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佟这番话,并没有特意降低音量。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为了能吸引到更多人的注意力,让众人真切地明白薛玲是个何等嚣张跋扈的性子,他还特意扯着嗓子,竭尽全力地表演出“撕心裂肺”,却又碍于薛家势力,而不得不将“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深情美男子人设。

    薛玲:“……”mmp!枉她以为,几年深市和港市的商海历练,让林偻罗清婉已经摆脱了“小爱”而转向“大爱”了,如何看来,打最初,她就错了!

    “林佟,这儿是医院!”薛玲眉头微皱,压下胸腹间翻腾不息的怒气,然而,那捏着拳头的举动,和眼角眉梢间越积越多的森冷,却道出了此刻她的真实心情,“你有什么不满,回去后再说,现在,麻烦你给我保持安静!”

    今日之事,林佟能在事后,将一切推到“一时急切,失了理智”上,而,她嘛?虽然,也可以用这类理由,但,又何必呢?说到底,这家医院的人,或者是顾及林佟那逮准咬谁的疯劲儿,或者是顾及开着军用吉普车,一路飙车到医院的林佟身后所代表的背景,而不敢招惹处于疯魔状态下的林佟,但,她却全然无惧。

    当然,为了避免林佟再继续说些“情情爱爱”的宣言,薛玲赶在林佟出声之前,补充道:“罗清婉怀孕了,不到三个月。”

    老话常说“怀孕不满三个月,不能说出去”,虽然,这其中,不免有些迷信的成分,但,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头三个月确实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会出现种种意外。

    ——所以,在罗清婉踩着高跟鞋,又为了维持身材,而没吃或很少吃早餐的情况下,在人流涌动、空气稀薄的商场里,一时喘不过气来而“晕倒”,多正常呢?

    这是亲眼目睹罗清婉晕倒前因后果的白澜兰,心里生出来的猜测。而,周围的人嘛?则各有猜测,脑洞大开。

    唯独林佟,却在最初的怔愣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看向薛玲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杀父夺母”的仇人般:“薛玲,你是故意的……”

    伴随着这道发自灵魂的疯狂咆哮,袭向薛玲的就是林佟那狠厉的拳脚。那模样,那姿态,说是要立刻将薛玲杀掉,都没有人敢否认。

    别说围观看戏的人一阵喧哗吵闹,紧接着,就有几位见义勇为的大妈婶子们,拨开重重人群,就往林偻薛玲奔来,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就将两人分开,以免造成更大的伤害,就连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白澜兰都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又惶恐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血色尽褪,身体更是瑟瑟发抖,嘴里尖叫一声:“不要……”

    就在荣登“准爸爸”的林佟,摆脱了茫然懵圈的情绪,又一次准备对薛玲发起攻击时,却见急诊室的门被打开来,一架病床被从里面推了出来,为首的医生叫道:“谁是病人家属?”

    声音里,有着几分淡不可察的怨气,再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那被白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对眼睛的脸上隐约有几分不悦和愤怒。

    林佟的身体一个踉跄,然而,眼下,他完全没时间追究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竟敢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绊他一下,只是下意识地顺着这股力道,扑向为首的医生,一脸急切担忧地问道:“医生,婉婉怎么样了?”

    “你就是病人家属?!”医生微眯双眼,就在林佟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医生劈头盖脸地冲林兖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明知道孕妇只是睡着了,还要送到医院里来,一幅生怕孩子掉了的火急火燎样子,要求我们什么检查都上一遍,查出没问题了还不相信,非要用急诊科的医疗器械再查一遍……我跟你说,你们这是浪费医资源……”

    林佟:“……”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然而,喷了一通,觉得一直横亘在胸口的那团郁气终于消失了的医生,却是衣袖一挥,就越过怔愣的林佟离开了。紧接着,那些同样被叫到急诊室里,一通兵荒马乱地忙碌,结果却证明只是一场“乌龙”的医生护士们,也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医生的脚步,姿态潇洒地离开了。

    原本站在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悄悄地挪动着脚步,退到了不易被人发现的偏僻处,伸长脖子,瞪大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唯恐错过场内任何细微的变化。

    一瞬间,狭长的走廊里,只剩下薛玲、白澜兰、林偻躺在病床上,睡得正香的罗清婉。

    “林佟啊林佟,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罗清婉这样一个孕妇,大白天地走几步路就睡过去了?”

    薛玲表示,她只是很正式地问话,顺带撇清自己的责任,绝对没有什么“污污”的想法。然而,听到植物们对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诡异的视线,和若有所思的神情的议论,却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群众的“脑补”力量才是强大的!

    “薛玲!”愤怒状态下的林佟,并没有听出薛玲的话外之意,当然,也没有点亮“千里眼,顺风耳”的技能,在察觉到那些围观群众的变化后,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做一个顺势而为的调整,而是怒气冲冲地指着薛玲,一幅择人欲嗜的凶残狠戾模样,“你明知婉婉怀了身孕,你还故意气她?我跟你说,如果婉婉出了什么事,我们林家和你们薛家势不两立!”

    “你是傻子吗?”薛玲挑挑眉,不再掩饰自己对林佟的这没多大技术含量的倒把一耙手段的鄙夷和不屑,“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急诊室医生给出来的诊断吗?”

    林佟已经被气得头顶冒烟,眼前金星乱窜,指着薛玲的手指也颤抖个不停,一幅下一刻,就会步了罗清婉“晕厥”后尘的凄惨又悲怆到极点的模样。

    若放了平日里,薛玲还会为他点上一排蜡烛,而,今天嘛,差点就再次背锅的她,却是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样“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而是将自己的毒舌发挥到了极致,损起人来,竟到了连最伶牙俐齿的人都必需甘拜下风的程度。

    “瞧我,还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打算和一只疯狗讲道理,这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呢?”

    话落,薛玲就和白澜兰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没有再继续搭理林佟的欲望,更无视了躺在病床上,眼皮不停颤抖着,一幅好似立刻就能醒过来,却仿佛深陷无尽的噩梦中,用力全身的力气去挣扎、去反抗,也没能顺利逃离,只能任由噩梦将自己拽入万丈深渊的罗清婉。

    离开医院的薛玲,并没有立刻回大院,而是又一次拐去了华侨商场,继续疯狂的购物。当然,和之前相比,现在的她心情好到嗨。

    这一逛,就到了下午五点。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薛玲,在商场外面才等了不到三分钟,就见到了熟悉的吉普车,而,缓缓降下的车窗里,那熟悉的人影,更是让她忍不锥呼一声:“爷爷,你来啦!”

    “你又惹了什么事?”薛将军一脸警惕和戒备地看着薛玲,心底那些因为薛玲远远见到自己后,就飞奔过来的欢欣雀跃等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落坑”的不祥预感。

    “爷爷,瞧你这话说的!”薛玲撇撇嘴,和马国庆一起,将身旁那座几乎堆成小山的包袱塞到后备箱里,塞不下的,则放到后座,嘴里还不忘记为自己辩驳,“我这么乖巧可爱、贴心孝顺的一个人,哪会随随便便就惹事呢?”

    “呵呵!”薛将军冷笑两声,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薛玲这番话的鄙夷不屑。当然,作为一个向来“摆事实,讲道理”的大佬,他决定,不继续和薛玲做无谓的口头争执,回头,等事情真发生了,到时候……

    “爷爷,你这笑得……”薛玲翻了个白眼,“真奸诈。”

    薛将军张嘴就喷:“不是告诉过你,别乱祸祸钱吗?你瞅瞅,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如果我今天不来接你,我看你怎么回家!”

    “没办法,谁让咱们家大业大,亲友众多呢!”薛玲摊手,耸肩,一脸的无奈中,有着任谁都能瞧个清楚的得瑟。显然,她早就笃定薛将军会驱车来接她,所以,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疯狂购物。

    薛将军:“……”

    然而,薛玲会这样简单地放过薛将军吗?当然不。于是,接下来的行程里,薛将军就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话唠”的威力!

    若非,关键时刻,薛将军屡屡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自家五代单传的“小公主”,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不能跟家里那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兔崽子一个待遇,很难说,他会不会捋起袖子,不管不顾地暴起伤人。

    驾驶座里的马国庆默默地听着,并竭力将自己伪装成一根壁柱,以免一不小心就做了那被“城门失火”殃及到的池鱼,那还真是连哭都找不着地儿!然而,事实上呢?他眼底偶尔流露出来的对薛玲这种“捋虎须”举动的钦佩,却已然将他的真实状况给出卖。

    唯一庆幸的就是眼下,不论薛将军,抑或是薛玲,都没空去理会这一点。当然,即使事后回想起来了,他们也不会在心里不舒坦的情况下,做出任何的报复举动。说到底,这是薛家人向来奉行的“坦荡直率”作风。

    四十来分钟后,吉普车顺利抵达薛家小院。

    如往常那般,马国庆下车,三五下就将薛玲在华侨商场里买下的那座小山样的物品搬到了客厅里,然后,拎着薛玲准备的新鲜美味、营养又健康的瓜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薛玲“哒哒哒”地跑到厨房里,榨了两杯新鲜果汁,又捡了几样糕点果脯肉干,摆放在托盘里。端到客厅里后,挑了个老位置后,就跟只没有骨头的鱼,又或者是疲倦到极点,下意识就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摊开来的猫咪一样,哪怕一时半会不能消减掉精神上的疲惫,那么,就要从身体上得到补偿而咬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果汁,偶尔拿起一块糕点或果脯磨牙。

    “啧!”薛将军喝了口果汁,虽然,这味道不浓不淡,不甜不腻,正是他最爱的口感,每每喝到嘴里的时候,都能体会到一种由舌尖蔓延开来的满足和幸福感。但,眼下,这样的情绪,却因为薛玲这番“我很累,很想立刻就回房间休息,但,我有件天大的事,不知道要不要说”的举动而减弱了几分。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最让他无奈又颓然,甚至隐约间生出一种“不想听”逃避心态的,莫过于心底深处那愈加浓郁的不祥预感。

    而,薛玲仿佛酝酿好了情绪,组织好了语言,又仿佛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那所剩不多的理智终于上线。于是,就见她抬头,出声问道:“林爷爷出事了?”

    这一脸的平静淡然,仿佛自己问出口的这个问题,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问题,对薛将军这样的大佬来说,就跟“蚂蚁和大象”之间的差距一般,完全不会引发任何不该有的暴动,更不会触发到圈子里某些人秘而不宣的利益般。

    然而,事实上呢?

    薛将军却立刻变了脸,不复往日里让无数人敬仰赞叹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连那一身向来收敛得极好的肃杀残暴气息,也仿佛突然被戳了个大洞般不停地往外冒,看向薛玲的目光竟隐约有一种看“生死仇人”的荒谬却又是唯一接近“真相”的感觉。

    薛玲依然瘫在椅子里,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突然爆发的薛将军,特意将气势收缩成一条线,指向那个胆子大到在老虎头上作乱的罪魁祸首,而不是自己般,一脸感慨道:“怪不得,罗清婉和林佟两人要实力‘碰瓷’我,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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