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和煦的阳光透过树梢暖洋洋地洒落下来, 正好映在院门的牌匾上, 给这块古朴的牌匾镀上了一层金光,看上去带着几分庄重神圣的气息。

    樊伉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栎阳书院的牌匾,满意地点了点头。

    书院的大门嘛, 在他眼中就该是这般低调又不失庄严的地方。

    杜恬这牌匾送得好啊!甚得他心!

    樊伉决定了, 等到光学玻璃作坊建起来,他一定抽时间给杜恬做个放大镜玩玩。

    别以为他没发现, 杜恬看远处的时候,总习惯性地眯起睛睛,肯定近视。

    在没有电灯电视电脑手机甚至连书都没有几本的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遵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 因为营养不良得青雀眼的人多,但近视的还真挺少见的。

    也许杜恬少年时代读书特别刻苦也说不定。

    吕禄也仰着头打量着这个外观毫不起眼的院门, 满脸失望:“伉表弟, 这就是你说的学校?感觉很普通嘛!”

    他还以为会是多么新鲜怪奇的东西。

    “是啊,禄表兄,这就是我说的学校。”樊伉看着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欢迎来到栎阳书院。”

    看着伉表弟脸上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不知为何吕禄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这样的伉表弟有点危险,不知道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那个……伉表弟, 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找阿产,今日为兄就先回长安了,伉表弟莫送。”吕禄转身就走。

    樊伉朝无名看了一眼,无名兄秒懂, 上前一步手一伸拎着吕禄的后领往后一拉,吕禄便觉身后有一股大力拉着他不由自主地“噔噔噔”往后退。

    “无名兄,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莫要动手——”

    吕禄在樊府呆了也有一阵子,跟无名也打过几次交道,两人甚至还交过手,自然知道樊伉身边这个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的青年不仅武力值爆表,而且很是孤傲,除了樊伉谁都不理,等闲也不敢轻易撩拨他。

    实在是被揍怕了。

    樊伉欣赏完自家校门,把人召集过来,手一拍,看着院中那二十多个年龄不一的少年男女,笑咪咪地道:“栎阳书院今天正式成立,你们就是栎阳学院第一届的学生——”

    话音未落,有人不满了。

    夏侯灶跳出来,指着不远处那一群明显就是贱民贫民的人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们也是栎阳书院的学生?跟我们一样?”

    樊伉看着他面带微笑:“当然。”

    “他们是贱民!”夏侯灶道,“而且还有女娘!”

    萧同捂着屁股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表露出他的想法跟夏侯灶一样。

    吕禄一脸懵逼:“伉表弟,他们不是来伺侯我们的仆役么?”

    无名一手抚额,他就知道会这样。

    自从萧何和夏侯婴他们把自家的皮猴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樊伉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心中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意外。

    “并不是。”樊伉看着他表兄一脸遗憾地道,“他们都是你的同学。”

    这下连吕禄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伉表弟很有才,他也很喜欢伉表弟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儿,但是跟贱民做同学——

    恕他做不到啊!

    他们可是贵族!生来就高人一等,怎可与贱民为伍?!

    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其他几名纨绔皆是如此想法。

    “我绝不与贱民为伍!”性子最火爆的夏侯灶怒道,“樊伉小子,我阿翁看重于你,怕你学校建成无人问津,特地让我来给你撑场面,你竟如此羞辱于我!如若不是念在你年幼孱弱,今日便是拼着得罪皇后和临武侯,我也要捶你一顿!”

    夏侯灶愤怒地说完,袖子一甩:“阿同,我们走!”

    吕禄哪里料到会是这个情形,有些傻了,连忙追上去道:“阿灶别怒,伉表弟定然是有他的打算——”

    夏侯灶自觉被樊伉羞辱,心中愤怒,对劝说他来此的吕禄也有几分迁怒之意,对他理也不理,扭头就走。

    院中诸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那些作坊园的小少年女娘们,因为无父无母,平日受尽冷眼,然而听得夏侯灶当着郎君的面如此诋毁蔑视他们,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身为贱民难道是他们的错么?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当然也愿意做一个吃喝不愁的贵族子弟。可是他们没有办法选择出身,一朝为贱民,便永世不得翻身。

    那些少年男女们低下头,心中羞愤已极,却无法出言反驳。其中有些性子暴烈的少年,更是捏紧了拳头。如若不是担心给郎君添麻烦,他们便是拼着性命也要去揍夏侯灶一顿。

    樊伉冷笑一声:“慢着!这是书院又不是菜市场,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一听还不让人走了,夏侯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樊伉怒目而视:“你待怎地?还想拦着不让我走?”

    樊伉道:“想走可以,只要你能打得过他,我便让你来去自由。”

    夏侯灶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无名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院门边的石凳上,曲起一条腿正拿布巾拭擦匕首,闻言抬起头来,“唰”地一声手中匕首出鞘,刀刃上寒芒闪烁,搭配上无名兄冷漠的眼神,含义不言而喻。

    夏侯灶打量了无名一眼,目露轻视之意:“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打嬴了他,我就可以走了。”

    樊伉依旧好脾气地望着他微笑:“没错!今日在场的诸位皆可以做证,只要你能嬴得了无名兄,我便亲自登门向夏侯世父说明,夏侯兄勇武非凡,书院无人配为你师。”

    夏侯灶眼珠子一转,道:“你的道歉我可不媳,若是你输了,便把阿秃送与我。”

    “行!”樊伉爽快地答应,“但若是夏侯兄输了,那么在书院求学期间便要遵守学校规则,遵师重道,友爱同学。”

    “一言为定!”夏侯灶心中大喜。

    天知道他早就对阿秃垂涎三尺,只是一直找不到理由开口朝樊伉讨要,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让樊伉这个臭屁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阿灶别答应——”吕禄表情惊恐,拉着夏侯灶还想劝说他改变主意。

    “为何不答应?”夏侯灶一脸轻蔑的表情,“难道你觉得我会输给他?”

    无名身材颀长,十分精瘦,外表看来并没有多强壮。相反夏侯灶却长着一身结实的肌肉,十分孔武有力。他和无名不熟,而且这么多年无名一直陪伴在樊伉身边,在京中名气不显。

    夏侯灶只道他不过是樊伉身边的一个跟班而已,心下不免对他生出轻视之意。

    只有在无名手中吃过亏的吕禄深知无名的厉害,死死地拽住夏侯灶,希望他别自取其辱。

    并不是他对夏侯灶多有兄弟之情,只是如今他和夏侯灶是一根绳上的蚱蚂,若是夏侯灶被无名击败,便只能老老实实窝在书院听从樊伉的吩咐。

    和夏侯灶同一阵线的他们自然也免不了这个命运。

    吕禄心中泪流满面,他真的不想留在这个书院跟那群贱民上那捞什么子的学读那捞什子的书啊!

    “喂,小子!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一会儿打破了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可别怪我啊!”夏侯灶踌躇满志,满心期待地道。

    樊伉年纪轻轻就名满长安,少不得被人拿来与家中子弟尤其是不争气的那种子弟做比较。

    作为长安一霸的夏侯灶,不知听夏侯婴提到过多少次,心中早就对樊伉这个时时被夏侯婴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孩子有所不满,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教训樊伉身边的人,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同是贵族子弟,如他一般做个混吃等死偶尔胡作非为一下又不犯大错的纨绔多好?非得独竖一帜成天搞风搞雨,让他们这一干纨绔们都被比了下去,一日三餐被家中长辈捶。

    他看不顺眼樊伉已经很久啦!

    教训不了樊伉,教训他身边最受宠信的随侍多少也可以让他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夏侯灶还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找些什么刺激人的话激一激无名,不曾想无名已经从石凳上起身,看着他语气冷漠:“说完了吗?”

    “说完了——”

    话音未落,夏侯灶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然后就感觉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啊——”地一声,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无名脚一挑,一根长枪被他勾了起来,然后用力一掷——

    然后在众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中,长枪穿过夏侯灶的腋下,夏侯灶便像块腊肉一般被钉在了院中那棵大槐树上。

    樊伉:“?!!”

    无名兄好生凶残!

    钉完人,无名兄走到夏侯灶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

    夏侯灶被钉在树上,颜面尽失,不由恼羞成怒:“你想干什么?”

    “你输了。”无名一脸漠然,“记住你的话,以后在书院中郎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夏侯灶快要被他气死了。

    樊伉笑眯眯地看完这一切,转身看着其他纨绔们:“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众纨绔齐齐摇头:“不,没有,一切都听你的。”

    开玩笑!

    他们之中武力值最高的夏侯灶连人一招都接不住,像块腊肉一般被人钉在树上,他们还敢有什么意见?

    众人心中皆闪过一个念头。

    兴平侯是个狠人,他身边那个叫无名的更狠。

    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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