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唐朝工科生
    五庄观外道路越发便利,运作三年效果良好的顺丰号“赁车”业也发展了起来。专注长安些许事业的,也就是久不在朝堂行走的秦琼。他本不想操持俗物,但张德写信告诉他,要时常动动,方能健体延年,于是也就听了。

    “耶耶,快走啊,快上车啊。”

    穿着一身短袖凉衫的秦怀道远远地叫嚷着,秦琼素不爱用自家车马,多是让它们为妻子服务。自己时常邀着唐俭等老前辈,搭上“赁车”,摸二枚开元通宝,然后至朱雀街再递交一枚,往来城外乡野。

    “就来,就来!”

    巢氏大夫常驻一人在翼国公府邸别院,秦琼也时常泡些参茶,又跟着巢氏打些缓慢体术,倒是身体调理的不差,尽管多年厮杀的后遗症还是让他畏寒,不过说话的声音,却已经颇为爽朗。

    “国公,这里有几颗‘清凉丹’,若是觉得热,捏碎了抹些许在额头两鬓。”

    家庭医生巢氏很少用药,实际上巢元方一向不主张用药,他的后人也时常以“不药自愈”提醒自己。

    唯有重伤、濒死、抢救……巢氏才会用药,和江湖游医全然不同。

    “有劳巢先生,琼病体残躯,这些年多亏先生。”

    “当不得,若非国公血气悍勇,某也无能为力。”

    秦琼笑着点点头,也没有继续客气,和妻子挥挥手别过,“赁车”中早有唐俭等着。

    “快点快点,磨蹭个甚,你那婆娘有甚看的,快点!”

    老唐自从不做官,脾气直的很,掀开车窗就要狂拍车厢,“秦叔宝,你越发像个小娘了!”

    “茂约公……怎比我还急啊。”

    上了“赁车”,给了两枚铜钱,伴随一阵铃铛响,极为平整的水泥地上车厢缓缓而动,马蹄嘀嗒嘀嗒的声音,和在泥土地上,决然不同。

    “‘柳营’大战‘霸王’,老夫买中‘柳营’封顶十贯,去了晚了不是白买?跟南城赌棍有甚区别?”

    “茂约公买中十贯不算赌么?”

    “小赌怡情,你懂个甚。”

    到了朱雀街,递交一枚铜钱,马车继续前行,到了城东,接了虞世南,又转到春明大街,接了几个老汉,这才出了东城门,前往灞水之畔。

    “你这‘侍书’也去消遣,秘书监就是这么做事的?”

    老唐是个老年逗逼,一看褚遂良也上了马车,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你看看这位永兴县公,八十一了,也没几年活头,这才去灞水寻乐,你大好年华,怎能如老朽一般呢?长此以往,可堪干臣?”

    本来褚遂良就是跟着虞世南一起的,而且虞世南也帮他走了魏征门路,将来在中枢有侍中照拂,那日子还不是美滋滋?

    结果上了“赁车”才知道马车内已经有一窝老干部活动中心的常客,其中就有唐俭这个心理变态。

    “莒国公……”

    “说笑而已,当真作甚?无趣无趣,当真无趣。”

    不等褚遂良分辨,老唐直接给他塞了抹布,顿时让褚遂良憋的一口老血吞了回去。

    “‘持球’就是比马球痛快,啧啧,老夫在‘柳营’身上,可是买中十回中了七回,小赚小赚……诸位同僚,可有意跟老夫一起买中啊。”

    “听说‘霸王’队的边路甚是厉害,有个21号的,外号‘飞毛腿’,乃是‘西秦社’花了大钱,从沔州挖来的。”

    八十一岁的虞世南,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掏出一本《竞技飞报》,“你看这身形,蜂腰猿臂,定是个持久耐跑之辈。”

    石版印刷的图像相当传神,唐俭瞄了一眼,同样从怀里摸出一本:“老兄这是甚么辰光的消息了?你看这新版说的,‘柳营’教头乃是沧州名宿,‘持球’兴发时,就已操练二三年。‘霸王’这里有个甚?那教头不过是个河西破落户,也就这21号有些难缠。”

    正说着,秦琼也道:“那边路21号跑的确实快,不但快,而且准。往往开球突袭,若无章法,无人能拦。‘柳营’中路高壮勇猛,臂膊甚长,却是慢了太多,追之不及,如之奈何?”

    “听秦叔宝的意思,你是买中‘霸王’了?”

    “咳……”

    秦琼轻咳一声,“‘柳营’从未遇过‘霸王’这等战法之敌,怕是要阴沟翻船。”

    “翻个鸟!赌一铺!”

    说着,唐俭解开钱袋,哗啦啦作响,里面全是华润银元。

    这边吵嚷嬉笑着,灞水之畔的馆场外,更是热闹沸腾。因糖兴起的糖渍山里红,如今随处可见叫卖的小贩。草把上插着一串串鲜红的糖葫芦,还有厉害的,更是拿不知道何处弄来的橘子瓣树莓果儿做了串,远远看去,极为诱人。

    “老客,要前座票么?”

    贼眉鼠眼的青皮缩着脑袋,瞅准了目标,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被问的那人眼睛一亮:“你有票?”

    “有。”

    “几张?”

    “老客要几张?”

    “这个数。”

    那人伸出五指,在青皮面前晃了晃。

    “那前座只有两张,其余的都是高座,离得远。而且……老客,你知道的,这个价钱嘛……”

    “一贯!五张票!”

    “啧。”

    青皮咂咂嘴,转身就走。

    “哎,偏是走了怎地?”

    那青皮瞄了他一眼,“老客这般不厚道,俺不走,等着老客拿我作乐么?”

    “怎是作乐。往常你这等卖票,也不过是一百五十文,我一口气加了五十文,还待怎地?”

    “老客也说是往常了。可如今是往常么?‘柳营’对‘霸王’,没见南城赌馆都不敢开铺么?也就平康坊还开了买中,也不过是封顶十贯。”

    “那你说个价。”

    青皮舔舔嘴唇,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二十贯。”

    “二十贯——”

    那人作势要拂袖而去,却见青皮岿然不动,顿时道:“好歹减个数。”

    “二十贯。”

    “二十贯换你五张纸,你这是抢劫!”

    “那算了。”

    “对嘛,正所谓……”

    “我卖别家去。”

    “……”

    好一会儿,那人摸索着五张票,这才咬牙切齿地到了一马车前,恨恨然道:“你道如何?我抬四倍价,那厮在我这价钱上面,再抬二十倍!”

    “好了好了,休要聒噪,停了车马,赶紧进场。长安令今天亲自带人巡场,热闹了他,说你寻衅市场,偏是有理说不清。”

    灞水之畔有专门的马栓,贴灞柳停靠的都是马车,用青砖贴了线,铺就煤渣,车把式多在这里聚集。有专门拣拾马粪的兼差夜香工,一次能贴补一贯多,马粪集中在道旁竹筒屋,也就是新制的公厕,这间竹筒屋一般也是由此夜香工承包,粪肥再转卖给长安附近的种地农户。

    贴着平整的车道,离灞水远的一侧则是排水渠,除作泄洪排涝作用,也灌溉灞水之畔的苗圃。苗圃多有大棚,大棚边上则是存马的地界,一个马桩一个号牌,凭号牌取马。这边存马的地界,多是驽马或者突厥敦马,河曲马漠北马也多,都不值钱,若要添一笔草料,要额外再贴十文。

    如金山追风或者新种河曲马,因马匹价格贵,多是不在这儿。这些马匹的主人,也不会让爱马在这儿扎堆,多是在馆场附近的马厩,精料不缺,花销不菲,不过多是不会缺这一贯五百文的。

    开场前早有戏台,除丑角滑稽戏之外,也有表演戏法的,还有用“送别三叠”唱法大合唱的,还有专门找来奇形怪状的人儿溜一圈,其中有个登州大高个,是长安城东人尽皆知的“巨无霸”,比尉迟恭还要高两个脑袋。

    便是有些好奇的,看到这“巨无霸”,就觉得几十文票钱值了,更别说还有只到膝盖的小人,憨态可掬甚是好玩。

    场地极大,两边竖着“风流门”,达阵线更是专门用红线标示。一丈高的“风流门”各有两根门柱,宽约两丈。

    “唉,那崔莺莺唱的甚,怎地还不下去。”

    “崔都知唱的是《垓下》,你这夯货懂个鸟。”

    “你懂?你懂怎么买中‘霸王’输了几十贯?”

    “不可理喻!”

    人头攒动之间,却多有长安令麾下的爪牙维持秩序,还有金吾卫的人,也算是捞个外快,一次能贴补几百文,只要无人生事,不但白捡一笔小钱,还白看一场竞赛。

    “十三郎,来一罐松子,匀我几颗阿月浑子可好?”

    “老客说笑,几颗开心果,有甚好说的?这是老客的松子,都开了口,咸香入味的紧。”

    哗啦啦收了十几个铜钱,卖干货的小郎又在别处转悠,时不时有人和他扯价,不过多半都能饶上几个开心果板栗之类。

    “啧,真想喝几口酒,唉,这怎地还不开场……”

    “嗳嗳嗳!九郎九郎,来一筒酸梅汤,大竹筒的!”

    “好嘞。”

    咣的一声,毛竹筒装好了一筒酸梅汤,送到了客人手中。以往在坊市只要两钱的玩意儿,这光景就要十个开元通宝。只是渴的厉害,没带水囊的水壶的,多半也是弄上一筒狂灌,到尽兴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喝了精光。

    当——

    一声钟响,又是一声“咣”,巨大的铜锣也是响了。

    “开场了!开场了!都他娘的坐下!说你娘的呢!前面的坐下!老子日你娘的,坐下,入娘的鳖……”

    “‘柳营’!‘柳营’!”

    “‘霸王’!‘霸王’——”

    伴随着一阵喧闹,震天响的欢呼声使得灞水之畔瞬间如火如荼。

    中央主席台,隔断分了几处,成了雅间,却又有锐士在侧盯着,更有弓手腰间箭囊露出十几支飞凫箭,鸟羽随风而动。

    “好!就是这股锐气,凭‘霸王’也想撼动‘柳营’?白日做梦!”

    唐俭拍着手,将丝袍一脱,然后冲着秦琼嚷嚷道,“秦叔宝!老夫‘柳营’今天吃你二十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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