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想起什么了吗?”薛诰的眼睛一直看着碧斯,碧斯并不是很喜欢被他这样看,但是也没有特别的排斥。因此碧斯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碧斯回来了,尽管之前她待在自己意识里,可她仍旧感到十分的疲惫,这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疲惫,而这疲惫让碧斯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想回答薛诰的问题。

    “你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么?”面对碧斯的不言不语,薛诰没觉得那里不对,他不急不缓地开口询问碧斯。

    碧斯仍旧没有开口,她看着薛诰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轻轻的点头。

    薛诰没有再说什么,他望向了别处,在给碧斯独自一个空间的同时,他也在休息了。薛诰知道碧斯累了,从她回应自己的行为看来,就清楚了。她累了,十分的累,累到连开口说一个字都不曾。哪怕她刚刚醒过来,但是那股由内透出的疲惫,让薛诰始终没有办法忽略。因此他就算再想要问些什么,也无法问,毕竟就算开口问了,她也无法回答。她现在需要休息,又或者她需要独自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薛诰有这样的时刻,哪怕是在现在,他也需要独自一个人静一静。所以在这个时候,选择让毕竟静一静,是最好的做法。

    他们之间,大概除了沐蓁之外,全都需要时间好好理理脑子里东西。趁着这个时候,接受自己的情绪,接受自己的痛苦,否则下一次也许再没有机会了。

    碧斯需要时间还捋一捋那突然出现的记忆,以及一股脑涌出来的情绪,她是累的,因为过去经受的一切在短时间全都过一遍,她是痛苦的,因为过去经历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释怀过,她是混乱的,这经历的所有一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胸口处压迫着她的力量始终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太需要休息了,她太需要时间。只是,哪怕给足她时间休息,给足她时间思考,她也未必就能缓和过来。连她自己也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因此她除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而碧斯始终没能释怀。

    “碧斯,你是因为昏迷才得到答案的,对么?你看见了什么?”薛诰的声音带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他迟疑,他不确定,他不像是在问碧斯,反而像是在问他自己,问自己,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得不到答案,他能从哪里得到答案呢?他哪里都得不到答案,脑子里没有残留半点儿痕迹,记忆中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真要让他说出自己少了什么,他却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睛紧闭,妄图休息,可是他无法休息,不是因为他不觉得累,而是他心口中总提着一口气,这口气始终无法舒展,他也始终无法释怀。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么?你也什么都没有看见呀!既然什么都没有看见,那你的答案是从哪里来的呢?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呢?还是被抹消掉了。这所有一切,是巧合,还是阴谋呢?”薛诰缓缓睁开了眼睛,却依旧没有看向碧斯,他呆呆地望着前方。

    “薛诰,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是啊,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呢?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我却始终无法知道!那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薛诰,如果你忘记那件事情,是一件悲伤的事情,那你还要想起来吗?”碧斯眼睛直直地看着薛诰,薛诰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一直盯着前方,哪怕他什么也没有看,哪怕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不管是悲伤,还是喜悦,终究都是你经历过的事情。如果是悲伤的过去,也许忘记会更好,但是忘记了,就真的好么?什么都不记得,就真的好么?如果是我,我宁愿什么都急着,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全都记得,全都忘记,那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都是不应该被遗忘的事情。”

    “连那份痛也要铭记?那未免也太过可怜了,每回忆一次,就痛一次,这样也太过于残忍了。”

    “那忘记了,就好么?”薛诰看着碧斯,明明他们都在说自己的事情,明明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却还非要装出一副说教的模样,好像不这样做,就会把自己的伤口袒露出来,好像一旦没有这样做,就会给别人一个伤害自己的机会。

    “全都记得,一直在意着,这难道不会不公平么?他们随随便便就放弃了,而我却要一直记得,一直都记得所有的痛苦,这难道就不会不公平么?凭什么,他们说舍弃就舍弃,而我却要一直记得,却一直记得,却是一直痛着。”

    “如果忘记了,你会开心么?”

    “开心吗?我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开心了,很多很多年都不知道开心是什么了!”

    “如果,真的很痛苦的话,那忘记了也好吧!”薛诰说完这句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最后,我还是想起来了。可惜,最后,我还是没能忘记。”碧斯咧嘴冲着薛诰露出一个微笑,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经历过不可言语的痛苦,全都在这一刻,漫上来,淹没整个空间。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记起来呢?”

    “大概还是想忘也忘不掉呢!忘掉了还是会记起来,总还是会记起来。始终是忘掉,哪怕忘了,也会化为噩梦、幻影一直缠绕在身旁。忘不掉,也不该忘!”碧斯干笑两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薛诰没有开口,在这个时候,给予碧斯安静的环境更好,她需要安静思考,而他已经帮不了任何事情了。

    周围再次陷入安静之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沐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迷糊中也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大对劲,不过她也分不清是因为是因为自己没睡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呢!而她也的的确确是没睡醒。

    碧斯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沐蓁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一直缠绕着碧斯的回忆太过于痛苦了,还是说,碧斯恢复记忆的过程中,心境终于发生了变化,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碧斯看着沐蓁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了自己模样,那个不曾离开山谷的自己,还是那个不曾感受过背叛,未曾尝过苦痛的自己。

    仿佛在这个一瞬间,那个决定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经受过的一切也全都不重要了。

    沐蓁看着碧斯盯着自己出神,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来。一时之间,过去的场景与现在的画面重叠,那个曾经在山谷里居住,无忧无虑的自己,在这个时候就站在她的面前,冲着她微笑。所有的一切那个微笑面前,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碧斯眼眶里流出眼泪来,对着那虚幻地自己流泪,然而过去的那个自己仍旧是笑着,还是那样看着她微笑。

    眼泪滴落地上,过去的自己也随着消失不见,碧斯的眼前之剩下满脸担忧,向自己跑来的沐蓁。碧斯忽然笑了,明明眼泪还留在脸上,却自顾自地笑起来,看起来有些骇人。

    沐蓁伸出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碧斯,你这是怎么了?”

    碧斯抓住了沐蓁的手,双眼直直地瞪着沐蓁,开口问:“沐蓁,你是什么人?”

    沐蓁被碧斯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只是碧斯握得特别紧,紧到沐蓁根本就没有办法抽回自己的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连你是谁也不知道么?”

    “我就是我,我还能是谁呢?”

    碧斯松开了沐蓁的手,一下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站起身来,越过沐蓁,来到薛诰的身边,缓缓开口说:“该走了,我知道储书楼在哪里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碧斯?”薛诰叫住碧斯,碧斯停下来,没有回头,她多多少少已经猜到薛诰想要说什么,但是她似乎还是非要知道答案。

    薛诰望着碧斯的背影,一时间,想要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到最后,碧斯迈步,薛诰也没能说出口。

    也许以后,薛诰都不会再有机会问出今天想要问的问题了。而在碧斯决定迈步的那一刻,她也就已经不会再回答那个问题。

    棋局已变,风向已改,而局中人何时能窥得全象,漂浮于半空之中的浓雾,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散去。人心散,情义断,而蛰伏于黑暗之中的黯兽,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将棋子吞没。

    光还会来么?而那光,还是不是人们需要的光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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