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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紫千红、花木扶疏的御花园,香格格支开宫女与嬷嬷,一个人到亭台来透透气。

    馨香独坐在亭台中凝视眼前美丽的花花草草,然神魂却已飞至不知名的远方。

    幼年失恃的她,在深宫内苑里处境甚是凄凉。

    日理万机的万岁爷膝下有众多格格,馨香是其中之一,也是最不受宠爱、最引人非议的格格;谁教馨香的额娘是南明皇族遗孤朱紫玲?

    据宫人传言,皇上是在一次出关时破例将汉人女子朱紫玲封为玲妃,可惜朱紫玲在产下馨香后,仍不放弃反清复明的念头,多次行刺皇上未果,招致皇上与皇太后赐死,留下孤伶伶的馨香撒手人寰。

    没了亲额娘的馨香,自小就由皇后照顾,但性情温顺的她却没有得到皇后的喜爱,因为她体内流着一半汉人血液,加上有位行刺皇上的娘亲,更是后宫的奇耻大辱,若不是皇上下了谕旨,皇后压根儿不想理会这污了大清血统的馨香。

    是以,在馨香十岁那年,皇后便派余嬷嬷同她迁至别处,以行照料监管之责。

    想当然耳,馨香不受皇后喜爱的事实,自然也让和她同为皇上儿女的阿哥及格格们瞧不起这有着汉人血统的皇室耻辱。

    幸好,老天爷是仁慈的,祂给了馨香恬淡寡欲的性情。

    所以尽管在后宫倍受排挤冷落,她还是过得怡然自得,从不怨天尤人。

    看着万紫千红的花海,历历往事从馨香的脑中闪过。

    嫣红的菱唇泛起无奈的淡笑,凝睇花朵上飞舞采蜜的粉蝶,那自由自在飞扬的灵巧蝶翼,使她低落的心情随之愉悦起来。

    「喂,快把鞠球捡给本格格!」

    一声跋扈的命令,让馨香从花草中转头而视。

    「馨芳妹妹,是你。」

    馨香瞧见倍受裕妃娘娘宠爱的馨芳格格,心中有些诧异。她不知晓原来馨芳也爱赏花,否则定会邀她同来御花园,也可以顺便联络姊妹间的感情。

    不过,她却天真的料错了。

    「谁是你妹妹来着!千万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竟想跟本格格攀亲带故;你敢不知羞耻的胡说,本格格还不敢听哩!」

    被多位宫女、宫监左簇右拥,更仗着额娘倍受皇上宠爱的馨芳格格,气焰煞是炽盛。

    哼,要不是她同宫女们蹴鞠,谁要遇见这个惹人厌的馨香格格!

    「咱们同是皇阿玛的女儿,而且我又比馨芳妹妹虚长一岁,不唤你妹妹该唤什么?」对于馨芳对她的冷言冷语,馨香不曾动怒,温柔的她只是平静以对,只是心中有些难过,也有些无奈。

    「我是皇阿玛及裕贵妃的女儿,也是大清朝的格格没错,但你可不同!」馨芳骄纵蛮横的瞅着馨香。

    「十六格格说得对,大伙儿都明白咱们的十六格格是万岁爷手心上的一块宝,宫中可有可无的一根草怎可和瑰宝相提并论!」

    围绕在馨芳左右的宫女仗势欺负低垂下丽容不语的馨香,轻蔑的看着她身上过时又庸俗的衣裳,还有老气横秋的妆扮。

    「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馨芳狐疑,打量着低垂面容、不言不语的馨香。「看在本格格今天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就告诉你了呗,耳朵掏干净听好!」她恶意的假笑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能在宫中存活,是慈悲的皇阿玛可怜你、皇额娘同情你;要不是你身上还流着一半皇阿玛的血脉,早随你那个叛徒母亲含笑九泉了!所以,你这个流着汉人肮脏血液的格格,怎么可以和本格格攀亲带故?告诉你,以后看到本格格便有多远闪多远,免得碍了本格格的眼!」

    馨芳恶毒的转述宫中流言,一双妒忌的杏眼不满的瞪着馨香,愤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己,为何没有馨香出色的容貌。

    一个流有汉人肮脏之血的讨厌格格,穿的用的都比不上她,凭什么比她娇美?她绝不容许!

    「喂,你哑了,没长耳朵是不?本格格问话,你听见没有?」懊恼的馨芳气势凌人的逼问着垂泪的馨香。

    「架子端得真大,咱们馨芳格格在问话,你竟然敢不回话!」一旁的宫女为了讨馨芳欢心,便狗仗人势,欺负着滴泪不语的馨香。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拿起绣帕拭泪,馨香不想再留在这里惹人嫌。

    「谁准你走的?」馨芳蛮横的伸出纤手,挡住了馨香的去路。

    「你……」红着眼眶,馨香不知她意欲为何。

    馨芳假意一笑,一双细长的凤眼不怀好意的直盯着馨香瞧。

    「本格格的鞠球掉到花丛中了,把它捡回来给本格格,本格格就放你走!」馨芳指着布满荆棘的花丛,使坏的刁难着馨香。

    「捡鞠球?」馨香看了眼荆棘密布的玫瑰花丛。

    花丛中是有颗七彩鞠球卡在枝叶上,可她根本不可能构得着,而且贸然走进花丛中势必会被划伤;但不替馨芳做这件事,馨芳肯定又会用话羞辱她,因此馨香着实为难。

    「是谁说将咱们馨芳格格当成妹妹来着?姊姊替妹妹做些事还推三阻四?既然馨香格格没法子,奴婢去捡就是了!」

    看出主子的心思,谄媚的宫女帮着馨芳敲边鼓。

    「你到底捡不捡?」骄蛮的馨芳颐指气使,一副吃定馨香的模样。

    「我……我捡就是了。」馨香苦涩的微笑,点头答应。

    如果挨这皮肉伤能换得些许骨肉亲情,再怎么委屈,她也会毅然决然去做。

    馨香的委曲求全落入馨芳眼中,她没有丝毫愧疚,只是冷冷的瞠着凤眼,等着瞧馨香走入荆棘满布的花丛中,以划花她那张美丽的容颜。

    馨香步步为艰,小心翼翼的拨开迎面而来的锐利荆棘。

    当她面对着高临胸际的花丛时,不禁有些懊丧。因为那颗七彩鞠球已陷落在交错的根枝中,想单手构着势必得钻进荆棘里;已答应馨芳的她只得硬着头皮、冒着被刮破肌肤的危险,弯下腰钻入花丛中捡回馨芳的鞠球。

    在馨香欲以纤指拨开枝叶时,一道破空直下的人影将她拦腰抱起,眨眼间,一阵掌风扫开盛开的花朵,七彩鞠球随着那阵掌风而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馨香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来人,身子便稳稳当当、安安全全的站在众人面前。

    「是你……帮我的忙?」

    馨香惊讶的看着眼前高大英挺的男子,而更教她讶异的是,这伟岸的男子有着不同于中原男子的面貌。

    眼前男子浑然天成的傲然,及与众不同的冷峻气韵,再加上他那突出且立体如刻凿的五官,还有他异于常人一黑一紫的深邃眸子,几乎邪魅得令人目不转睛。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香格格。」男子拿着羽扇温文有礼的作揖,可眼中却带着轻佻和挑剔。

    啧,这木头美人是青涩呆板了些,看来得由他此等倜傥之人调教调教才成。

    「你知道我是谁?」馨香疑惑的瞠大美眸。

    没想到在皇宫中深居简出的她,竟还会有人知晓,但眼前这男子看起来格外的陌生。他究竟是谁?是朝中官员吗?

    「齐某进了宫就听闻宫中有位容貌美丽且体带幽香的十五格格,今日有幸一见,发现果真是人如其名。」齐龑意味深长的瞅着脸颊染上红晕的馨香。

    「恕馨香眼拙,公子是?」个性内向的馨香在宫中所识之人不多,因此对齐龑很是陌生。

    一旁的馨芳不愿被人忽略,更不愿他人钦慕的目光不放在她身上,于是对着齐龑大发起娇嗔:「齐师父,快还人家鞠球嘛!」

    她横了馨香一眼,更讨厌齐龑与馨香之间的眉来眼去,馨芳气呼呼的拉着齐龑的衣袖撒娇。

    「十六格格又瞒着裕贵妃蹴鞠顽皮了,是不?」宠溺的对馨芳淡笑,齐龑将鞠球交给在一旁的宫女。

    高兴于冷峻的齐龑对自己一笑,馨芳对馨香扬着得意的目光。「告诉你多少次,叫人家芳儿嘛,齐师父又忘了!」她对齐龑的爱慕写在眼里。

    「礼仪不可废啊,十六格格。」齐龑淡笑道,不着痕迹的与馨芳拉开些距离。

    「齐师父是哪位阿哥的谙达?」对齐龑的解围,馨香非常感激,于是又问了句。

    「齐师父是太子哥哥的谙达。你别让齐师父看笑话了,竟然问这种全宫中的人都知道的事!」馨芳急着抢白,并轻蔑的看着全然不知的馨香。

    「说齐某是太子的谙达,未免太抬举齐某了些。」齐龑明着是对馨芳说,暗地里却是以足以灼烫人的眸光瞧着馨香。

    「齐某只是一介粗鄙武夫,是皇太子在民间结识的汉人朋友而已;之所以能来东宫太子府小住,全是太子的抬爱。」

    「才不呢!齐师父虽不是皇阿玛为太子哥哥所请的谙达,但你的骑术射击及武术可不输太子哥哥的师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一颗芳心早已沦陷在齐龑身上的馨芳忙着称赞他。

    「十六格格过赞了,齐某会的只是一些拳脚功夫罢了。」俐落的一甩扇,齐龑潇洒的摇着羽扇。

    「馨香有眼不识齐师父,还请见谅。」馨香十分腼腆,一张柔白的容颜已红透。

    「香格格太客气了,齐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齐龑噙着邪魅的笑,眯着紫黑的瞳眸瞅着她粉雕玉琢的红颜。

    「哼,那鞠球是我的,齐师父也是为我捡的,又不是为你,你谢什么谢!」不满他们二人眉来眼去,馨芳又蛮横的对馨香骂道。

    「我……我先回宫了,不打扰你们。」对馨芳的骄蛮无可奈何,馨香苦涩的垂眸,不想再做个不知情、不识趣之人。

    「哼,多看你一眼本格格就心烦!齐师父咱们走,别在这儿看到讨厌的人!」

    强拉着齐龑,馨芳在众多宫女和宫监的簇拥下离开御花园。

    万紫千红的御花园,只留下无声淌着珠泪的馨香。

    万里晴空,白云依然悠悠飘荡,徐徐微风仍旧清凉,方才那一个小小的插曲彷佛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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