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宫里头的旨意降临苏宅。

    皇帝欲于宫中建一座贡茶院,特聘苏木为茶司,掌管贡茶院。以研究茶叶品质,并授宫中女官茶艺。还可设立茶艺课,王公贵族,官家亲眷皆可进宫上课。

    简单来讲,皇帝就是要提升茶的品质,沏出顶级好茶。与此同时,也要将茶艺发扬整个大周。

    而传播首要之人,便是苏木。

    明黄的绸缎在桌上泛着晶莹光泽,苏木临窗而坐,漆黑的双目直勾勾盯着桌子一角。一手抚着圣旨的边角,一手揉着太阳穴。

    有喜,亦有忧。

    原只想安安分分当个皇商,种种茶树,开开茶馆,亦是人生快事。

    如今能得皇帝赏识,做了大周第一位女官,专门研究茶叶。教授传播,弘扬茶文化,却是件有意义的事。可深宫四海,整日活在阴谋诡计中,不是她的初衷。

    不过细细想来,做了皇商,半只脚已踏进官场。她不招惹,已有人视苏记为眼中钉了。与其整日提防,不若做到无人撼动。

    夫妇俩立在一旁,见女儿先是眉头紧锁,而后舒展开来,也不明白她究竟啥意思。

    苏世泽试探问道:“木丫头,这茶司…是个啥官儿?咋还有女娃娃做官的哩?没啥事儿吧?”

    苏木收回视线,将明黄的圣旨拿起,递给他,“不过是宫宴那回露了手,瞧上我沏茶的功夫,要去宫里教那些女官沏茶。旁的事没有,不必担心。我只寻思做了茶司,没多大功夫管茶园了。”

    苏世泽接过圣旨,来来回回几个字,读不出什么花样儿,经女儿解释,明白过来,“原是忧心茶园,这点你把心放肚子里。有爹和你阿公、小舅在,几百亩的茶园,保准给你管的规整。尹掌柜这两日也到了,开新铺有孙跃,你不过费心多过问,这么多人手,哪里会忙不过来。”

    吴氏接过话,“再不济,明年等六月大些,好上私塾,娘得空也帮忙!”

    苏木笑了,“那感情好,我就安安生生当个女官。”

    苏世泽也乐了,“咱家一年出了两个官儿,若你爷晓得,定笑得合不拢嘴,只怕当即收拾东西,要上京都来。得,我这就去写封信。”

    说着,搓着手,乐呵呵朝书房走去。

    宫中殿宇众多,荒弃的自然不少,然皇帝没有随意拨一座作贡茶院,而是择了一块风水宝地,大兴修建。

    听云青传信儿,孟大人于朝堂反对,表此举太过奢靡,于我大周质朴民风不符。被皇帝狠狠驳斥,批他顽固迂腐。

    至于垣村,也因着苏家出了一位女茶司,而被特立自立。不必归属哪镇,自立自足外,同等享受朝廷的惠政。

    听说贡茶院由御史中丞唐大人主之,工部次之。占地百亩,有房约三十余间,征义工三万余人,工匠千余人。耗资巨大,可见皇帝对其重视。

    如此浩大的工程,只怕没个三五月,竣工不了。

    这般算来,进宫做官要到五六月,中间空档,倒是能余下不少时间做事。

    近几次,苏木足不出户,关在屋里,做详细的计划。

    其一,着孙跃再寻两处好地段,开两间苏记。与此同时,于京郊购一处庄子做茶园。

    这些日子,孙跃四处奔走,累积不少人脉之外,自个儿个寻了几个帮手。如今自成一体,倒像是组建了一个业务部门。

    铺子里由尹四维顾着,以他经营茶楼多年的经验,开分店不成问题。年前苏木也于他商议过,铺子入了正规,便将底下得力的管事提拔上来当掌柜。他要腾出空来,开新铺,管新店。若无意外,下半年还要开茶楼,回归老本行。

    尹四维也不是迂腐之人,并不以苏木让他脱离掌柜之责,便心生芥蒂。而是毫无保留的提拔管事,如今得立之人四五有余。

    再说糕点师傅柳三娘,已然成为后厨管事,那一众小年轻经一年历练,如今已是老师傅,开始带新徒。

    就是兰姐儿也成长不少,那套算账的功夫无人能及,最主要的,苏木抽空教她学会了算数及表格。虽没有电脑用起来便利,比起这个时代繁琐的账务来讲,已是简便太多。

    因铺子的发展,人员增多,账目一日多过一日。兰姐儿每每做账至深夜,她又是个较真的性子,不把账目理清楚,便不回去。

    苏木自是看在眼里,欣慰之余,是心疼。为了长远之计,又招了四五个识得几个字的年轻女娃跟着学做账。有人帮衬,松泛不少。

    如今兰姐儿已成为账房总管事,照整个京都来讲,该是最年轻的账房先生。苏世慧收到兰姐儿的信时,整整哭了两日。

    其二,便是茶园这块。

    茶园有吴大爷、苏世泽和吴三儿整体把控,又有垣村的村民帮衬,基本上没出任何岔子。

    这几月正是茶树生长的关键,垣村的茶园自是日日有人看守,该上肥时上肥,该浇水时有人灌溉。只等五六月份,采摘制茶。

    茶坊也已修建完毕,正陆续完善。

    聘请采茶制茶的长工,孙跃早早就签好了,就连装茶的罐子也在陆续赶制中。大到运输,细到包装,都已安排妥当。

    就在一家子忙忙碌碌之迹,一个挺拔的背影出现在正府街头。

    他着一身青衫,乌发以同色布带高高束起,背着书篓。镂空的书篓可见一个黛青色的包袱,及几本书。

    见他一路走,一路张望,白皙的面上,一双溜黑的眸子满是好奇。

    “咕噜”一阵响。

    他摸了摸肚子,瞧见不远处的包子铺,快步走了过去。

    “叔,来两个包子。”

    小二拿出油纸,麻溜的包了两个,递给他。

    “六文钱。”

    那人先是一愣,自腰间掏出六个铜板,口中喃喃道:好家伙,京都的肉包子要三文一个!瞧着同从前吃的大不得多少,却生生贵了三倍!

    接过包子,付了钱,他并未立即走开。

    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向小二打听,“叔,您晓得苏府怎么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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