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楮墨懒得理会孙梧藤这个老顽固,经过上百次的实验,熊楮墨发现生铁、铁矿石、石灰石的最佳配料比例大概是16:2:1,这个比例炼出来的钢是最好的。

    铁矿石是做氧化剂,石灰石是做融剂,铁矿石和石灰石都不能加的太多,否则会影响钢粒粘合。

    熊楮墨揭开盖子,把煤点燃了后,小心翼翼地把一百斤煤粉加入炉膛之中。手脚麻利的加盖、封口,

    八个壮汉没用他吩咐就卖力的推动了鼓风机,炉膛内顿时燃起了窜天的火苗。

    孙梧藤傻得就跟个天线宝宝一样,抓起一把煤粉满眼的不解,“为什么要费力把朝鲜产的无烟煤磨成煤粉,以前不都是直接放在里面烧吗?”

    熊楮墨可不是个好老师,他瞪着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给孙梧藤解释什么叫氧气,抓耳挠腮的解说道:“额……把无烟煤磨成煤粉,煤能充分燃烧,会提高的炉温,能大大缩短炼钢的时间。”

    孙梧藤顺着缝隙看着炉膛里的发蓝的火苗直晃得眼晕,心头吃了一惊,咂舌不已的说道:“我滴个乖乖,仅仅就把煤磨成粉,火势就比以前强了三倍不止!”

    熊楮墨见炉温差不多,一挥手,两名壮汉便把一百斤调配好的原料倒了进去。

    院子里热火朝天却繁而不乱,钢厂的工人都是先前洪水城钢厂的工人,他们严格按照熊楮墨总结的工艺流程进行了操作,点火、装料、加热、搅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熊楮墨依旧是信心满满,依照他模糊的记忆,将渗碳铁料切成小块置于封闭的黏土坩埚中,在坩埚外面加热,铁料会继续吸收石墨中的碳而熔化成为高碳钢水,到时候只要浇铸成小锭后锻打成所需的形状即可。

    大管家孙梧藤却看的直皱眉头,因为熊楮墨这败家子一次就加入了一百二十斤生铁,他的心中是一阵肉疼,这哪里是在炼钢分明是在浪费。

    可一个时辰后出钢的时候他傻眼了,看着工人把钢捶打成一块块十斤左右的钢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熊楮墨竟然就用这么简陋的设备炼成了钢。

    他看向熊楮墨的眼神都便变了,“我的天哪,这都行,神了!”

    熊楮墨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拍着自己的肚子嚣张的说道:“这才哪到哪儿,里面有的是让你惊叹的新鲜玩意儿!”

    王叔远心情紧张的就像迎接新生的婴儿,钢锭一落地就被他急不可耐的送到了紧邻的房间门。

    车间内几十名魁梧的铁匠们扬起镔铁般的手臂,飞快的挥动手中的铁锤,叮叮当当错落有致的锻打声响彻整个车间。

    一个时辰后,一枚闪烁着金属光泽巨型撞角终于锻造成型。

    几十个浑身肌肉虬扎的壮汉赤膊着上身,喊着齐整的号子,“吭哧吭哧”的把这枚沉重的撞角从车间里抬到了院落中的车上。

    说是撞角,其实更像一个立起来的钢制大铲子。

    要不是王叔远为了检验钢的性能和提高使用寿命再三坚持,以熊楮墨能省则省的尿性,他早就直接用钢水浇筑撞角了。

    熊楮墨弯腰摩挲一阵温热入手传来,他看着车上这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撞角激动的想落泪,玛德,劳资特别怀念后世的钢筋水泥世界。

    王叔远揉搓着满是老茧的双手一脸坏笑的走了过来,冲着远处那被打捞上上陆地的半艘福船扬了扬下巴,贱兮兮的笑道:“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

    熊楮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自相矛盾,老子高兴!”

    另一边摩挲着撞角孙梧藤撇了撇嘴,怀疑之情溢于言表,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果真是傻大黑粗,可是鞑子的船不会停在原地就这么让你撞吧?老夫认为,仅凭这玩意儿翻不了盘。

    子谦,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看咱们还是考虑考虑搬家的事情吧!”

    熊楮墨摆了摆手,乐观的说道:“哎,此言差矣。大号福船势雄力大,便于冲犁敌船,正所谓斗船力不斗人力。鞑子的船是活的,咱们的船也不是死的。

    如果这撞角能撞毁这艘铁力木的福船,撞毁鞑子的破船自然不在话下。”

    孙梧藤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摸着撞角上不规则分布的手臂粗细的圆孔问道:“子谦,这些疙疙瘩瘩的圆孔是干什么用的?”

    还没等熊楮墨接话,王叔远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榴弹一样的东西,满脸兴奋的卖弄道:“老孙,你有所不知,里面那咯咯哒的东西叫螺纹,是子谦发明的,是用叫丝……什么丝……丝……”

    他摸着后脑勺,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那个熊楮墨刚创造出来的新名词。

    熊楮墨哭笑不得的提醒道:“丝锥!”

    王叔远一拍脑壳,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丝锥攻丝出来的。”

    说着他冲着熊楮墨挑起了大拇指,眉飞色舞的称赞道:“老孙,子谦这简直是神来之笔,这东西可比船钉固定的结实多了,别出心裁不说,简直是牢不可破。

    我王叔远自诩能工巧匠,心灵手巧,被乡里称为天才工匠,顶着这耀眼的光环谁也不放在眼里,今天呐,我算是彻底的服了子谦了。”

    一提到螺栓,运送撞角的铁匠们全都向熊楮墨投去了崇敬的目光,他们都是识货的行家,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这种连接固定方式,当他们在车间内见识过螺栓的妙用后,一时间将其惊为天人。

    孙梧藤摸着那用锉刀打磨过的螺纹目光温和了许多,心想,这小子就像黑暗里的一盏灯,总是能给大家带来希望,兴许他果真能带着这一万多人逃出生天。

    他食指在平滑圆润的螺纹上划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抬头冲着熊楮墨微微一笑,“子谦,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这东西应该是一公一母,配合使用的吧?

    要是有了这东西,修理战船、铺设木轨、制造水车……凡是需要紧固的地方都能大大提高效率,只是此物能否批量生产?”

    熊楮墨没想到孙梧藤的目光如此的毒辣,直接就切中了他的痛处,摸着鼻子同王叔远相视一笑,“行家,一公一母,公的叫螺栓,母的叫螺母!

    上岛后,我就用残余的钢料秘密研究螺母,五天前终于有了突破,不过,目前还只能是小批量生产,质量还不是很稳定。”

    他故意略去螺纹的牙角,牙距不说,不知情的人即使弄了去仿制,但是内螺纹、外螺纹,大径、小径之类的就够他们研究个一年半载的。

    一套闪着蓝光的螺母变戏法般的出现在了王叔远的手中,他轻车熟路的组装起来,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使用。

    孙梧藤双眼精光直闪,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带螺旋纹的螺母和螺栓是怎么加工的,笑容可掬的说道:“如果是商业秘密就不必告诉老夫了,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老夫就信心倍增了。”

    他嘴上说的避嫌,可手却一刻也没从撞角的螺纹里拿出来,站在那里蔓延享受几近猥琐的摩挲着。

    见识过工业生产的熊楮墨最想要的是搓丝机,可是在这鸟不拉屎的连电都没有的世界里不啻于痴人说梦。

    他目前用的是失蜡法,直接在地上挖坑做范儿用钢水浇注成型,然后人工挑选打磨去毛刺,再热处理。

    但是在第一个浇注的环节他就遇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气泡,尤其是那些螺栓内部的气泡,简直他挥之不去的梦靥。

    这些肉眼看不见的气泡是一颗不知道何时回爆炸的炸弹,一颗小小的螺钉在海上也能酿出一场大灾难,让整船的人陪其殉葬。

    不解决气泡的问题,熊楮墨根本就不敢大规模的推广应用。

    王叔远向熊楮墨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见他点了点头,朗声笑道:“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瞒的。不知孙老哥可曾听说过宣德炉。”

    博学多才的孙梧藤一点就透,“失蜡法,子谦,聪明绝顶!”

    熊楮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免得被孙梧藤摸个底儿掉哦,打了个哈哈也不接他的话茬儿,朗声笑道:“来来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咱们还是看看这撞角的能耐吧!”

    几十个壮汉闻言如同打了鸡血,数百米的距离足够他们把速度加速到七八节,推着那撞角带着一片灰尘就冲着铁力木福船的吃水线撞去。

    众人的心全都悬在了嗓子眼,突然“哐当”一声闷响,推车的壮汉们转身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

    而那艘铁力木的福船却如同在地上生了根,屹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副努力了半天怎么会这个样子的模样。

    王叔远揉了头眼睛,脖颈里青筋暴露,活脱脱的一个兵痞,一边往前冲一边扯着嗓子骂道:“混蛋,把撞角给老子抽回来!”

    撞角方一离开船身,木头碎裂的声音便应声响起。

    眼前的庞然大物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闷响,如同垂死的巨人,不甘的晃了一晃身躯,“轰”的一声轰然倒塌在地上。

    试验场上顿时雾霾爆表,被灰尘包裹住的众人嘴巴长得能塞的下一颗鹅蛋,呆呆的做起了吃土群众。

    熊楮墨满脸的嘚瑟,嚣张的鼓掌道:“我宣布,撞角,实验成功!”

    在场的人群这才从震惊中醒来,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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