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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人数上的劣势,信王府后门处的种花家军兵士已经难以抵挡,在史弥远重赏之下的叛军攻势,而就在他们开始不得不往信王府深处后退时,钟蚕终于是率兵赶了过来,及时的帮助其他人挡住了叛军的攻势。

    大雨中一直紧紧盯着攻势越来越占优,眼看着就要突破叶青的防线,杀入信王府时的兵士,突然之间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阻挡的外力一般,瞬间就一下子被种花家军逼退了好几十步时,史弥远的心则开始不断地往下沉,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则是越来越强。

    已经从后退的兵士中隐隐察觉到了那股败军之相其实的史弥远,心有不甘仰头望天,雨水打在脸上却是无法浇除他心头越来越沉重的挫败感。

    而当后门街巷的两侧,也开始出现黑压压的大军时,史弥远扬天无声的叹了口气,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大势已去四个字。

    几乎就是在史弥远感到绝望无力时,一名兵士快速的跑了过来,看着神情阴沉的史弥远,急急道:“禀报左相,皇太后如今已在信王府……。”

    史弥远瞬间浑身一震,双眼一下子变得有些迷茫跟难以置信,看着那名被他看得心底有些发毛的兵士:“夏震如何了?赵师夔如何了?”

    “夏将军如今……生死不知,赵师夔据说已经被圣上亲自处死……。”距离史弥远最近的兵士,此时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他禀报完时,原本肥胖魁梧的史弥远就像皮球一般,仿佛一下子缩小了很多似的。

    虽然史弥远此时整个人就站在他的跟前,他不知为何,就是给他一种,此时的史弥远转瞬之间就由伟岸缩小了很多似的,即便是他眼前的人并未任何变化,但这种感觉却又是真实存在。

    “大势已去……投降吧。”史弥远皱眉望着雨中那些还在抵抗的兵士,心头沉重如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使得他本就肥胖的身躯,在此时显得更加的笨拙与无能。

    只是显然史弥远投降还是稍显晚了一些,钟蚕率领下的种花家军还是在大雨之中,以极其凌厉的速度完全压制住了史弥远的叛军,望着就在他说完投降吧,随即整个种花家军兵士彻底冲破了他所率的兵士最后一道防线后,史弥远缓慢的从车辕上走了下来。

    大雨之中史弥远神色平静,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与躺在雨水中惨叫呻吟不断兵士,这一刻史弥远的内心出奇的平静,一向厌恶战争,甚至是看不起武力解决任何问题的他,第一次觉得杀戮除了残酷无情外,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讨厌。

    “末将钟蚕见过史大人。”一道身穿黑色盔甲的精壮身躯走到史弥远跟前,自报家门行礼道:“燕王已经在信王府等候史大人了,史大人请。”

    “你是钟蚕?燕王麾下的得力将领。”史弥远看着手提雁翎刀,身后站着数名兵士的钟蚕,顿了下后道:“带路吧。”

    钟蚕对着平静的史弥远点点头,而后看着作势欲前行的史弥远,笑着指了指史弥远身后的马车,道:“史大人不打算请车厢内的舒王父子一同见燕王吗?”

    “舒王父子?”史弥远心头一震,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惊骇,难以置信的看着头盔下带着笑容的钟蚕,不解道:“舒王此时不应该是在绍兴府……。”

    而在史弥远难以置信的质问钟蚕时,信王府的阁楼内,贾涉正在笨手笨脚的帮叶青包扎伤口,竹叶儿则是在旁打着下手,跑进来的徐寒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太后与神色有些疲惫的赵扩,恭敬的行礼后才对着叶青道:“新安郡王夫妇紧急送来的信,让末将务必要立刻交给您。”

    被贾涉碰到伤口后,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叶青,有些龇牙咧嘴的问道:“说什么了?”

    “昨日舒王父子突然秘密抵达临安,今日一早……左相史弥远……史大人则去了新安郡王府,而后不久后便带着舒王父子离开了新安郡王府,如今应该是跟左相史弥远史大人在一起。新安郡王夫妇猜测此事恐怕对您来说事关重大,所以就一直在临安城四处找您,想要告诉您这个消息。”徐寒看着叶青疼的倒吸凉气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五官挤在了一起,就好像他能够切身体会到似的。

    “舒王父子?舒王此时不应该是在绍兴府吗?”李凤娘微微蹙眉,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隐忧看着龇牙咧嘴的叶青问道。

    “轻点儿!”叶青拍着椅子扶手,有些不满的对笨手笨脚的贾涉说道。

    李凤娘看着赤裸着上身,好几道殷红的伤口,最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先下去吧,交给本宫来帮他包扎伤口吧。”

    贾涉与徐寒不自觉的看了叶青一眼,而后又带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看了看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赵扩一眼,随即把手里的刀创药交给了竹叶儿,跟徐寒再次退出了阁楼的大厅。

    在赵扩的注视下,李凤娘神态举止极其自然的走到了叶青跟前,从竹叶儿手里接过了刀创药后,便开始专心致志的帮叶青包扎起伤口来。

    甚至在清理伤口时,就是连赵扩都能够感觉到,身为皇太后的李凤娘,十分在意叶青的感受,只要叶青微微皱眉,或者是哪怕微微吸口气,李凤娘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关切的看着叶青说道:“又弄疼你了?”

    面对此时赵扩那能吃人的目光,叶青扭头看了一眼埋头处理伤口的李凤娘,而后缓缓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史弥远是打算有意在他之后,拥立舒王赵师意之子赵贵诚为大宋皇帝。这些年虽然舒王在声望上不如庆王赵恺,但在江南一带还是多少有些声望的。何况……自庆王多年前开始北上后,舒王的声望在江南各路,俨然是已经超越了当时的庆王。再者便是庆王与我走的极近,加上吴王赵师淳关系,史弥远是决计不会暗中拉拢他们、许诺给他们什么。而舒王则就不一样了,同为皇家为数不多的宗室,这些年来为人尚且低调,对于朝堂也显然并无野心,自然也就是更为符合史弥远的条件,所以若是一旦他在今日交代在了这信王府……啊……。”

    说道最后时,叶青明显能够感觉到背后李凤娘的双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嘴里冷冷道:“当着大宋皇帝的面,难道燕王不知道何为君臣之道吗!如此诅咒君王,可是臣子所为?”

    赵扩看着自己的母后弄疼了叶青,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了一阵快感,暗暗冷笑着活该。

    “你应该问问他,砍我这一刀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他的臣子,如此卑劣之手段,可是明君所为?”叶青下意识的收缩肩膀躲避李凤娘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但奈何旁边还有一个竹叶儿,在此时见李凤娘望了她一眼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托盘,紧紧扶正了叶青的肩膀,以此方便皇太后为其“包扎”伤口。

    原本看着自己母后为自己“报仇”,心里还感到高兴的赵扩,此时看着李凤娘跟竹叶儿假公济私的为叶青包扎伤口,不知为何,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母后跟燕王之间却是十分的和谐,而这种所谓的和谐,他却从来没有在母后跟他的父皇身上看到过。

    此时的李凤娘很庆幸,当她自己赶到阁楼时,还没有发生让她整个世界随着崩塌的结果。

    但当她看到叶青一巴掌打倒赵扩时,就像是叶青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让她心疼不已。

    而此时,当看着叶青后背上那长长被赵扩所伤的刀疤,李凤娘同样感觉像是砍在了她的心头之上似的。

    即便是如今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在叶青疼的直抽凉气时,李凤娘的心同样还是心疼的颤抖不已。

    “可还有缓和之法?既然相安无事,不妨就让这个过节过去,如何?”李凤娘微微低头,小心翼翼的轻轻帮叶青吹着后背的伤口说道。

    在此时的李凤娘看来,既然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局面,那么她相信,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恐怕没有人比自己更有资格,来帮着化解叶青与赵扩之间的君臣不和。

    而这也是为何她今日必须要赶到信王府,甚至不惜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强闯信王府,也要阻止他们君臣二人自相残杀的原因。

    不论是赵扩被伤害,还是叶青受伤害,对于李凤娘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所以她必须拼尽全力来阻止这一切。

    赵扩看着帮叶青包扎伤口的母后,此时完全是一幅贤妻良母的样子,心头之间渐渐地升起一丝迷茫,甚至他开始有些分不清楚,母后今日赶过来,到底是为了救自己还是为了叶青!

    而叶青,为何对母后却是那般重要?为何叶青在母后跟前,也同样是完全收敛了他自己的那股独有的霸气,就像是母后一般,在叶青的面前,完全没有了皇太后该有的高贵端庄,就像是一个人妻一般。

    随着李凤娘以商量的语气问叶青后,叶青的目光再次看向赵扩,微微叹口气道:“那就要看……圣上是否愿意相信真相了。”

    李凤娘在叶青后背上的手微微一颤,叶青的回答显然是一语双关、是话里有话:何为真相?又是哪个真相?

    “你想怎样?”李凤娘不动声色的问道,而后开始继续帮叶青包扎肩膀的伤口。

    “若史弥远……真的拉拢了舒王父子,你会怎么办?一如既往的相信史弥远,而非臣?”叶青的目光看向赵扩平静的问道。

    脸颊红肿的赵扩,一张口说话就会感到嘴巴一痛,而嘴巴一痛,就会想到刚刚被叶青一巴掌扇掉了一颗牙齿的画面。

    “你想要朕相信,那你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才行。”掉了一颗牙齿以及脸颊红肿的缘故,使得此时的赵扩开口说话时,少了一丝怒火,倒是多了几分口齿不清的滑稽。

    “只要你能够拿出真凭实据,证实史弥远确实有意拥立赵贵诚一事儿,另外一个……真相,本宫亲自来解决。”李凤娘低着头说道,说道一半时,还不忘看一眼对面的赵扩。

    心头丝毫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显然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在遮掩,甚至在如今,反而成了能够化解他们君臣不睦的唯一办法。

    所以李凤娘即便是心有不愿,但显然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像今日这般的君臣不睦景象。

    赵扩有些搞不清楚李凤娘的话语意思,不自觉的把有些迷惑的目光移向了竹叶儿身上,而竹叶儿在感受到赵扩的目光时,只是回头看着赵扩微笑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雨势依旧没有减小的意思,哗啦啦的雨声中时不时的还有惨叫声出现,只是如今,显然信王府的厮杀已然是接近了尾声,而信王府的胜利者,也显然绝非是已经被赵扩诛杀后,拖出去的荣国公赵师夔。

    李凤娘细心的帮叶青包扎好伤口,甚至是当着赵扩的面亲自帮叶青整理好衣衫,而后目送叶青与竹叶儿走出阁楼。

    看着叶青与竹叶儿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大门再次缓缓关上,李凤娘无声的叹口气后,转身看向半边脸肿的老高,但神情却是带着很多疑问的赵扩。

    “还疼吗?”李凤娘在赵扩旁边坐下,关切的看着赵扩问道。

    赵扩面对李凤娘的关切无声的摇摇头,此刻他已然分不清楚是非对错,甚至已经不知道今日这一场变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特别是当他亲眼目睹母后与叶青之间看似寻常的互动,但实则透漏出很多消息的和谐相处时,赵扩的心头则是越发的迷茫跟杂乱无章。

    脑海里一直都是其母后李凤娘刚刚给叶青包扎伤口时,神情温柔、举止谨慎的的画面,再加上此刻李凤娘那严肃的神情与目光,赵扩莫名的有种感觉,仿佛要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看着无声摇头的赵扩,李凤娘神情之间带着一丝的纠结,此时的她需要组织好言语,而且最重要的是,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能够让赵扩接受这一事实,以及不会把自己当做一个坏女人来看待。

    “母……母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儿臣说吗?”赵扩此时的心思全部被李凤娘的凝重吸引,至于外面的局势,反而觉得有些无足轻重。

    “刚刚你也听见了,史弥远已经被擒了,而在史弥远的马车上,也找到了舒王父子,所以你还是不打算信任叶青吗?”李凤娘的心头有些纠结,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打开那一个话题。

    赵扩听着李凤娘的话后微微皱眉,随后也跟着叹口气道:“其实……其实儿臣并不是不相信叶青,只是因为……因为儿臣终究是大宋的皇帝,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叶青在北地势力强大、威望极高,而且与金国、蒙古国的私交都很好,甚至是利用金国一事儿来逼迫儿臣赐封他为燕王,他所做以及如今所用的这一切,让儿臣实在难安。”

    赵扩皱眉,此时的他在遭遇诛杀叶青不成的挫败后,自然而然的也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特别是当这个人是自己的母后后,赵扩在这一刻,已然觉得没有任何要隐瞒李凤娘的必要。

    “儿臣之所以如此做,都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儿臣虽不忌讳功高震主,但叶青的言行与在北地的举止,已然完全超脱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北地的吏治,儿臣还需时时看他叶青的脸色行事,即便是如今,叶青愿意把北地几路的吏治交还朝廷,可这些……母后,叶青不过是我大宋的一个臣子,如今竟然是由一个臣子把各路吏治交还朝廷,母后难道不觉得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吗?”

    “而且即便是如此,但如今的北地,儿臣也曾私下试探过,不管是儿臣的旨意还是朝廷各部的旨意,即便是如今到了北地,但依旧是逃不过叶青的节制,只要叶青不点头,北地官吏即便是已经接了儿臣的旨意,但依然还是会看叶青的脸色行事。叶青高兴了,那些北地的官员就会放下的执行儿臣的旨意,而叶青若是不高兴,儿臣这个大宋皇帝的旨意,在北地就如同废纸一张!母后,儿臣才是大宋朝廷的皇帝,儿臣又岂能容忍他人凌驾于皇权之上?”

    赵扩的心中显然对叶青有着诸多的不满,以及从不曾告诉李凤娘的委屈,在此刻,赵扩也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向李凤娘倾诉他心中的所有一切,毫无保留的把他继位后,这几年暗中对于北地的试探和盘托出。

    “儿臣知道母后信任叶青,不管是何时,儿臣只要在母后跟前说起对叶青的担忧时,母后总是会坚定的告诉儿臣:这天下谁人都有可能谋反,但他叶青绝对不会。可每次母后告诉儿臣这些时,却从不告诉儿臣原因跟理由,儿臣即便是想要信任他是大宋的股肱之臣,也无法有一个说服儿臣自己的理由。”

    “叶青自夺取燕云十六州后,虽然向朝廷释出了很多的善意,甚至是主动与儿臣改善之间不睦的关系,但儿臣终究是大宋朝的皇帝,而明眼人也都能够看出来,叶青之所以放弃北地几路的吏治,虽只掌握住了太原、长安等几个要府,可谁不清楚,他叶青已然把燕云十六州等地,当成了他姓叶的疆域,他可曾想过,燕云十六州在夺润,也该是赵宋疆域!”

    看着满腹牢骚、神情委屈的赵扩,李凤娘无声的叹口气,而后和颜悦色的问道:“扩儿……母后问你,叶青固守燕云十六州,甚至把此地当成了他的后方,你可知他真正的用意?”

    赵扩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看着李凤娘真挚道:“母后,儿臣不觉得叶青此话可信。金国与叶青关系极好,蒙古人跟叶青关系也不错,母后难道真的相信,叶青所言的为大宋镇守边疆不受异族侵扰这个理由吗?依儿臣来看,这只不过是他叶青的一面之词,根本站不住脚,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完颜璟乃是他的学生,铁木真是他的兄弟,而后他叶青却说,镇守燕京永不离开,是为了大宋不受异族侵扰,母后难道不觉得叶青这个理由很笨拙吗?”

    “扩儿……。”李凤娘看着神情幽怨的赵扩,依旧微笑着道:“扩儿,母后相信叶青是真的要为大宋镇守边疆的说辞……。”

    “母后……。”赵扩有些无奈的看着事到如今,依旧对叶青深信不疑的李凤娘,心头再次升起无力感。

    虽然如今在信王府的局势,对于他们极为不利,而叶青已然成了最大的赢家,甚至是……如今已经可以很轻松的对宋室取而代之,可叶青非但没有打算对宋室取而代之,反而是刚刚还不计前嫌救了赵扩一命。

    但这些对于如今的赵扩来说,显然还不够让他相信,叶青之所以不计前嫌的救了他一命,是因为忠诚于宋室,是谨守他的臣子本分。

    “他若是想要对宋室取而代之,那么还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吗?正所谓将计就计,荣国公赵师夔、左相史弥远、舒王父子他在今日都可以利用,但他有如此做吗?杀了扩儿你,而后嫁祸给赵师夔、史弥远,就像当年……。”李凤娘一双凤目带着一丝回忆的味道,继续淡淡的说道:“就像当年的宫变之夜一般,那年母后与你……父皇去了孤山,久居孤山的孝宗皇帝却是回到了临安皇宫。”

    “不错,久居孤山多年的孝宗皇帝之所以离开孤山回到临安,就是为了替宋室诛杀掉在北地势力越来越大的叶青,深怕叶青在北地羽翼丰满后,对宋室形成更大的威胁,甚至是有朝一日对宋室取而代之。”李凤娘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惊讶的赵扩,而后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母后也曾纠结过,是否就眼睁睁的看着孝宗皇帝除掉叶青,而母后就在孤山什么也不做。但母后在最后时刻动摇了,最终还是让你竹叶儿姑姑在当夜悄悄回到了临安皇宫帮叶青。”

    “如此说来……岂不是当年的宫变之夜,叶青其实才是真正的叛党,而非是被叶青诛杀的韩侂胄?赵师夔说的都是真的?”赵扩不自觉的站起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含着微笑的李凤娘。

    “当年叶青于关山被伏,夏人与金人在孝宗皇帝默许宗室赵汝愚的谋划下,联手想要除掉叶青,那时候既能够为夏人、金人除掉一个大患,同样,也能够让宋廷少一个权臣。但最终叶青仅仅凭借他手里的五千种花家军,还是从金、夏联手设置的死局中死里逃生。随后不单是亡了夏国,而且……你也看到了,金国已经被叶青赶出了燕云十六州,但真正的主谋宋廷呢?依然完好无损,即便是宫变之夜时,叶青就已经有机会对宋室取而代之,但叶青并没有如此做,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每每说起或者是想起叶青这些年来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过程时,李凤娘心头都会浮现浓浓的惆怅感。

    “我……。”赵扩心头有些茫然,不知道母后为何会说起这些,而且看母后的样子,分明还带着一丝的与有荣焉感。

    “宋室虽不仁,叶青却取忠。我知道,临安城里有诸多关于叶青的流言蜚语,可……扩儿,事实就是,若是叶青真的在当年身死关山或者是宫变之夜的话,那么宋廷还会有今日这番盛世强大的景象吗?还能够让金人反过来对宋廷俯首称臣吗?夏人、金人甚至蒙古人,不依旧还是宋廷的苦主?叶青死了,谁来抗金?叶青死了,谁来挡夏?叶青若是死了,谁来为你镇守边疆?”李凤娘的眼睛此时有些晶莹,整个人甚至是看起来有些伤感。

    不理会旁边有些茫然的赵扩,像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一般,继续淡淡的说道:“其实母后也很想知道,叶青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只为了他那华夏民族的大义,还是……。”李凤娘有些凄然的扭头看着茫然的赵扩:“还是为了我们母子!”

    “母后……。”赵扩心头一震,李凤娘的最后一句话,犹如外面天空突然响起的雷声一般,让赵扩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句话后面的所有含义!

    “宋廷的天……或许真的该变一变、换一换了。”李凤娘同样是下意识的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那滚滚雷声在外面的天空轰隆隆不断。

    外面的雨势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大,阁楼内的大厅因为外面厚厚的乌云持续压低,从而也使得光线变得越来越暗,一道闪电在此时划破阴暗的夜空,使得昏暗的大厅突然间一亮,随即又再次陷入到了昏暗之中。

    “叶青之所以常年久居北地,极少回临安,从而使得整个朝廷都对叶青充满了不信任与浓厚的敌意。扩儿……。”李凤娘看着神情有些呆滞的赵扩,继续缓缓道:“这些并非是叶青故意为之,而是……而是母后不准他在临安久居!”

    “啊?”赵扩惊呼一声,但阁楼外面越发密集的电闪雷鸣,彻底掩盖了赵扩的那一声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扩儿长大了,而且与叶青也越来越……。”李凤娘的声音本就不大,如今在加上外面的电闪雷鸣声,赵扩即便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也没有办法把李凤娘所有的话语全部听进耳里。

    “母后,您刚才说什么?”赵扩微微探头对着李凤娘问道。

    李凤娘则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外面越来越昏暗的天色,时不时的能够看到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昏暗的夜色,而后在短暂之间照亮了外面的一切,包括那狂风暴雨。

    而就在李凤娘跟赵扩在阁楼内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旧事时,此时的另外一边,史弥远、舒王赵师意、赵贵诚父子,以及叶青四人,则是气氛和谐的坐在距离那阁楼一墙之隔的大厅内。

    “史相可谓是机关算尽啊,舒王,你我素未谋面,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说完后,叶青示意钟蚕把清醒后的夏震带进来。

    史弥远此时的神色倒是颇为平静,而舒王父子此时则是坐立不安,只要外面一想起电闪雷鸣的声音,舒王父子二人立刻就会不自觉地紧张的惊呼出声,而后便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厅内谈笑风生的叶青,就像是在等待着宣判一般。

    “燕王好手段。”史弥远从容的放下茶杯,随后微微叹口气道:“成者王侯败者寇。但若是燕王想要污蔑史某,史某可绝不会束手就擒。”

    “哦?左相不知所说的污蔑是指什么?本王又何必污蔑你呢?”叶青端着茶杯笑问道。

    史弥远不会束手就擒,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何况史弥远是文臣出身,又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在今日之事上不留后手,而且即便是没有后手,想必他也绝对有能够保全自己的谋划,而这也是为何叶青不得不让庆王赵恺在前几日立刻北上的原因。

    既然抓住了史弥远的把柄,那自然是要坚定的置史弥远于死地,绝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才行。

    史弥远胖乎乎的脸庞看着叶青微微一笑,而后又看了看旁边那紧张忐忑的舒王父子一眼,缓缓道:“史某今日来此,是因为接到消息,荣国公赵师夔要借信王府谋反,所以才会率兵来此救驾。至于燕王所说的,史某今日携舒王来此,是为了在荣国公赵师夔之后谋反作乱,这……自然就是污蔑了。”

    “赵师夔被圣上亲自处死,所以左相如今说什么,赵师夔都没有办法再活过来一次,说你史弥远是胡说八道了?”叶青同样是神色平静道。

    “史某一向都知道燕王手段通天且善于捏造罪名,而且或许还真有办法让赵师夔起死回生呢?可即便是赵师夔活了过来,又能说明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史某又怎么相信,这会不会是燕王跟荣国公联手想要污蔑我呢?”史弥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自从信王府后门失守后,史弥远确实在瞬间陷入到了巨大的挫败感中。但当他他亲自证实了荣国公赵师夔已死后,史弥远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想到了,该如何把这一切全部都转嫁到赵师夔身上的计策。

    毕竟,不管如何,自己如今说什么赵师夔都不会反驳了,而叶青想要凭借自己率兵出现在信王府后门,来坐实自己谋反作乱的罪名,显然就是空欢喜一场了。

    而且史弥远相信,只要当自己一会儿见到圣上赵扩,再次在赵扩面前阐明自己最后才出现的理由后,他相信,以叶青跟赵扩之间君臣不睦的关系来看,赵扩相信他的可能性绝对要大过相信叶青的可能性!

    所以眼前的形势虽然对他史弥远十分不利,但并不代表他史弥远就将会在赵师夔死后,因此而一败涂地。

    当然,眼前最大的危机在史弥远看来,或许并不在叶青对他的指正上,反而是在舒王父子的身上。

    毕竟,自己虽然没有明说那一切事情,但其意思在舒王父子看来,已然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那就是他史弥远会拥立赵贵诚为大宋的皇帝。

    而当夏震神色慌张的被钟蚕几人推入大厅后,史弥远的神色便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松,微微皱了皱眉头后,不动声色的望向叶青道:“燕王此举是何意?”

    “左相可认识此人?”叶青端着茶杯送往嘴边问道。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史弥远的目光转向被五花大绑、神情狼狈的夏震,淡淡回答道。

    “其实……。”叶青缓缓放下茶杯,而后笑着道:“其实左相认识不认识也都无所谓,本来以本王的脾气,胆敢伤到本王的人,本王也绝不会客气,必定会立刻就砍了他的脑袋。但……本王刚刚数了数,本王今日一战,身上大小伤疤竟然有七八条,这就让本王很生气了……。”

    “燕王既然很生气,那就更该立刻拉出去砍了才是。”史弥远打断叶青的话,冷笑着回头看着叶青道:“但如今燕王把此人带到此处,难不成还有其他用意不成?”

    “不愧是左相啊,本王的一点儿想要加以报复的小小心思都瞒不过左相你。”叶青呵呵笑着,然后缓缓起身走到夏震跟前,单手捏住夏震的下巴使其抬头与他对视,另外一只手则是拍了拍了夏震的脸颊,淡淡道:“叶某向来是睚眦必报,这么多年来,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异族之人,但凡是伤到我的人,其下场都很惨!夏国曾经在关山伏击过我,可惜最终未能成功,于是本王索性就灭了夏国以示报复。金国同样参与了当年伏击我一事儿,于是……本王夺取了燕云十六州以及我大宋的所有失地,顺便把金人赶到了关外,远离中原之地。宗室赵汝愚,当年是金国、夏国伏击本王的背后主谋,叶某也同样没有放过他,但最终看在他身为宗室的面子上,倒是对他的妻儿老小网开一面。而……夏震,你有什么是能够让本王忌惮的吗?”

    叶青好整以暇的走回到座位处缓缓坐下,看着神情阴晴不定的夏震,继续说道:“若是什么都没有的话,那么叶某也没有办法对你家里的妻儿老小网开一面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夏将军最小的儿子,好像今年不过才三岁,其余妻妾足有七人之多,良田……。”

    “叶青,你不觉得以你贵为燕王的身份,如此威胁一个无名小卒会显得有失身份吗?”史弥远一手抚摸着自己肥胖的肚子,神色略显阴沉的瞟了一眼开始神情有些惊慌的夏震,而后像是跟叶青在赌气似的道:“若是以燕王你的身份,竟然如此要挟一个无名小卒的话,那么本相倒是要不自量力的挑战下燕王的威望。这位将军放心,只要我史弥远在,我保你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甚至是往后的荣华富贵!”

    “如此说来,史相是打算包庇他了?”叶青笑着问道。

    “史某虽然不清楚今日所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也不清楚到底眼前这位将军犯了何罪,是不是叛党赵师夔所拉拢的叛军,但……即便是他有罪,燕王处置他一人即可,又何必牵连其家人?史某之所以仗义执言、出手相助,不过是……看不惯燕王行事如此霸道冷酷而已。”史弥远话里话外,显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夏震传递信息的机会。

    而夏震面对史弥远的言之凿凿,原本刚刚被叶青威胁时的慌乱神情,此时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史弥远则是嘴角带着一丝的挑衅,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电闪雷鸣的外面,虽然此时狂风暴雨已经渐渐停歇,但那细雨依旧还在劈啪作响。

    而就在此时,大厅的门突然被缓缓推开,竹叶儿静静的站在了大厅的门口,目光扫过叶青几人后,淡淡说道:“圣上有旨……请舒王即刻进宫……。”

    “这……。”舒王父子瞬间从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史弥远,显然期望这个时候,史弥远能够帮他拿个主意。

    而史弥远在听到竹叶儿说起圣上有旨时,那握住椅子扶手的手不由一紧,随即听到请舒王即刻进宫后,史弥远瞬间心里感到一慌,几乎是与舒王父子同时起身。

    不过相较于舒王父子求助的看着他,史弥远则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竹叶儿问道:“敢问圣上如今在何处,臣有要事请奏……。”

    “圣上已经陪同皇太后回宫了……。”竹叶儿微微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叶青,顿了下后还是回答道。

    不过这一次依旧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史弥远急切的打断,再次问道:“可……圣上可有旨意,今日之事儿该如何处置?又有谁来处置?”

    “史相就不必操心了,圣上已经命燕王全权处置今日发生在信王府的所有事情,包括这里的叛军以及所有人……。”竹叶儿深吸一口气说道。

    史弥远难以置信的看向旁边的叶青,而叶青在听到竹叶儿的话语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越发灿烂起来。

    “今日舒王父子是史某邀请一同前来救驾,所以不妨就由史某陪同护送舒王父子进宫……。”史弥远思绪飞转,一边揣测着为何赵扩会一声不响的回宫,把这里的事情全权交给叶青处置,一边则是希望能够抢在叶青之前见到赵扩,从而不至于让叶青抢先之后,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到他的头上。

    当然,史弥远想要陪同舒王父子二人进宫,自然也是很好奇,赵扩在这个时候召舒王父子二人进宫,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今这个关键时刻,他自然也不放心让舒王父子单独进宫,毕竟,一旦在赵扩面前说漏了嘴,或者是被赵扩察觉到什么的话,那么他史弥远可就真的是要大势已去、且不可挽回了。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就被竹叶儿淡淡的打断,语气甚至是带着一丝凌厉道:“史相还是想想,该如何向圣上解释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吧。”

    “叶儿姑娘此话是何意?”史弥远看着竹叶儿嘴角那毫不隐藏的不屑,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感在此时则是越发的强烈。

    而竹叶儿接下来根本不在理会史弥远,而是转头看着叶青道:“圣上命你可把史弥远暂时押入大理寺大牢内严加看管,但绝不可伤他性命,不日圣上会亲自审讯史弥远。”

    “臣领旨。”叶青急忙起身说道。

    史弥远则是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目送竹叶儿在说完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大厅门口。

    而到了此时,几乎是所有人也才注意到,竹叶儿身后那原本的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狂风骤雨景象,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整个天色都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甚至,已经能够依稀看到,一缕金色的阳光在清新的雨后斜照进了大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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