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流动变快了。

    白芷已经踩上窗台的右脚突然急收住,那双赫然张大的双眼里映出的是一道从茂盛的树梢一跃而下的身影。

    疾风一般举过头顶的刀刃上火花飞溅,虽然青年手里的刀刃足够及时的改变了钢管挥动的方向,但衬衫的左肩部位还是被挥下的钢管蹭出了一个洞。

    ——被骗了!

    秉持着同样的想法的青年跟白芷齐齐望向手持钢管的女人。

    “我以为我能成功。”毛利兰望了望手里握着的钢管,低垂的眼神里显得分外失望。

    “你相信我,你差点就成功了。”青年摊开双手,很真挚的说道:“你该为自己感到自豪,真的,你弄坏了我名贵的衬衫,一般人是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更何况还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你若是没这么想我就头疼了,除此之外我还要感谢你。”

    “可你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友好。”

    “不不不,完全没有那回事。”青年连连摇头否认,手里把玩着的匕首显示出持有者高超的玩刀技术:“说感谢这是真心话,我只是。

    风还在吹。

    毛利兰静静地聆听着青年的话,还有风吹动叶子的声音。

    “我只是有些为难。”

    “因为我的关系?”毛利兰的双眼警惕的眯起。

    “恩。”青年垂下眼睫,忽而又扬起眼角,唇角扬起残酷的笑容:“你觉得我是用枪将你一击毙命的好,还是用刀将你慢慢凌迟的好,呐呐,究竟该选哪个好?果然还是洋者吧,当刀一次又一次的刺穿血肉,你却无法得到解脱时的那种愤怒,那种无能无力,那种绝望——”

    “觉得自己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对于弱者显示出自己的优越感,而故意承担一点风险的行为么。有时候过分傲慢可不好,若是我还是选择前者的好。”

    “什么?”青年将所有的不悦的都展现在那张脸上,他停下手里旋动的匕首,染上血色般的双瞳冷冷的注视着不动如山的立在那里的毛利兰,对方很平静,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丝毫,这不是靠掩饰就能伪装出来的,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吗?不,不对,经过刚刚的那一击,她是不可能还会抱有这么天真的想法的,那是为什么?

    “是自暴自弃了么!又或是什么自认为战术的诡计?”青年嗤笑出声,眼里的狂躁之气更盛了:“别以为这么说就会改变你即将迎来的残酷命运。”

    “我跟你的大老板罗拉。贝尔纳茨是旧识……”

    青年的嘴角的诡笑刹那间消失匿迹了。

    “原来如此,虽然只是猜测,结果果然是这样么,现在掌控整个十一区的mafia是隶属于贝尔纳茨家么。”

    青年的颈部微微痉挛,可以清晰的看到暴起的青筋,他猛地扬起手臂,将黑漆漆的枪口危险的指向她:“你这个混蛋竟敢耍我!”

    “你为什么要生气,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毛利兰的脚下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震荡的情绪使得那双本是澄清的眸子变得混沌。她的一只手紧紧按住心脏的位置,看上去是疼地受不了一样慢慢弯下了腰,低声自语:“没错,是我才对……”

    青年先是用力的皱起眉头,紧接着以惊愕的表情注视着慢慢汇聚在对方下巴上亮闪闪的泪珠。

    子弹上膛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沉寂,青年的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神情警觉的问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花招?不对,我只是觉得很愤怒,很难受,又很悲凉……我该恨他的,恨死他了才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伤害了很多人,带来了那么多的痛苦。他该下地狱的。”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毛利兰抬起双手掩住泪湿的面庞,紧绷的呓语仿若随时随地都会崩断:“可为什么……”

    青年的食指动了一下,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显得有些疲惫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伊斯莱。泰丝夫兰,隐藏在贝尔纳茨背后真正的王,你竟然是贝尔纳茨家族的人,不会没听过十年前那场残暴血腥的晚宴吧。”

    青年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虽然他没有参与十年前的那一晚,但从前辈嘴里听到的零零碎碎的信息,还是在他心底深处留下了深深的恐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深的恐惧也渐渐变得稀薄,直到几天前他亲眼目睹到那个银发男轻而易举的斩下族人的头的那一瞬,那曾被遗忘的恐惧一下子被唤醒。

    “你究竟是什么人?”青年的枪口依旧对准着她。

    毛利兰挺直上身,扬起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望向青年,一直过去许久,就在青年觉得举着枪的手臂快要麻木的时候,她才张开了干涩的嘴唇。

    树叶拂动的声音缭绕而过耳畔,她的低语太过小声,转瞬便被风声所掩盖,但青年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sake,离那个男人最近的女人】。

    举着的枪口垂了下去,青年收回手枪。

    “最后,还是我赢了。若是从一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被我抓住就好了。”毛利兰用散发着仿佛放弃了什么似的忧悒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脚下:“那样的话就不用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了,说到底我也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伪善者。”

    “啊,确实,真是小看你了。”

    声音是从上面传过来的,只见白芷一脚踩在窗台上一跃而下。

    “中原家的丫头么!”青年沉下眼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老板应该已经下过命令除了随行的family,其他人员留在本家不得擅自行动。”

    “不用你多管闲事,我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白芷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后,走到绿化边缘垂眼望着躺在草丛里的身影:“穿上了漂亮裙子的模特假人么,真是完全被骗了。”话音落下的同时,白芷眼神凛冽的转向毛利兰:“之前的行为算是试探么?”

    “啊。”毛利兰坦然的迎视着白芷的目光:“过往的经历让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白芷没有必须帮我的理由。”

    “那结果呢?”

    “在他打算结束掉躺在草丛里的‘我’的时候,白芷是打算跳下来阻止的吧。”

    “所以我算是通过你的测试了么。”白芷微微皱着眉:“在你试衣服之前你就打算这么做了吧,在我面前换装是为了提前灌输给我一种思想,你是穿的那件连衣裙出去的,为了让我更加的确信躺在草丛里的人是你。”

    “抱歉,白芷。”

    “没什么好道歉的。”白芷一本正经的板着一张脸:“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能力不足。”

    就在这时,青年不耐烦的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那么像你这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找上我是为了什么?”

    “告诉我京极恋被关押在哪里?”

    “至于这个问题,你或许直接去问大老板比较合适。”

    “不行。”毛利兰扬声否决,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中紧握成拳:“若是可以那么做的话,我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了,我也有自己的难处,你只需要告诉我恋所在的地方,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是么!”青年瞥了她的手一眼:“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出面,但你的目的是为了救那个小丫头吧,明明你可以以最快、最安全有效的方式达成你的目的,但是你却拒绝去那么做,既想着救回人,又不想将自己推到浪尖,sake你是不是太贪心不足了,看来你的觉悟也不过如此,那个叫京极恋的丫头在你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不对……不是这样的。”

    青年眯了眯眸子,言语变得嘲讽刻薄:“在这种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情况下闯入十一区,在你自己看来是一件很英勇的事吧,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伟大?确实,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也是如此吧。”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是真的想救恋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采取最有效的手段?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你自己真正的目的吧,sake。”青年狰狞扭曲的面孔上变得十分愉悦,他就像是在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最终的结果救没救出来那个叫京极恋的小丫头对你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拼上命努力过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甚至京极家还该感谢你。”

    风被撕裂的声音随着钢管的挥动呼啸而至。

    青年瞪大着双眼,盯着戛然停在自己脸侧的钢管。

    “这么说让你很开心么?”毛利兰握着钢管的手还悬在半空:“不可否认,在救恋这件事上我还存在着私心,不想被那个男人抓住,不想再一次跟零离别,却又妄想着在什么都不失去的情况下救出恋。”

    青年的唇角扬起讥讽的笑,摆出一副‘看吧,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但是,至少有一点你说错了。“毛利兰的眼神变得坚不可摧:“我一定会救出恋,无论如何!”

    青年慢悠悠地抬起手拨开脸颊边的钢管。

    “真是了不起的志向。知道吗?刚刚那棍子你该狠狠挥下来的,朝着这里。”青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就算是我,刚刚那种状态下也未必能成功躲过。”

    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了上来,还没等毛利兰做出任何反应,青年忽然反手抓住钢管,以电光火石般的神速夺下钢管,罩着她的腹部狠狠揍了下去。

    巨大的冲击使得毛利兰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她紧紧捂住似被绞烂的腹部,往后退出几步,粘稠的血水从她张开的唇间往下溢了出来。

    “埃伦!”白芷惊叫出声:“你疯了,你这样做,绝对会遭到那位先生报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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