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通老爷子并没有在孙骆涯的房中久留,早早的回屋休息去了。孙骆涯送他到门口,见老爷子走进了隔壁屋后,这才将房门给关上。

    合上了房门,孙骆涯便走到了肖汉搬进来的那只箱子旁,打开红箱盖见到了里边所盛放的物件。

    箱子中,有两只精巧的行子,还没一个人的手掌大。此外,还有一支青竹玉箫,以及一柄刀。自然的,还有少许银票,以及几只行囊。箱子就那么点大,光是这些东西就已将箱子给塞满的差不多了。

    箱子中连同刀鞘在内的刀刃,是先前与杨元修打斗时断裂的两尺半。因为据说这把刀可以吸血而修复刀身,所以在离开角鹰山前,孙骆涯顺便就将两尺半给捎上了。

    至于那支青竹玉箫,则是曲红莲将自己随身十几年的那支赠予给他了,而曲红莲自己也没有改用那支琉璃玉箫,而是在几日前,她托向左在后山青竹林里砍下了一节竹子,做了支竹箫。

    孙骆涯伸手握起箱子里的那支青竹玉箫,冰凉的触感油然而生。他竖起玉箫,抵在唇边,按照临行前曲红莲教给他的指法以及吹奏方法,开始轻轻吹奏起了玉箫。

    箫声听起来没有曲红莲吹奏时那么幽婉,不过倒也算是流畅,没有出现跑调或是音符阻滞的情况。

    如果硬要说他吹奏的箫声有一种意境的话,那应该是凄凉。

    凄凉的箫声此起彼伏,箱子中的两只小锦盒居然开始自行颤巍了起来。

    一旁的孙骆涯自然没能错过这个情形,自然也是将锦盒自己颤动的画面给尽收眼底。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停下吹箫的意思,随着他的箫声持续在屋内响起,两只巴掌大小的锦盒突然一翻盒盖,竟是自己将盒盖打开了来!

    盒盖打开后,锦盒中露出了两道幼小的身影。

    分别是两头二十年份的噬返内力蛊。

    这两只小家伙就呆在锦盒中,因为孙骆涯吹奏的箫声给活跃起来,竟是还兴奋地在盒子内蹦蹦跳跳起来,更是将盒盖一举掀翻。

    在孙骆涯见到这两只小家伙后,立即停下了嘴边的箫声,一副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两只小家伙看。

    几日前,曲红莲之所以会将青竹玉箫以及吹奏的方法教给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他能够自己操纵这两只噬返内力蛊。

    如今,他的体内除了原先剩下的一年先天内力之外,后来又因为吸收了一只噬返内力蛊,所以目前武胎中的先天内力有十一年的量。折换成后天内力,就是二十二年。以他的内力在同龄人中可以说是最拔尖的那类人了。

    自然的,曲红莲交给孙骆涯玉箫的另一种原因,是因为她在章河卿与牛亦等人的体内留下了蛊虫。

    她曾与孙骆涯表明,说是牛亦等人体内的蛊虫同样是噬返内力蛊。

    这些噬返内力蛊,只不过是在他们五人各自吸取了武胎所能承受的内力极限后,留下的。

    他们体内蛊虫所留有的内力,仍是多出了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的内力。

    如果说牛亦在内的五名寄主,有任何图谋不轨的心思,孙骆涯都能够以曲红莲教给他的另一首曲子,来操控这些噬返内力蛊,命令它们将剩下的所有内力注入寄主的武胎之中,使得这些寄主的武胎被多余的内力给撑爆,从此沦为一个没有内力的废人。

    孙骆涯伸出手指准备逗弄一下噬返内力蛊,可没想到他刚伸出手指,那两只小家伙就一个蹦跶跳上了他的手指,接着顺着手背一直爬进了他的衣袖中。

    对于噬返内力蛊的行为,孙骆涯倒也不陌生,毕竟他可是不下数次见到过这些白色的小虫子从曲红莲的衣领或是袖中爬出。

    曲红莲与他说过,最好是相隔半年一次再将噬返内力蛊的内力转嫁到自己的武胎中。毕竟他所要承受的是精纯的先天内力,而非是驳杂的后天内力。

    若是一次性太过汲取了内力,可能对他的先天武胎会造成损伤。要知道他的武胎是被修缮过的,虽然品相更高于从前,可毕竟是破损过一次的,曲红莲觉着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若非实在迫不得已,可以尝试转嫁其中一只噬返内力蛊,先获取十年份的先天内力渡过难关再做计较。

    孙骆涯从箱子中取出两尺半与青竹玉箫,将二者放于房内的桌子上,打算明早动身时携带在身上。

    之后他便盘膝坐于床榻上,开始瞑目养神,当然了,易筋经义中记载的那篇呼吸法门他还是照常吐纳习练。

    至于酒楼内的其余几间屋子里,万事通老爷子已经躺在床榻上进入了梦乡。肖汉则是坐在屋中,一拳一脚地演练着自己的多年所学。他身为直系死士有着自由进出摘星阁的权利,自然能够在摘星阁中拣选武功秘籍进行习练。

    之前不止是孙骆涯,就连孙希平本人也与肖汉明确说过,说是摘星阁的武功秘籍可以自由拣选三本,内功心法另算。

    当时肖汉虽然是应承了下来,可他却没有在摘星阁中挑选过任何一本的武功秘籍。甚至就连多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这一点倒是让孙骆涯与孙希平搞不明白,问他,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孙骆涯不太喜欢做为难人或者是强求人的事,既然肖汉对摘星阁的武功秘籍不感兴趣,那他也不会哭着求着让他去挑,这样没意思。人各有志,谁都有不愿去做的事,没必要为难。

    肖汉在屋子里重复演练着一套武功的招式,拳脚皆有。

    动作幅度很大,每次出拳或是踢腿都有破风声响起,看起来很有气势。

    除去这三间相邻的房间,其余五间分散开来的房中,五名年纪不等的男女,皆是挑灯夜读,门窗反锁不说,就连翻阅手中书籍时都要多留一个心眼,照看着四周,若是觉察到丝毫的不妥,他们就会立即蒋书本收好,免得让人瞧见了或是出手来争夺。人在江湖,不得不防。

    楼下的厅堂内,店小二收拾好了桌上的残羹冷炙,便在掌柜的示意下,关上了酒楼的大门,顺手给拴上门闩不说,还搬来了一根长木条,拄在了大门后头。对于这座建立在扬州边境的小城镇来说,晚间就算是被几波流寇给洗劫了店铺也不算奇怪。

    做完了这些,店小二就开始将厅内的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

    店掌柜合上了账本,手里也停下了对算盘的敲打,他来到店小二拼凑的大桌子旁坐下,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到厨房通知一下胖子,说是打烊了,早点吃完饭早点休息。”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便跑去了厨房。

    掌柜的陆不平抬了抬头,刚想开口喊一句,可一想到今晚酒楼刚入住了八位客人,这才将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多时,店小二从后厨端来了几盆子菜,皆是先前给那八位客人烧的菜时剩下的,有多有少。那八位客人吃完已经有些时候了,而这些菜却还是冒着热气,想来是被店掌柜称呼为“胖子”的厨子在后厨给热过了。

    见店小二已经将菜摆上了卓,陆不平立即开口说道:“去,到楼上叫一下小雅,那丫头刚才见我来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还不下来,待会儿菜可就要凉了。”

    店小二点点头,立即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

    在他上楼后,厨子也端着几盆菜出来了,果然不愧是被称呼为“胖子”的厨子,整个人大概有两百斤,浑身胖鼓鼓的,厨子见小二不在这,就又只好跑一趟后厨,去端来了一大碗米饭,以及一盆子白面馒头。

    对于他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人来说,不管是客栈也好,酒楼也罢,也都只能是等到店铺打烊了之后才能坐下来吃东西。几乎每天吃的东西,也是给客人们炒菜时余下的。当然了,陆不平也没有吝啬到让店小二和厨子吃客人吃剩下的东西,那也太不人道了。

    不多时,店小二快跑下了楼,刚到楼梯口,他就与陆不平说道:“掌柜的,小姐她不在。”

    “不在?她怎么不会不在?下雨天的她能去哪?”陆不平有些难以置信。

    店小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在小姐的门口叫了她几声,也不见她理我。我就把房门推开了,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还未等陆不平做出结论,店小二立即补充道:“对了,我看小姐房内的窗户是开着的,可我记得之前从马厩回来时刻意抬头看了眼,发现酒楼客房的窗户都是关上的,你说这小姐也真是的,下雨天也不知道关上窗……”

    就在店小二开口抱怨的时候,陆不平立即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哎呀,小雅这丫头估计是从窗户跑外边去了。我现在就去外边找找,你们两个先吃饭吧,不用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陆不平就开始搬动用来阻门的长木条,以及门闩。

    店小二与厨子听了,也没犹豫,二者快步走到门前,开始从墙上取下蓑笠穿戴在身上,“掌柜的,咱们还是先把小雅找回来吧,下雨天的,这丫头穿得还少,要是在外边淋了雨,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店掌柜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俩一眼,点了点头,也没拒绝。这个时候人多力量大,跟他们两个,陆不平也没什么好客套的。

    与此同时,在距离小言欢楼一百里开外的一条破旧小巷子中,四名佩刀男子,被六名腰佩刀剑的男女以三三分组前后包夹在了一条不过两人宽的羊肠小道里。

    邓左熙与小徒弟段白言肩并肩而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背靠着程轩峰与黎东山二人,他们四人此时已经抽刀在手,双手紧握刀柄,斗笠下的眼眸更是目视着拦路的敌人。

    “师……师父,他们是什么人?”段白言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握刀的双手更是在他见到拦路三人之中,那位脸颊上有道疤的男子时,比之先前更要握紧了些。

    对于自家小徒弟的询问,即便邓左熙不扭过头去看,也能知道这小子的双手估摸着又在打颤了。而当他的双眼直视向那位单手按在刀把上的疤脸男子时,略显干涩的咽喉发出了沙哑的“敌人”二字。

    能在这个鬼天气拦住镖师的去路,除了是劫镖的蟊贼之外,还能是什么人?

    “小师弟,不要怕,有师兄在,保管你平安无事,最不济,咱们这趟还有师父在不是?”比起自家小师弟的颤颤巍巍,那位下巴留有胡渣的程轩峰,倒是开明许多。

    可尽管他嘴上如是说,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显得轻松。一如先前察觉到这伙人跟踪他们离开酒楼时一样,此时的程轩峰,一脸的狰狞!

    相比较性格豪爽的程轩峰,一旁的黎东山倒是沉稳的多。他的双目在打量了道路前方那三名蓑笠身影后,只是小声地提醒了句“皆是二境的武夫”。

    邓左熙听闻之后,只是对身边的小徒弟吩咐道:“待会你只管留在原地保护好自己,师父一人上前即可。”

    段白言颤巍着嗓音说道:“师……师父,你行吗?”

    邓左熙苍老的面庞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老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有不行过!”

    从来不苟言笑的黎东山听了,却也是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

    至于那位狰狞着脸的程轩峰,则是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三名来者不善的拦路人,冷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话音刚落,他竟已是率先持刀冲杀了过去。

    接着是身边的黎东山。

    最后才是他们相同的师父,邓左熙。

    始终站在原地的段白言,只是见到一位苍老的身影垂斜着一条手臂,那只布满皱纹及老茧的手,在雨水的洗涤中,紧紧握着那柄即便是在夜间依旧是明晃晃的三尺长刀。

    老者先是慢步行走出去五步,接着是从第六步到第十步,是快步,从第十一步开始,他的身形已经是呈现小跑之势,到了第二十步,老者的身影已经在雨中快若奔雷,手中长刀更是在雨中拖曳出一道明晃流光。

    寂静的巷子中,开始响起了一连串“啪嗒啪嗒”的踏踩水面的声响。

    接着,却听“锵”的一声噪响。

    两柄长刀的刀刃相互交击。

    “给我杀!”为首一位,脸颊上留有疤痕的男子高喝出声道。

    “杀!!”

    巷子里,立即充斥起了错乱的刀剑交戈声响。

    而就在这条巷子边上的一堵围墙上,有位身穿浅黄色齐胸襦裙的妙龄少女,此时正沐浴在绵绵细雨中,优哉游哉的晃着脚丫子,眼含笑意地看着围墙下的那两拨相互砍杀的身影。

    偶尔,少女也会摘下腰间以红绳系挂着的木剑,握在手中,学那巷子里的持刀老头,开始在空中比划着那一招招看上去极为不俗的刀法。

    时而,少女嘻嘻一笑,道:“好玩,嘻嘻,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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