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玳位于半山腰上的家,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两间破茅草屋子而已,让宜儿等人稍微有些意外的是,桑玳家里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父,白发苍苍的,看着桑玳回来了,是欣喜万分,抱着桑玳好一阵唏嘘垂泪。

    自然了,从桑玳口里得知是宜儿等人是将她从龟苗人手里救出来的恩人时,老人流着泪跪了下去连磕了几个头以示感谢。

    苗西这场战事旷日持久,已持续了好几年的光景,宜儿之前远在京城昀都,也能感受到这场战争对人们生活上的影响,更莫谈首当其冲的这些当地居民了,是以饭菜什么的,就不用想了,老人刨开了屋子后面的地窖,从里面掏了几根红薯出来,放了锅热水,煮了一锅红薯汤出来,已算是这样的家庭如今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门板等人是带了干粮的,甚至于连肉食都带的有,只是便于行路,都是风干了的干肉,这种东西偶尔吃一下,到还有些风味,可这几日天天吃着,放进口里,可就没有多少味道了。中午的时候在那小村子里用了碗稀粥,多少算是个热食,宜儿尝着味儿还不错,这会见老人熬了一锅红薯汤出来,看上去橙黄剔亮,宜儿的胃口早被勾了起来。

    惊心在边上看了,便拿碗笑着盛了半碗,递给了宜儿,宜儿笑了笑,正要端起来品尝的时候,安和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伸手想将宜儿手里的红薯汤打掉,到底觉得有些不妥,没敢在宜儿跟前造次,只是急声道:“郡主且慢。”

    宜儿一怔,安和素来冷静,能让他急成如此的,想来绝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心头微微一动,就见那老人和桑玳额头上都泌出了汗珠,有些手足无措,一脸惶恐不安的朝安和望了过去。

    宜儿手心有些发冷,哪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下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将手上低质廉价的瓦碗放在了桌上,道:“安和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和也禁不住心头一阵后怕,事实上,这锅红薯汤好了之后,他便率先用银针试探过了,一切正常后才让惊心为宜儿盛了一碗过去。随即他也盛了几碗,准备为封琅董擎等人送去,可是山腰茅草屋,那简易的灶案上都爬上了蚂蚁,安和在盛汤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点在岸上,那蚂蚁舔食了过后,竟摇椅晃的,没到数息便晕死了过去。

    安和当即是被吓得全身冰凉了起来,什么都没顾上就冲出了厨房,冲进了宜儿所在的主屋子里来了,所幸看到宜儿虽端了碗,但还没有入口,这才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听得宜儿问话,安和道:“奴才是想,这红薯汤该是桑杞老爹家里最后的存货了,我们远来是客,说什么也该桑杞老爹和桑玳娘子先吃,才是做客之道。”

    宜儿听安和这般一说,顿时顺水推舟,道:“安和大哥所言既是,瞧我,馋起来什么都忘了,还是该请老爹和娘子先用的。”

    安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其他人哪里还看不出是出了什么事的?是以宜儿的话音刚落,门板和溅泪就一人端了一碗红薯汤进来,抓住了桑杞和桑玳父女就朝其嘴里灌去。

    桑杞父女面上惊恐之色更甚,极力想要挣扎,却哪里挣得脱?被门板溅泪二人连灌了几口红薯汤下肚,顿时呛得连连咳嗽。宜儿挥了挥手,门板二人就停了继续给二人灌汤,松了手,桑杞父女便软在了地上,尤自咳个不休。

    宜儿见二人虽是咳得仿若连苦胆都出来了,甚是狼狈,不过面上却并没多少惊骇,心里微微诧异,安和就凑上前来,小声道:“郡主,这汤里下的该是迷药,并不致命,而且苗西多毒障,苗人的身体里或多或少都生了些许抗体,他们被灌下的红薯汤量并不多,所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宜儿恍然,再看向桑杞父女眼里就多了一丝冷色,道:“桑玳娘子,是我们将你从龟苗人手里救出来的,你何以恩将仇报,要在这汤水里算计我们?”

    桑玳面有惭色,低了头,没有接话。

    到是桑杞眼见计谋败露,只道今日是生还无望,索性怒目瞪了过来,道:“你们这些外来人,哪一个不是夜叉魔鬼?我这妮子虽是你们救的,谁又知道你们存的是什么鬼主意?你看看我们这昆山下渭水边,原先是何等的宁静富足,可自从你们来了之后,你再看看,如今哪个村落不是残垣断壁?别说是人了,就是鸡狗畜牲,哪里还看得到一个活影?嘿嘿,老头子也活了六十多岁了,死了便死了,就恨没能将你们这帮魔鬼统统的都给毒死。”

    门板大怒,扬手便狠甩了桑杞一个耳光。

    宜儿摆手止了他,道:“老人家刚烈,小女子到是佩服,只是老人家是痛快了,便是真死了,也算是轰轰烈烈了,可老人家难道就没为你这女儿想一想?你是一心求死,那她呢?你惹恼了我,难不成就不怕我从她身上发泄出来么?”

    桑杞道:“你想如何折磨我们,尽管使出来便是,我这妮子虽然女身,也绝不会向你下跪告饶的。”

    宜儿笑了笑,看向了桑玳。

    桑玳扶住了桑杞的胳膊,毅然的看向了宜儿,道:“这位小姐,若没有你们,我在山下那村子的时候便死了,如今多活了这半日,已是够了,你要杀,我们父女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宜儿摇了摇头,道:“我也是没搞明白。桑玳娘子,在那小村子,无论如何,总是我救了你的命吧?引我们到你这家里来的是你,在红薯汤里下了药,欲算计我们的也是你,从头至尾,我好像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吧?怎么到头来,你们到好像义正词严,是可怜的受害者了,反而我们,成了无恶不作的魔鬼夜叉了?”

    恰在此时,封琅急步进了屋,面上竟有一层惊慌之色,道:“郡主,不好了,山腰上忽然出现了好些不明身份的人,正慢慢的朝这边逼了过来。”

    宜儿一愣,道:“有多少人?”

    封琅道:“数不过来,粗略估算,至少应该在几十上百的人马。而且这帮人出现得太过突然,根本不是从山下掩上来的,看情形,应该是这山中有隐洞密道之内的地方。”

    桑杞在旁哈哈大笑,道:“济民大将军来了,你们的末日也就到了,哈哈哈……”

    宜儿皱了眉头,门板察言观色,当即一个掌刀砍在了桑杞的脖颈之上,这老头应声而倒,将桑玳骇了一声冷汗,连忙伸手扶住了桑杞,就听宜儿道:“你放心,他只是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虞的。”

    桑玳听了宜儿的话,才稍稍放了心,知道宜儿想问什么,遂道:“济民大将军究竟是什么人没人知道,当初苗西战火烧至这昆山脚下的时候,无数的苗民死的死,被抓的抓,惨不忍睹,那时候就忽然来了个济民大将军,救了很多的苗民,在这一带苗民心中,甚有声望,甚至还有些苗民背地里称他为天神将军,并有传言说,他手上有天兵天将,战无不胜,是真神派下凡间的天神,特地来搭救在战火中受罪的人们的。”

    什么天神,天兵天将的,宜儿自是不会相信的,只是若桑玳这话不假的话,那这位济民大将军到很有可能就是当地的百姓,暗地里拉了些人成立的游击义军了。

    宜儿看向封琅,明显是有征询意见的意思。

    封琅道:“人是从山腰下围上来的,我们若不想跟他们正面交锋的话,就剩下往山上撤这一条路可走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暗,我们若是往山上撤,夜里山路凶险不说,更不知上面还有没有别的伏兵,实为下策,属不智之举。”

    宜儿点了点头,道:“那封大哥的意思是……”

    封琅道:“兵法云,攻其不备。他们人多势大,料想我们除了束手就擒之外,便只能上山逃遁一途可走,我觉得我们偏偏应该反其道而行,干脆就由我们护着郡主杀下山去,以我们的实力,要撕开一道口子,护送郡主突围而走,该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宜儿想了想,道:“既然这济民大将军并不是龟苗流昆的人,算起来和我们便不是敌人,若是能不伤了和气,自是最好不过了。”她说着话,看向了桑玳,又道,“桑玳娘子,你可否愿意替我们同济民大将军牵根线,说上几句话?”

    桑玳一怔,有些愕然的道:“我?”

    宜儿道:“你是当地的苗民,济民大将军既是为济民而来,你的话,自然比我们去说更为管用。而我们来此,并没什么恶意,我也不怕老实跟你说,我们是从连州的北开城过来的,我家爷往苗西走商,摊上了这场大战,已好几月音讯全无,下落未明,前些日子是得了他确切的消息,我这才带了家钉卫,过来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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