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玉料想青琴昨晚先被飞贼滋扰,后又一番折腾,许是因此而着了凉气,可梅儿这又是怎的了!他正琢磨着,听宸妃打趣道:“想我那妹子琴儿新婚燕尔,昨晚同王爷在鸳榻上恩爱缠绵时累着了,偶尔打个喷嚏到是情有可原!怎的这会儿梅儿大人也跟着起哄呢?莫非是昨晚儿也做了什么妙事不成?”宸妃说罢,顾自地“呵呵”地同莫贵人笑了起来,旁人也都偷偷含笑不语。

    逸蓉与梅儿亦师亦友,情谊非同一般,之前早听说过宸妃的种种劣迹,此时见她对梅儿这般地冷嘲热讽,在背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怡玫长公主虽结过一天的婚,但同未婚女子并没什么两样,这种带荤腥的玩笑从未开过,虽有心护着梅儿,但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因此只在心里替梅儿鸣不平。

    梅儿面色一红,额首懦懦道:“启禀宸妃娘娘,奴婢只是偶然感觉鼻子有些不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而已,不想竟然和琴王妃撞上了!真真只是巧了!哪又有什么妙事了!”梅儿心里又气又恼,可也只能这样为自己打圆场了。

    承玉空有怜香惜玉之心,有心想帮着她解围,可自己又如何开得了口,于是下意识地朝身边青琴求助地看了一眼。

    青琴当然明白夫君的心思,于是将眉毛一挑,向姊姊宸妃撒娇道:“姊姊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单是戏虐自个儿家人也就罢了,干嘛还捎带着一向不苟言笑、正经八百的梅儿大人呀,快莫要再说下去了!以免传了出去,会让人会说姊姊仗着圣宠眷顾,以大欺小呢,您说呢?!”

    宸妃撇了撇嘴巴,探出身子伸手指轻轻在妹妹琴儿额上戳了一下,半是嗔怨着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你会做好人,恶人都让姊姊来当好了。”

    皇上最怕后宫嫔妃当着自己互掐,见此情形暗道:“这台上的戏还没开呢,台下的戏到先开场了!”于是边翻看着戏码边提醒道:“点戏、点戏,别让戏台空着。”

    宸妃闻言斜眼瞟了一眼梅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提高嗓音兴奋着说道:“说到梅儿大人,本宫到突然想到了戏码中《孽海记》中有一出折子戏,叫做《思凡》的。”

    她说到这儿,转向皇上接着道:“嫔妾还记得皇上平日高兴时还喜欢哼唱这出折子戏中的两句唱词呢,不如咱们现在就点这个吧!万岁爷,您说好不好呢?”

    皇上当然知道宸妃这是故意在拿梅儿说事儿取乐呢,可又不好在众妃面前,为了自个儿的一个女侍而拒绝了宠妃的提议,他正“嗯嗯啊啊”地犹豫着怎么推诿过去时,听得身边儿的皇后娘娘秀怡也出语赞成道:“万岁爷!只因是年节,几日里听的都是皆大欢喜的戏码,还真是有些腻了,偶尔来这一出别出心裁的折子戏,到也极是新鲜,本宫想着众姊妹们也应是这个心思吧!”

    皇后言罢,朝周围几个嫔妃投去问询的眼色,德妃摄于皇后和宸妃的威势连连点头称好,莫贵人本就是宸妃的人当然举双手赞成,其他嫔妃也都跟着起哄说真心想要听呢。

    可巧此时在场可以帮着梅儿的人几乎都不在。最能帮着梅儿的凝香不在,即使在场也会因位份低插不上话。月桂到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她耐不住Xing子,最不喜欢听咿咿呀呀的戏了,因此故意没来。贤妃一向托病不出,从不参与后宫聚会,因此此时也不在。而雯贵人正在养胎,唯有怡玫向着梅儿,可势单力孤,只能低头不语。青琴看在丈夫面上本想帮着梅儿,但终究把梅儿当成情敌,存着些私心,保持中立已经很难得了。至于逸蓉只是个丫鬟,只能干着急的份儿。

    皇后早知道梅儿同凝香、月桂公主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因此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借宸妃之口,打压她们一伙小辈的好机会。此前,皇后与宸妃向来不睦,每每在这种诚,总是要唱对台戏的,此次居然心思达成了一致,还真难得。

    宸妃见皇后娘娘帮着自己说话,心下稍稍感激,便朝皇后挤出一丝笑意,皇后也回以微微点头。

    皇上见皇后、宸妃等人意见都达成了一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笑道:“朕听说昆曲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说是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可见《思凡》这一出戏是极其难唱的,就不知道今日这个班子里的女伶,能不能唱得好呢?!”

    此时,戏班儿的老板正拿着个大唱本儿,恭恭敬敬地立在那儿,专等着大家伙儿来点戏码呢,听皇上这样一说,忙躬身凑了过去,赔笑说道:“哎呦!看来皇上您可真是听戏的大行家,不过请您大可放心,咱们班里的优伶,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这走南闯北的都多少年了,无论什么难演的剧目,在咱们这儿都算不了什么,至今还从没演砸过,若说还哪儿能没点真本事呢!"

    宸妃接着话茬儿笑说道:“早就知道戏班儿来进宫来给咱们演戏,哪儿能没点儿看家本事呢!班主还没说为难,皇上到先担心起来了!”

    那班主也道:“是啊!娘娘说的是!万岁爷!您就放心吧,不是小的自己个儿吹牛,这一出儿叫做《思凡》的折子戏,咱班儿上的娥官儿唱得最是拿手了,虽不敢说是空前绝后,但唱个满堂彩还是绝对有把握的,请万岁爷和各宫的娘娘们尽管欣赏就是了!”

    戏班的班主这么大言不惭地一说,无非是想要取悦皇上和诸位娘娘,好讨个吉利,要知道戏班在这宫中演戏也真是不易,唱的好了赏钱颇丰,可若是惹恼了那位主子,脑袋就要搬家了。他们这戏班子来之前都做了充足的准备,请的也都是各地的名角,只要不是故意刁难人的曲目,一般还都能应付。

    皇上这样一问,其实本还想让戏班知难而退,那岂不是正好能化解了梅儿的尴尬,可搪塞过去不必演了,不想这班主不解其意,还吹牛说保准能唱好,只得干笑了两声,说道:“既然大家伙儿都想换个口味,想听这一出儿,班主还说能唱得出彩,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点这一出《思凡》来听听吧!可有一条,要是唱的不好,今天你们班子人就都别想拿到赏钱了!”

    班主见皇上脸上显出不悦之色,也不知道是哪里就触到了逆鳞,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忙懦懦地退下去了,急忙快步转到后台。仔细吩咐了手下一番,尤其是对那个叫娥官儿的小戏子千叮万嘱说,可一定要卖大力气好好唱,若是这一出儿唱不好的话,今儿个整个戏班子可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了,都得饿肚子不说,兴许还有更不好的事儿。

    那娥官儿是个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的丫头,听了班主的话,二话不说,只管速速坐到了自己的小妆台前,麻利地装扮起来,班主见她十分笃定的样子,不由得见心放下了大半,转身招呼人去帮着她取戏服来换。

    要说这娥官儿本就是个如仙子般的美人,此时再勾起脸儿来,就更加显得惊艳脱俗了。

    再看台下的坐着的皇上阴沉着脸,用余光瞄了梅儿一眼,心中暗道:你可别怪朕,谁让这里是女人扎堆儿的地方,个顶个的踞争风吃醋,也只得委屈你这一次了,待来日朕再私下里安慰补偿你吧。

    梅儿虽不是第一次跟着皇上听戏,可压根儿也不知道这一出儿叫做《思凡》的折子戏里,唱的究竟是关于什么样的内容,当然也就不知道宸妃和皇后极力点这戏的目的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此时她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立在那里,在她看似沉静的表情下,其实目光正在有意无意地偷瞄着承玉和青琴的侧影在看,心里满是羡慕。

    宸妃和皇后等人都面带坏笑的坐在那儿,专等着听着一出戏里戏外都好看的好戏呢,唯独承玉夫妇稍感不安。

    少时,只听得台边锣鼓点“哒、哒、哒”响起,随着戏曲韵律的节奏声,一个扮相甚是娇媚的小旦,身姿如风拂柳般,踩着一串细碎的台步走到台中央,亮了个相后,吊着嗓子娇声诵道:“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这小女戏子娥官儿果然甚是了得,虽才是几句开场念白,却诵得甚是字正腔圆,加上她嗓音甜美清亮,眉目灵动传神,一出场便赢到了个满堂彩。

    逸蓉毕竟心思单纯活泼,一时之间浑然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竟带头第一个拍手叫起好来,其实不单是她,就连梅儿都忘了窘境忍不住拍手喝彩,其他人也都跟着连声喝彩,皇上更是眼前一亮。

    对于台下的热烈反应,娥官仿佛视而不见,仍自镇定地接着念白道:“南无阿弥陀佛!”时,梅儿方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再细瞧着那俊秀戏子穿着的戏装,居然是尼姑庵出家人的百衲衣,梅儿这才有些明白过味儿来,这出儿戏原来唱的竟然是小尼姑的事儿,仿佛和自己的身世有关,不由得更加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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