,让他有些疲态。

    “其实,要说到临危不乱、处事不惊,这些,我还是从绍霆那里学来的。还记得你和遥遥被绑架那次,我一听说就懵了,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是绍霆,沉着从容地运筹帷幄……”程奕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过,是在知道被绑架的人是你之前。”

    晓湜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疼痛都化作坚定,直视着程奕远的眼睛,缓缓说:“我想过了,我要嫁给绍霆,这样,我就能时刻守在他身边,照顾他,陪着他。”

    程奕远的惊讶没能阻挡晓湜的心意,接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颜晓湜决意要和昏迷中的周绍霆结婚。

    就连朱萍,都不能赞同,一再劝她要考虑清楚,不要冲动,不希望她将来后悔现在的决定。靳昕母子也持反对意见,韩冬更是跳着脚和她大呼小叫,说她昏了头。但是,没用。

    大家劝诫的初衷无外乎是周绍霆日后恢复的情况未明,一旦常年卧床不醒,对晓湜太不公平。

    然而她自己却很想得开,反过来劝说别人:“虽然我也特别希望他能很快就醒过来,但我没指望一定要怎么样。不管那个时间是多长,我都愿意等。陈主任不是说,有昏迷了十几年还能醒过来的吗?我怕什么,我有一辈子可以等呢。就算,做最坏最坏的打算,他真的就要一直这么睡下去了,我也不会后悔的,我愿意陪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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