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从来不会打断你。

    我现在看着王翔老师的表演就是这种精神状态。

    这种状态貌似很超脱,但是面对人和事的时候不一定是正确的态度,特别是你本人也卷入事情本身作为参与者的时候。

    王老师刚刚说完高欣老师,转过头来就用更加不屑的眼神看向了我,“……小男孩。”

    你也只比我大三届!

    当然啦,三届往往意味着我们在同一个初中,或者同一个高中根本碰不见面,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三届确实可以算是一代人的分界线。

    我身体靠后,倚靠在椅子上,表面上很放松地看着大放阙词的王翔,实际上我的心理和身体都很紧张,随时准备跳起来拍死这家伙,我的目光在桌面上的盘子和刀叉以及旁边的椅子上巡梭。

    男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气冲脑门,其它的事情就不管不顾了。

    譬如王翔,这家伙看到我和高欣老师坐在一起吃饭,便直冲了进来,张口胡说八道,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理打击之后歇斯底里般的应激反应。

    类似状态的人,我曾经见过,我初中的时候,有个平常看起来很老实的家伙被某些人欺负狠了,最后狂性大发,张嘴就把欺负他的家伙给咬了。经常欺负他的那帮人虽然借此给他取了一个“狂犬”的外号,一直以此嘲笑他,但是言行还是有所顾忌了。

    所以,这位王老师,之前和我接触的时候,还保留着一点点老师的体面,但是今天他的这种状态明显是受刺激过度,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回归成为了禽兽——他日常显然就对高欣抱着禽兽的念头。

    因此,我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免得这家伙也像禽兽一样对待我——一般来说,我胆子比较小,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那种,这个时候,自然要抛开一切顾虑,虽然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宁可进派出所,也不能进医院——被他咬了的话,我就一点脸皮都没有了,哪怕他更丢脸。

    有些头衔,男生是不能戴上的,譬如怂货和弱鸡,最起码你不能让别人有证据证明你名副其实。

    那位咬人的同学严格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错,但是未成年人的世界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要么你后台够硬——你爸妈足够牛逼能罩着你;要么你品学兼优,是老师的宠儿;要么你擅长拉帮结派,有一伙兄弟——即便都是塑料兄弟花;要么你存在感超低。太过于老实又不擅长交际还很显眼,结果就是被欺负,哪怕最后绝地反击过,但积重难返下,后果还是自己转学——带着一个不雅的外号,大家提起他来,就记得他咬人这么一件事情了。

    不管是未成年人还是成年人,一开始就要坚持住原则,不能退让,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当然,从性质上讲,王翔的这番所作所为拿出去说了,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我之所以想起我曾经的那位可怜的同学,是因为觉得,如果每一次我作为陪衬都很凄惨的话,我就相当于降低到了和他同样的档次了。

    假设今天晚上,我被王翔打出了狗脑子,这件事情传出去王翔固然是疯子,高老师也不免变成了红颜祸水,我就更惨,变成一个弱鸡、傻瓜、倒霉蛋,大家甚至不会施加给我同情,只会认为我果然不配和老师谈恋爱,高老师也是一个眼光有毛病的傻女研究生。

    反过来,王翔作为老师,瞎胡闹结果被作为学生的我反过来抽成了一条狗,那么整个故事的格调就不一样了,就只有王翔一个人作为丑角出现,大家就会觉得他果然是一厢情愿,而我和高老师并无明显的不配,反而是一个很“安全”的爱情故事。

    所以,哪怕事后进派出所,我也要打破他的头——当然,如果他挑事的话。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翔,我个人觉得我脸上甚至挂着笑容,但是这个时候我内心已经够激动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上面所说的前因后果根本没空去想,都是事后的心理分析,眼下脑子一热,下定决心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王翔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决心,也盯着我半天不说话,我们两个眼神交锋,似乎是正在玩谁先移开谁就输。

    “请问您要吃什么吗?”似乎是眼看着气氛不对,几个服务员也凑了过来,一位大妈服务员首先凑上来向王翔询问道,她身后跟着几个男服务员,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他们有坚决维护餐厅用餐秩序的决心。

    王翔回过神来,依然盯着我,但是撇嘴说道,“不是,我不吃东西。”他哼了一声,“我在外面看见两个认识的人在这里吃饭,进来打个招呼而已。”一副老公抓奸的口吻。

    “你是大学的老师吧?”大妈努力堆起来笑容来缓和气氛说到,“大学老师,肯定都是有素质的人,请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啊!”

    王翔对着我扬了扬眉毛,眼珠朝着外面动了动,表情传递约我出去打架的信息来。

    我缓缓站起来,手里捏着餐刀,目光不动地盯着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罗克!”高老师表情严肃,马上就试图来抓我的手。

    我把手一收,放到了背后,挺着胸膛看着王翔,“王老师,我其实跟你不熟,你是不是想我们大家今天晚上熟悉一下,更加深一点了解?上一次只是皮面上的了解,这一次准备要入骨?”

    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可怕,不过对于扮演脑子里面那根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的人,我还是挺有经验的,老白给过我很多教导。

    我此时倒是挺担心王翔这丫的画风转变,突然耍赖皮,故意对我说,“你来捅我啊!”

    我真捅的时候,他就能够像天津混混那样对自己狠,不闪不避,吃一刀然后报警。

    狠人就怕更狠的,我还不至于不要命,那样我就进退维谷了。

    旁边的服务员们也很紧张,大妈几乎要喊出来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于是王翔最终还是出去了,板着脸没有更多地说话,场面话都省了,只不过努力表现得很自然地从我身边绕过,像是刚刚和高老师说了“我们分手吧”这样的台词,然后就把一切放下了。

    等他的背影走出了餐厅的门,我才随手把餐刀丢在桌子上,高老师和旁边的服务员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重新坐下来,服务员马上就走开了,高老师正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这么冲动,真的把他弄伤了怎么办?再说,你自己受伤了怎么办?”

    “我个人觉得他不至于那么有种。”

    “什么有不有种的,”高欣老师叹了一口气,“你们男生怎么这么幼稚?”

    这话我决不承认。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有时候男人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仅仅受他的思想和认知水平决定的,还受其他社会的因素的影响。

    譬如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如果我是王翔,在外面看见高欣和我在吃饭,一般我最多恨恨不平,在心中记上一笔,回去辗转难眠罢了;但是如果我和我的兄弟,或者学生走在一起,平时我又向他们吹嘘说我一定能够拿下高欣,偏偏经过这家餐馆的事情,大家都看见高欣和一个小男生在吃饭。

    这个时候忍气吞声地走掉,恐怕日后不免被起忍者神龟的外号,之前说的话全部成了屁,自己的人设也就此坍塌从优秀的学长变成了被挖墙角的可怜虫。

    正如当初崔浩然被挖墙角——实际上连实际行动都没有,只要当时他和刘笑吟情比金坚,对方难道有得逞的可能吗?刘笑吟自己拒绝了对方,难道那家伙还敢继续硬追——从那家伙之后的反应看,王翔死缠烂打的坚持已经算是商院里面出众的品格了。

    但是这家伙在校园bbs上公开征求挖墙脚的建议,还被我们自己院系的同学认出来了,崔浩然也就被架起来了,既然他知道了,那么这件事情就不能以刘笑吟去拒绝就结尾了,必须大家面对面地讲数讲清楚。

    结果那家伙既不“勇敢”,也没有“风度”,灰溜溜地掩面而逃,变成了长久以来的笑柄。

    我倒不是替王翔开脱,毕竟种种因得今日果,他今天晚上发疯,足够的铺垫在以前都已经垫好了,也就是到了最后,他还保留了一点理智,阿q一样带着自我精神胜利的姿态走掉了。

    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他的小弟们。

    不然的话……我是真的很后怕啊!

    此时坐下来,我当然地冷静下来,后背都是冷汗,腿上也有些无力,估计是刚才太紧张的缘故,但是在表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高老师说我们幼稚我倒是很认同,但是这种幼稚不是我们认识到这是幼稚就能够避免的,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奇葩的事情?

    就好比你姐姐、你姐夫和我姐姐之间的事情,我只要设想一下他们可能是通过怎么样的对话,怎么样的举动最后勾搭起来,我都觉得荒谬绝伦。

    这就好像我们见识到人类繁殖是怎么样的一个过程之后,想到自己出生这么一个例子,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父母的形象也不是那么伟岸和正经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是幼稚不能避免,还有更多的负面的形容词也不能避免。

    不幼稚是一件整体性的事情,是一个人整体的表现,不是对他在某件事情上的表现的评价。

    成熟,是成熟地面对自己所有的社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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