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安静到只能听到火与树枝的摩擦和我们两人浅浅的呼吸,我和凌青两人连呼吸都在尽量压低,而那只狼就蹲坐在洞外,等着,守着。

    外面的天在渐渐泛白,洞口的狼身越来越清晰,全身是黑棕色的毛,两只耳朵高高耸起,在观查着周围的一切,它那隐隐闪着幽光的双眼,直盯得人心底犯凉,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怀疑,我已经是它肚子里的食物了。

    看着外面就要亮起的天,我不断的将树枝扔进火堆里,维持着火堆的燃烧。可是在天亮之后,狼还会怕火光,怕这火堆吗?如果它真的硬冲进来,我真的可以那样做吗?我能做到吗,那似乎很困难。

    我的手摸上腰间那暗袋中的毒药,那是秦姑姑在出门时送我的,毒死一个城镇的人是没有问题的,秦姑姑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是毒死这只狼……?而且我又没办法让它吃进去,就只能靠洒向它,不知道会不会管用。我暗暗握紧手心。

    四周的空气似乎越来稀薄,看着狼隐隐晃动的双耳,我手心里惊出了一身的汗,我们两人一狼,已在这坐了好久,太阳的印迹已越来越清晰。想抻手捶捶已坐得僵直的后背,可是我却不敢动,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我真怕我的手一动,那已失了耐性的狼就会扑上来。我只能继续这么坐着,这么看着。

    身边凌青握的衣袖,也越来越紧,还带着颤抖,他的肚子偶尔还会叫上两声,想来我们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而我们从遇到狼开始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虽然时间也就是几个时辰,可我却有种好久好久的感觉,像一辈子那么久,从生到死,似乎都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突然,外面一声鸟鸣,打乱了洞内的平静,接着就听见群鸟从林中飞起的声音,凌乱中夹着鸟鸣,那一刻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内,一种接近于死亡的惊恐瞬间袭向我的全身。看着洞外天空双眼,瞬间转向那只狼时,它已从地上一跃而起,随之嘴里也响起明亮的哀嚎声,那凄厉婉转的狼嚎在那一刻是那样震慑人心,那是一种接近于死亡的哀嚎。

    那是一声来自地狱的召唤,那是一声预示着死亡的哀叫声,在多年后的时候,我依然记得这声嚎叫,这声离死亡最近的哀嚎。

    那一刻凌青也震惊了,不是因为那只跃向他们的狼,而是因为身前的女子,从小生在皇宫,看多了骨肉相残,可今天这女子在看见狼跃向两人时,她竟然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挡在了自己身前。

    凌青真的震惊,自己从出生便受近母皇的宠爱,那是因为自己是母皇身边最特别的皇子,也是因为自己独特的性子,更因为母皇疼爱父妃。而父妃疼爱自己则是因为我受到母皇的疼爱,让他在众妃中很有脸面。

    身边的奴仆也对自己恭敬有加,那是因为我是主子,我决定着他们的生死。一些朝中官员也对自己满脸笑意,那是因为她们想留给自己好印象,为她们在母皇面间说些好话,她们的女儿也对自己极好,那是因为她们想娶到自己,得到我的心,因为我能为她们带来富贵和权利。

    可眼前在这无人看见,无人赞扬,又不需要表现给别人看的时候,她为什么可以舍弃自己的生死,而用她单薄的身体守护着我?凌青的眼湿润了,心受到了太大的震撼,心底竟然有个声音在说:‘就这样死也好!这也是一种幸福。’

    就在抱着凌青,闭上双眼等着被狼撕裂时,又一声狼嚎叫起,比之刚才更为凄厉,我惊恐的回头看时,狼已满身血痕的躺在离我一步之地。双眼不甘的瞪视着我。那是恨吗?还是它为自己输给我这样一个无反抗之力的人类而感到不甘。

    看着躺在身旁,全身被血沾满的狼,我轻轻一笑。这就是人生,随时在生死线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的命由谁主宰,谁的人生为谁改变,谁的未来又由谁来决定?更让我觉得好笑的是,在那一刻我竟然只想着要保护身旁的男子,竟忘记要扔出暗袋内的毒粉,我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

    “属下参见主子,让主子受惊,属下罪该万死。”收回思绪,看着跪在脚边的四名属下,正是幽冥十二刹中的四人。

    “起来吧,这次的事不怪你们,就你们吗?锦哪?”

    “谢主子不怪之恩X主子的话,锦主事,吩咐大家四人一组,在山下搜寻,正好属下四人先找到主子,刚才已发了信号,锦主事很快就会赶来。”

    “你们都起来吧!”

    “是。”

    看着站起,站在洞内两侧的四人,我抻手扶起凌青,一起站了起来,眼睛却不敢看进凌青审视的眼,我连自己的心思都摸不清,又让我怎么回答你呢?

    “主子。”一声惊呼响起,人也随即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锦紧紧的把我抱进怀里,感受到他的颤抖和他的恐惧,我并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用手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感受到我的存在。我知道自己在锦心中的位置,我了解他的恐惧。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锦抱着我,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他在感受着我的存在,在安抚着自己惶恐的心,更在确认心中的至宝。

    听着锦带着颤抖的声音,我的鼻子酸酸的,泪也在眼眶中打转,可终究没有滴落。我没有挣脱锦过于用力有些疼痛的怀抱,只是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恐惧,这是我和锦第一次在生死线上分离。

    “主子,你没事,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锦依然抱着我,在重复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回复了些许平静。

    “是,我很好,我还活着,我甚至没有受伤,我真的很好,这次的事不怪你,是我不小心。”我知道锦的心结,他定然是自责的。

    “不,这件事,怪我,全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没有守护好你,才让主子从山崖上掉下来,我真是罪该万死。”锦带着狠厉的声音,透着让我不知名的恐惧,我知道锦是认真的。

    “我真的没有怪你,如果你敢伤害自己,我非再从崖上掉下来,再也让你找不到,听到没有,我不许你伤害自己。”我挣开锦的怀抱,认真注视着锦的眼睛,把我的认真传达给他。

    “我不许你有事,明白吗?”

    “可好,真的好害怕,看着你从崖上掉下来,我连心跳都停了,如果我们找不到你,我该怎么活下去,如果你在这里遇到危险,谁来保护你?”锦带着颤抖的声音直直的打进我心底最柔软的部份,那一刻,我竟然有种错觉,下次如果我再遇到危险,不管是什么样的境地,锦都会毫不犹豫的跟随而至。

    看着锦瞬间变得苍白的脸,我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身旁,浸满鲜血的狼。看着锦慢慢变红的眼,我知道锦真的怒了。

    果然下一刻,锦轻轻的推开我,很轻,就像对待世间最重要的珍宝,生怕劲用大一点我就会消失般。而下一刻锦猛然抬起手,一掌拍向地上全身是血的狼,锦在那一刻的叫声,让我心痛,我知道他在惩罚那只曾想伤害我的狼,也在惩罚让我受了伤害,又差点害我被狼吃掉的自己,他把一切的过错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那只原本浸在血中的狼身,再在已变成了一堆血肉,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我拉过锦沾着狼血的手,拿出身上的丝帕,轻轻擦拭。

    “锦,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你自己。不要自责,这只是我生命中经历的一小段插曲,并不难过,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活得很好,而你会一直活在我身边,陪我一起活下去,因为我知道锦是真心待我好的,也是这世上我极少可以信任的人中,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和锦一起活下去,是我的愿望,锦愿意帮我完成吗?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

    看着眼前,为自己擦拭着手中血迹,目光温柔的女子,听着她带着蛊惑的声音锦带着依从,带着信任,带着满心的柔情坚定的点头。他知道此刻的主子即使是让自己去死,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何况她是让自己活下去,陪她活下去,光想着那样陪她一起生活,陪她一起变老的光景,锦心中的幸福就如海涛般汹涌,澎湃。

    “嗯!我会陪主子一起活下去,永远在一起。”看着锦坚定的目光,我知道他指的在一起不是那简单的三个字,是承诺,是荣辱与共,是有祸同当,是危险同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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