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亦之进宫的脸色不太好,进入紫宸殿的时候就看见大殿里面有许多太医都在,那些太医瞧着他背了一个药匣子,大概也知道此人是谁,其中有人冷哼一声儿面带不屑,有的人却是深深忌惮。

    进入紫宸殿中,锦亦之的脸色就变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味叫他的神色略带几分改变。这一屋子的太医都没感觉出来这大殿之中有什么东西吗?

    秦天拱手“陛下,锦先生已经请过来了。”

    赫连君熵转身过来眸色复杂,锦亦之则朝赫连君熵俯首道,“草民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匆匆叫草民进宫所谓何事?”

    “孤要你保住宋妃的孩子和宋妃。”

    “若是宋妃死了,你浮空山庄回春堂一门也不必存于世间了。”赫连君熵的威压在此瞬间让锦亦之意识到事态的发展似乎有些严重了。

    锦亦之瞳孔微缩,“不知,宋娘娘到底怎么了?”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宋玉的神色和心绪都已经缓和下来了,如今这时怎么了?赫连君熵竟然说的这么严重。

    阴沉的赫连君熵让锦亦之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进入室内,锦亦之就看见躺在床上只剩了一口气的宋玉,虽然他同宋玉之间不过是交易,可他心底还是很欣赏这个女人,不过眼前的情况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没料到不过半天功夫,宋玉竟成了这幅模样。

    赫连君熵望着床上的人时满目心疼,可惜却不敢靠近一步。

    锦亦之沉着脸冲室内的人严肃道“好了,这里的人全部都出去吧。”

    宫人纷纷掉头看着赫连君熵,见赫连君熵点了点头全部出去了,殿中只剩下赫连君熵和锦亦之,锦亦之将药匣子打开,掀开宋玉的被子露出手臂来“陛下,请你也回避。”

    赫连君熵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宋玉,宋玉今日为何会来紫宸殿?他们之前关系那么僵,宋玉都不想见他,今天怎么会这么巧?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算计?他要一件件的去查清楚。

    锦亦之见人出去之后从自己的针灸包中拿出一根根金色的针,金针过穴,气血运行,锦亦之府上宋玉的脉搏时,神情却骤然一变,宋玉腹中子竟会……

    灯光微暖,宋玉从沉睡中醒来,睁眼的瞬间双手自然的抚上肚子,随之而来耳畔传来一道清泉般的声音“你的孩子没事,但这段日子要注意。”

    宋玉随声音瞥了眼就看见站在旁侧灯辉下的锦亦之,不知何时他已经换上了一件红袍,金丝银线绣着大朵芍药,竟然华贵无比,他坐在药炉子前,周围升起的烟雾衬的越发的鬼魅妖异。

    “没事了吗?”宋玉想要起来,锦亦之却出声儿制止了她“你最好暂时不要动,我才帮你金针过穴,最好你就躺着休养,等下将我这安胎药喝了。”

    锦亦之的话让宋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继而又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不知何时她竟已经回到了瑶光殿里,锦亦之从旁而道“若是娘娘您还想要保住这个孩子,那草民有句话必须说,便是不能过多动气动怒,否则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今日我还未曾离开朝歌城就被抓了回来,若是我再早走半日,你这命不丢,这孩子也保不住的。”锦亦之难得的语重心长,宋玉闻言垂下眼帘。

    半晌,药香味渐渐传来,她道了句“锦亦之,请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锦亦之的身子顿住,随后叹了口气,他倒真是不明白,这些人的爱恨情仇。

    “娘娘,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玉看了一眼锦亦之,若非是锦亦之让她去见赫连君熵,怕不会如此吧。

    即便先前二人之间有嫌隙,有怨恨,她也不会伤心至此,宋玉的手抚上她自己的肚子“慕丞相叫你来叫我去紫宸殿的时候,你可知所谓何事?”

    宋玉不知这朝堂之上的风波,也不知为何杜衡怎么同赫连君熵搅在了一起,也不知慕夜白叫她去紫宸殿到底是为何意,一切于她不过是一场戏,不过她却被所有人都算计了。

    先前的那张纸条,让她撞破赫连君熵和汤余音的事情,现在锦亦之的传话让她看见那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此种所有,是与非,恩与怨,只是身在局中的人的无奈罢了。

    “?娘娘此为何意?”锦亦之略带几分狐疑,难不成是慕夜白那老狐狸使得计?可不该啊,照着慕夜白的性子去算计一个深宫后妃?他抽了抽嘴,这趣味还真是下降了不少。

    “锦亦之,这件事情你去问慕夜白吧!”说起来锦亦之也是要害死她的助力,可是她并不愿意责怪锦亦之,只怕是锦亦之也是被人利用了吧。

    “草民知道了,不过,娘娘还有一件事情请恕草民直言,娘娘的身子此前中过绝容丹的毒,是以母体的毒对这孩子肯定会有一点影响,这孩子出生时,必是娘娘大损之日,若娘娘愿意,草民可以让他先去。”

    宋玉面上苦笑“没事,这孩子这次都没有离开我,即便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离开我的。”

    锦亦之神情一震,半晌他淡淡道“草民定如娘娘之意,拼尽这一身医术也会保住你母子二人,不过此事一旦了解,亦之将再不出江湖,亦与娘娘再无瓜葛。”

    “本该如此,到底是因我之故将你牵涉进来。”宋玉冲他轻笑,眼角却坠下一颗泪花,在此前她姐姐曾问过她,她真的能接受赫连君熵吗?那时候她以为是爱情,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兜兜转转,她同赫连君熵之间不过一厢情愿。

    第二天天一亮,锦亦之便离开了,宋玉的胎和命都保住了,只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宋玉靠在西窗之下,手中拿着一本书,整个人娴静的很,眉目悠长深邃,却又好似格外冷漠,这日萧芜派了人过来问候,宋玉也只简单回了两句。

    夜间的时候宋玉却多寐,迷糊的梦影之中,宋玉站在一个石洞里面,身侧的人好似是赫连君熵,可那衣着却和赫连君熵的穿着打扮相差甚大,一块巨石从他头顶滑落,她拉着他只剩下了一只手,顷刻间血肉横飞,赫连君熵被砸成了一潭肉糜,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僵在原地,连叫喊都没法发出。

    “啊……”

    随着一声儿惊雷,宋玉从梦中吓醒,醒来已是一身冷汗。

    她望着窗外,此刻春雷已响,冬天过去了。

    良辰拿着灯烛从外间榻上匆匆进来,这一道尖叫将她吓醒,掌着灯火,良辰就看见宋玉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坐在床上。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良辰上前安抚,想要拉住宋玉的手,却被宋玉躲开,良辰不免觉得有几分古怪。

    “娘娘,是我啊!”良辰有些着急,宋玉听见她的声音才略微缓和过来“良辰……刚刚我梦见……”

    宋玉话音刚落,瑶光殿的大门便被推开了,赫连君熵一袭墨衣临风而立,他的目光深邃而又充满了担忧。

    宋玉呆愣的看着光影里的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梦见赫连君熵死在了自己面前……恍惚是梦,可却有那么真实,但此刻赫连君熵就在她的面前,她又觉得那不过一场梦罢了。

    “可是被雷声惊着了?”赫连君熵大步流星朝她走去,良辰退居一旁。

    宋玉坐在床上瑟瑟发抖,赫连君熵见此情形,一把将人抱在怀中冲良辰道“你先下去吧,孤照顾她。”

    不知是被梦吓着了还是怎了,宋玉不争气的没有推开赫连君熵,任他抱在怀中,过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了过来。

    “玉儿,那日的事情,不管你听不听我都要解释一番,杜衡那日进宫时在身上熏了媚骨香,那是一种诱情药,孤当日是被迷惑了。而且我同她之间并没有做到那一步。”

    赫连君熵轻拍着宋玉的背,让她不再颤抖,他的眉宇间一片凝重,他伸手将宋玉板正让她能正视自己的眼睛“玉儿,事实便是如此,当日紫宸殿中的媚骨香才有了你看见的那一幕,即便如此,你也要恨孤?怨孤吗?”

    宋玉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若真是如此,她倒也不是不能谅解,可心底的那道坎儿却依然还没迈过去。

    “那汤余音呢?陛下准备怎么办?”

    宋玉抬头看着赫连君熵询问,她可以不在乎杜衡做的事情,但汤余音呢?一个在他的心中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记的女人,她无法做到那么大度。

    赫连君熵看着她半晌不说话“孤能答应你,小音她永远不会入宫,你不要再逼孤了。”

    宋玉冲赫连君熵笑了,可笑的同时又哭了,那一夜宋玉泣不成声,赫连君熵也只是将她拥入怀中,并无任何言语。

    哭着哭着,宋玉又睡着了,赫连君熵瞧着睡着的她心下到底有些不忍,便没走留在了瑶光殿中。

    半夜的时候宋玉迷迷糊糊的又唤了什么君连……他以为宋玉是在唤自己,但仔细听的时候却又不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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