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宋泠月已经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报纸,刊登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颇有些不挖出宋泠月八辈祖坟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宋泠月也觉得奇怪,从前她在金凯门都没这么大的阵仗,如今厂子里出了事,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来关心她的人还真的是无处不在。

    管家把手上的报纸递给宋泠月,语气却比宋泠月还急,“大小姐,这次的事情可真的是不好了,报纸上说您偷藏了妙音园的戏子在家,还把清宁小姐当初、当初抽大烟的事情也登上报了,说您二人在宋府,咳,言语不堪的很。”

    宋泠月把报纸抖开,一眼就看到上头“戏子”“白面客”诸如此类不堪的字眼,底下还有清宁在妙音园唱戏时候的照片,还有她护着清宁离开妙音园的照片,还真是事无巨细都给登了个全面。

    “戏子?哼!”宋泠月冷笑一声,“这些所谓清高的人以为取这么个名字就能侮辱到别人了,殊不知,人生如戏,别人做他们口中的戏子都能过好这一生,那些碌碌无为却自视清高的,也只能在嘴头上图个快活了。”

    说着话,徒手将报纸撕了个粉碎,丢到了废纸筒子里,语气平淡的对管家说道:“以后这样的报纸就不用往家里头拿了,这件事也不用告诉清宁小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咂了咂嘴,“大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由着外头这么谣言漫天,咱们这家里都不敢出门了,太太的药快吃完了,总得去医院开,这可不能耽误。”

    宋泠月咬了一口包子,慢慢的嚼着,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嗯,是不能由着他们闹了。”

    管家竖起了耳朵,“大小姐,您说什么?”

    宋泠月看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包子,笑笑道:“没什么,你下去吧!顺道派人去给太太送一碗小米虾仁粥,我喝着这粥不错。”

    管家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应了一声,吩咐厨房盛粥去了。

    清宁下来的时候,宋泠月还在餐桌旁,筷子在手上握着,心思却没在夹菜上,只看着前头的碟子发呆。

    “小月,你在发什么呆?怎么不吃了?”清宁手攀在宋泠月肩头,问了一句。

    宋泠月回过神来,笑笑说了句“没什么”,又扭头吩咐厨房的佣人,“清宁小姐下来了,把她的早饭端上来,还有她的碗筷。”

    碗筷拿上来,清宁坐在了宋泠月身边,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悠悠的吃着早饭,清宁只觉得宋泠月有些不对劲,却又问不出什么,只能闷在心里。

    用过早饭,宋泠月也无事可做,索性陪着清宁在客厅里做刺绣,她曾经也学过,可惜很久没有动手,倒是有些生疏。

    “小月,你是经营纺织品和服装的,对于刺绣应该不陌生,我有些针法总是绣不好,干妈眼睛又不太好,我不好缠着她一直教我,不如你指点我一下?”清宁把手上的刺绣半成品递到宋泠月跟前,笑说道。

    宋泠月接过来看了一眼,本以为清宁初学,绣的该是不成气候,却不想细看之下,竟发现她用的是苏绣的针法,苏绣图案秀丽,构造巧妙,且针法讲究精致,有时候错一针,整副图案都会作废,由此可见苏绣之难。

    “清宁姐姐,你怎么会苏绣的针法?我知道干妈会刺绣,可是并不知道她也会苏绣的,你这当真是跟干妈学的吗?”

    清宁把刺绣接过来,低头抚摸着上头图案,说道:“也不全是跟干妈学的,我只是跟干妈学了构图,这针法,其实是得于我母亲的教授,我母亲是苏州人氏,外祖母曾经还是宫里的绣娘,所以我小时候耳濡目染,略会一些。”

    宋泠月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身世,更觉惊讶,只是清宁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她的身世,宋泠月也不好追问,只说道:“那看来姐姐是得到了你外祖母的真传,在刺绣这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姐姐要是以这个做营生,也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清宁倒是没想过这个,在她看来,她唱不了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此残生了,宋泠月的提议,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我能以这个做营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我要怎么做呢?我并不懂得这些。”

    宋泠月点点头,语气恳切,“姐姐,一定可以的,你忘了,我可是开衣裳铺子的,我那花想容多的是豪门贵族来订做衣服,尤其是女眷,最注重这衣服的料子和图案,如果那些衣服加上姐姐的苏绣,一定会身价百倍的。”

    清宁喜出望外,“真的?我的刺绣可以秀在你铺子里的衣服上吗?”

    “当然可以。”宋泠月拼命点了几下头,伸手拿过她的刺绣品,指着上头的图案说道:“姐姐你看,这线条精细均匀,针法排列紧凑,不露针迹,这样的绣品,放在衣服上那就是精品的了。”

    说罢,又把绣品放下,伸手握住了清宁的手,笑看着她道:“姐姐听我的,从现在开始,姐姐专心练习刺绣,我就聘姐姐当我花想容的第一刺绣师,以后花想容最昂贵的旗袍和长衫上,都要用姐姐的绣品。”

    “真的吗?”清宁万没想到,她日常里的小爱好,竟然还有这样大的作用,宋泠月还要聘她当第一刺绣师,这简直是在做梦。

    “我话都说了,当然就是真的,如果姐姐不信,我现在就那纸笔,跟姐姐签订一份聘书。”

    宋泠月说着话,就要起身去拿纸笔,清宁这才行了,伸手摁住了她,却已经激动地眼眶都湿润了。

    “我信,小月,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我只是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一天,我都以为、以为我是个废人了,这辈子就要这样庸碌的过下去了。”

    宋泠月晃了晃她的手,感慨的道:“不会的,姐姐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这么好的人,上天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安排,虽然有些迟了,但终归是来了。”

    清宁喜极而泣,一只手握住宋泠月,另一只手掩在嘴边,不让自己哭出声,连连点头,“我接受,我接受小月的安排。”

    这天晚上,唐风从医院看完受伤的工人,照旧来了宋府,宋泠月一见到他,就喜滋滋的跑上前,准备把白天的意外之喜告诉他,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唐风倒是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小月,你上次让我在厂子里追的那个人,我已经查到眉目了,虽然还没有找到他的人,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他曾经当过董家的司机。”

    “董家的司机?董丽娜?”

    宋泠月一下子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工人面熟,因为她曾经在商会的时候见过那个人,见过他送董丽娜下车,只是当时过于仓促,她并没有对一个司机上心,想到这些,她恨得想给自己两巴掌。

    “我怎么早没想起来,当初童先生让他进厂子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总觉得他面熟,却没有在意,也没有派人去查,如果当时我多存一份心思,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都怪我。”

    唐风看她自责,就安慰她说,“这也不怪你,你的事情那么忙碌,不可能记得住一个司机,也是背后的人有心,选了这么个人进厂子,在机器上做手脚再简单不过,这居心真是不良。”

    宋泠月几步走到楼梯角,一手把着栏杆上的圆柱头,垂头丧气道:“但是这人抓不到,就算知道了是董家做的,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个董丽娜,我还真是小看了她。”

    唐风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是我们慢了一步,那个司机当初给童先生的是个假地址,等我查到真的,这人已经跑了,这几天下来,恐怕已经远离了京都,再想找,就要费些力气了。”

    宋泠月就道:“那眼下还是不要找他了,厂子里的事情还没有平息,我这几天都不能出门,被束缚了手脚,真是憋屈的很,我总得想个法子,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唐风揣着手,也沉思着点头,“嗯,想顾也顾不上,今天厂子里有点儿不妙。”

    宋泠月一听这话,神情又立即紧张起来,转过身看着他,皱眉问道:“又出了事情吗?还是工人闹事了?”

    唐风摇了摇头,语气却并不轻松,“不是工人的事,却不好摆平了,是司法的人来调查,还说厂子里接二连三出事情,听他的意思,下一步恐怕要查封。”

    “又查封?”宋泠月都急了,要不是在家里,她都能跳起来够到房顶,“这司法是查封我的厂子查上瘾了吗?”

    唐风却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嘀咕着道:“这次的查封,恐怕和以前不一样了。”

    宋泠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个不一样?难不成还要将我的厂子关了不成?这又跟司法的有什么干系?”

    唐风表情有些僵硬,犹豫道:“不单单是司法,还有税务,工商那边,也问了话。”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