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军装,身侧还有一个男人,正在弯着腰吭哧吭哧的穿鞋子,她心如死灰,看来是没有逃过一劫,外头枪声还在不断的响起来,看来那些日本兵还在村子里搜索,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摸到一个枕头,跳起来捂在了弯腰的男人头上,想要闷死他,反正也活不成了,索性就拉个垫背的。

    “唔唔唔……”男人听到动静回转身,正好被宋泠月结结实实捂到脸上,把他一张脸捂的死死的,呼吸都不能了,只能拼命的挣扎。

    “你们这帮混蛋,去死吧,去死吧!”宋泠月咬牙切齿的骂道,心里的恨几乎要穿透五脏六腑,手上也下了死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炸了的声音,房子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外头冒起了火光,有吵嚷声远远的传过来。

    “快快快,把他抬到房子里,他受了伤,我们不能再逗留了。”

    “他们已经都死了,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一趟值了。”

    “别碰他的胳膊,小心……”

    吵嚷声夹杂着男人痛苦地闷哼,渐渐向着宋泠月所在的屋子靠近,宋泠月听着那声音有些熟悉,一个晃神,枕头下捂住的男人挣扎了出来,一把推开她,翻身滚到了地上。

    男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缓过来,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宋泠月,断断续续的道:“大、大小姐,你、你要捂死我吗?”

    “啊?”宋泠月听到他的声音一愣,猛地扭头看向他,惊讶出声,“玉生?怎么会是你?”

    玉生哭笑不得,“不是我还能有谁?不只是我,总长他们都来了,也是大小姐你运气好,正巧我们追着这一队日本兵来到了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泠月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都还在,虽然外头的棉袄有被撕扯过的痕迹,但并没有被扯下来,只是脸上被打的肿胀还没有消,这一阵紧张过去,疼的愈发厉害。

    玉生看到她的动作,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就说道:“大小姐放心,我们来的及时,那些日本人并没有碰到你,不过,总长却因为这个受了伤。”

    宋泠月还来不及问,屋门就被人从外头撞开了,一群人一下子涌进来,瞬间把个不大的小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唐风和洪钰仁架着夏夜清走到床边,小心的把他平放在床上,夏夜清脸色惨白,浑身都是血,一只胳膊也是血肉模糊,显然受了重伤,已经晕了过去。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伤势没那么严重,勉强能支撑,宋泠月也顾不得问那么多,在屋子里翻找一通,找出几团干净的棉布和棉花,先给夏夜清和众人做了简单的包扎,防止流血过多。

    “这样下去不行,清哥伤势太重了,又是枪伤,我们现在必须得去医院,把子弹取出来,不然清哥就危险了。”宋泠月看着夏夜清苍白的脸,忧心忡忡的道。

    洪钰仁点了点头,“我已经让冬子去开车了,嘉定县城有我们的援军,蓝衣和吴开阳已经去找了,想来他们也快到了,我认识伯特利医院的一名医生,等一下我们连夜护送夜清赶回上海,把医生请到我家里给夜清做手术。”

    张副官却有些不放心,一手摁着肩头的伤,挪到洪钰仁身边,说道:“洪先生,上海局势这么乱,我们出来的时候英国人还在大肆搜索,我们这时候回去会不会太危险?”

    洪钰仁皱眉摇了摇头,叹声道:“危险是一定的,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等援军到了,护送我们一起去,加上我们这么多人在,不会有问题的。”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番去上海的路线,外头就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是冬子他们回来了,援军也开着车赶了过来,一众人把夏夜清抬上车,又把伤势严重的也安排妥当,一行人就向着上海匆匆赶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午夜前赶回了上海,援军去和驻扎在上海的大部队汇合,其余人一股脑都被洪钰仁带回了家,他也的确是有些势力,回到家里不过半小时,就把伯特利的两名美国医生请到了家里,他家里的医疗设施也足够全,医生给夏夜清检查过伤势,当即展开了取子弹的手术。

    医生带了足够的医药,一间屋子里紧张的做着手术,另一间屋子里,宋泠月给众人重新认真包扎伤口,她心里惦记着夏夜清,总是分神,不是把人弄疼了,就是绷带没有绑好,弄得后头等着包扎的人一个个忐忑不安。

    好容易给唐风包扎好了,蓝衣走了进来,看到宋泠月发愣的样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要打退堂鼓。

    “那个,我觉得我这个伤口不需要包扎了,还是就这样吧!”

    宋泠月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伸手敲了敲跟前的桌子,没好气的道:“那你进来干吗?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坐下,我这个半吊子医生,总比那些大老粗当兵的包扎的好。”

    蓝衣看了看自己的伤,之前就拿个破布简单裹了一下,折腾了大半夜,破布都粘在伤口上了,看着惨不忍睹,不重新包扎怕是长不好了,只好听话的坐了下来,心里祈祷着:但愿这位大小姐不念从前的恩怨,别公报私仇。

    宋泠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用消毒棉沾了药水,小心的敷在了粘住的布条上,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要想重新上药,只能先把伤口再用药水泡开,否则会有感染的风险。

    “你是什么时候跟清哥合作的?”宋泠月一边忙着清理伤口,一边问道。

    蓝衣想了想,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就道:“就从上次让你帮忙约见夏夜清开始,起初只是思想上的共识,行动上的共识,这算是正式的第一次。”

    宋泠月抬头深深的看他一眼,“你不怕魏千帆知道了,用尽一切手段对付你?”

    蓝衣动了一下,扯动了伤口,嘴里“嘶”了一声,又苦笑道:“后果我当然想过,不过这条路我并不后悔,比起以前,我觉得如今的生活更加有生存的意义。”

    宋泠月给他上好药,拿起纱布缠裹了几圈儿,小心翼翼打了一个结,总算是包扎好了,放下手里的剪刀,一边收拾一边说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我听说魏千帆去了山东,那边是日本人的大本营,恐怕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要是他们勾结在一起,对付你和吴开阳根本易如反掌。”

    蓝衣早就知道魏千帆跟日本人勾结,只是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去了山东,心里计较了一番,就说道:“这件事你等一下说给洪钰仁,魏千帆恐怕不安好心,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宋泠月愣了一下,看着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跟洪钰仁说?你要离开吗?”

    蓝衣嗯了一声,“我就不去见他了,夏夜清在做手术,他们恐怕眼下也腾不出时间,我和吴开阳以后的路都会充满凶险,还是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为好,兴许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但今夜,我们俩还是直接离开上海最好,等一下你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就趁着这会儿排查不严,直接离开了。”

    宋泠月本来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毕竟他跟着魏千帆做过不少坏事,但也谈不上讨厌,加上他又改邪归正,也是个有血性的,此刻看他这样决绝,倒生出几分担心来。

    “你们两个能去哪儿呢?洪钰仁在上海还是有势力的,兴许他可以安排你们一个去处,你们不如听他的安排,找个正经的营生,去过安稳的日子。”

    蓝衣笑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不懂,我们不是不能过安稳的日子,只是我们不想而已,贼寇不除,我们岂能苟且偷生,我们自有我们的路,你保重,后会有期。”

    蓝衣说罢,对着宋泠月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便转身大步昂扬的离去,宋泠月看着他渐渐离开的背影,默默点头道:“后会有期。”只是这一别,怕这辈子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夏夜清的手术做完,已经是天亮了,尽管医生再三跟宋泠月解释,夏夜清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陷入了沉睡,她还是放心不下,不肯去休息,只在外间的沙发上蜷缩着等他醒来。

    唐风也没心思去休息,昨夜的凶险和心惊似乎还在眼前,还有他心里的怒气未消,等洪钰仁带着其他人去客房休息后,他又独自返回夏夜清休息的房间,挨着宋泠月坐了下来。

    宋泠月见状,把身上盖着的毛毯紧了紧,又伸手拿了另一个毛毯递给唐风,头也不回的问道:“你也要跟我一起等吗?还是有话跟我说?”

    后者接过来道了声谢,抖落开盖在身上,半仰在了沙发上,眯着眼睛开口道:“既要跟你一起等,也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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