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亲王府在京城,可以说得上是家喻户晓。.

    一则是因为敬亲王李暄的特殊身份,大辉朝唯一的一位亲王,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不仅如此,京城里不论是官吏还是百姓,但凡有点年纪的都能记得当今皇上之所以能坐上那把龙椅,敬亲王可是有绝对的拥立之功;

    二则是因为敬亲王的威望,李暄从十五岁起就投身军中,战功显赫,为大辉朝开疆辟土,大辉朝能有今日的繁荣富庶,敬亲王李暄绝对的功不可没;

    三则是因为敬亲王府的三爷李鹜,当初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少爷小霸王,虽说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烧杀抢掠的恶行,单单打架斗殴一项,就已经令京城的大小商家谈之色变了。李鹜无论去哪里,稍有不如意,马上喊打喊杀,尤其是酒楼,看到李鹜一帮呼呼喝喝的进来,那就是敬若财神,视若瘟神,战战兢兢的提供超级服务,一直到最后送走这一帮瘟神煞星,方才松一口气。

    李鹜有两大特点,常被京城里的人们津津乐道,一是容貌,李鹜的相貌偏阴柔,就是常说的男生女相,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常有那好事者咂舌惋惜:“三少爷这相貌,就是跟女子们相比,也绝对是上等之姿啊”,

    偏生李鹜最恨的就是拿他的长相说事,即使有人多看他几眼,都会招致他一顿好打,往往被打之人还没有觉悟到是自己犯了人家的忌讳了,只道是这个专横跋扈的王孙公子在大发淫威呢。

    久而久之呢,大街上的人们看到李鹜,都尽可能的溜边走,却一边畏缩一边不忘记看几眼李鹜。

    而李鹜呢,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不屑于在大街上跟行人较劲了,同龄的贵族子弟更能激起他的斗志,但是,那个霸王般存在的三少爷依然是京城响当当的名号,人们常说的是:“敬亲王府的三少爷……”。

    如今,跟皇宫只隔着两条街的敬亲王府再一次的成为了京城的焦点。

    百姓们惧着盔明甲亮的护卫营军士,只能远远地躲在街角旮旯处,时不时的探一下头,窥探着敬亲王府的动静,即使是好奇议论,也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更多的传递消息则是靠眼神。.

    京城的百姓素来是以见多识广为傲的,常常鄙视那些外乡人孤陋寡闻,但是,今日的他们却也感到了迷惑跟不解,甚至是感觉到了恐惧。当今皇上跟敬亲王那可是同宗至亲,如今却同室操戈,看今天这阵势,皇上是要动真格的了,古往今来皇室内部起纷争无外乎就是因为争权,看来这京城又要变天了,人们开始琢磨着是否离开这个即将燃起战火的京城,免得受池鱼之殃。

    王府外围观的百姓们都在惴惴不安的猜测,王府内的李鹜同样也是心里躁动难安。

    起因就是眼前这一块巴掌大的金牌,那是李暄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爷爷赐给李暄的一块免死金牌。

    王妃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用到这个呢,如今……”,有些说不下去了。

    李鹜气愤的说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们王府还需要这块东西来保全,皇上真是昏头了,竟然对王府下手,要我说,干脆杀出去找父王去,不在京城受这个窝囊气……”,

    “三宝儿,休要乱说话”,李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妃制止了,

    李鹜气的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对王妃说道:“母妃,我出去看看吧”,伸手抓过金牌,转身就往门外走。

    王妃拉住他,抬手为儿子理了理衣领,神色郑重的叮嘱道:“三宝儿,你要记住,你父王跟你兄长,是绝对不会做对大辉朝不利的事情的,我们敬亲王府是先帝在位时就颁旨开立的,我们不惹事,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事情,我们也不怕,但有一点,三宝你要时刻记得,那就是无论何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万不可意气用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李鹜看着母妃殷切的目光,心里感慨万千。在李骛的记忆中,他的母妃一直是个美好贤淑的女子,无论他惹了多大的祸事,母妃总是温柔的看着他,柔声细语的给他讲道理。他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母妃,美丽的眼睛里总是散发出一种柔柔的目光。今日今时的母妃,依旧美丽的脸上是一种严肃坚毅的神情,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定的目光。他用力的点了下头,应道:“母妃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于四海带着侍卫们已经都聚集在王府门前,就等着李鹜的命令呢,看到李鹜过来,于四海疾步上前,施礼说道:“三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鹜看了看四周,,不管是侍卫还是管事,下人,大家的脸上表情都异常的凝重,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了。.

    李鹜摆了摆手,大声说道:“大家都不要怕,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敬亲王府还没怕过谁呢,老于,开门”,

    于四海响亮的应了一声,一摆手,招呼几名侍卫上前来,就要开门。突然,李鹜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其中有个听起来有些公鸭嗓的声音大声嚷嚷道:“怎么还没进去呢?就你们这样的还是京城护卫营啊?我看是狗熊营还差不多,……什么?里面不开门,……,你们不会撞开门吗?……,你们统领没交代你们吗?……,让你们来抓人,不是让你们来站岗的……,抓不了?杀人会不?冲进去杀啊,有上头的命令,你们害怕什么?真是一群猪啊……”,

    李鹜听着这似乎熟悉的声音,脑子里面飞快的转动着,搜索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脱口而出喊道:“没溜”,这个声音正是梅妃的弟弟,李鹜的手下败将没溜(梅旒)。

    与李鹜不同的是,梅旒却一直没有忘记李鹜—这个出身比自己好,地位比自己高,脾气比自己大,说话比自己横,下手比自己狠的狠角色,京城的小霸王。

    自从梅旒借他姐姐梅妃的裙带关系来到京城,就仿佛一步登天了,那感觉真是美妙极了,说话底气也足了,走路时腰板也能挺直了,看人时也可以斜着眼睛了,去酒楼吃饭都不用给钱了,所到之处,只要报上自己的名号,无一不对他极尽谄媚讨好。还有一点是梅旒最最得意的,那就是无论是大姑娘小媳妇,如果是入了他的眼,只消他一个眼神,不消多久,肯定会出现在他的府上,梅旒得意极了,惬意极了,感觉自己那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了。

    但是,梅旒还没得意多久,就觉得一切都变了,他看到了人们眼神中的嘲笑和不屑,感受到了逢迎背后的敷衍,同时,他也听说了京城里名号最响的三少。

    当时,梅旒正斜靠在铺着大红色绣着金线牡丹的锦褥的美人靠上,怀里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妖艳女子的手里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里面盛着鲜艳的果子,另一只手则拿着银质的勺子,一面娇笑着,一面往梅旒的嘴里喂着。脚下还有两个美貌的丫鬟在给他轻轻地揉捏着。

    梅旒的手在妖艳女子的胸前流连着,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说什么?一个小小的王爷的儿子竟然比本国舅爷的名号还响?真是岂有此理”,

    梅旒的跟班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说道:“启禀国舅爷,敬亲王府的名头可不小”,

    自从来到京城,梅旒就给家里的下人们定了一条规矩,但凡跟他说事情的,每句话的开头必须要说“启禀国舅爷”,如果不说者,一律乱棒打死,家人统统卖掉。

    梅旒猛地坐了起来,妖艳的女子没留神,被推倒在地上,手里的玉碗脱手掉落在山地上,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变碎成了几片,丫鬟们全都变了脸色,这只玉碗可是皇上赏赐的,如今却打破了,这可怎么办?不由得浑身哆嗦成一团。

    梅旒看都没看一眼那只碎玉碗,而是冲到跟班的面前抬腿就是一脚,“王府不小?他有皇上大?皇上都听我姐的,我姐听我的,你说,谁大?”,

    跟班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忍着疼说道:“启禀国舅爷,当然是国舅爷您大啊,满京城,不,满天下就属国舅爷您最大了”,

    梅旒高兴了,眼睛眯成一道缝了,哈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看着啊,看着本国舅爷怎么让那个三少跪地求饶”。

    在梅旒的刻意下,终于跟李鹜“不期而遇”了,看着眼前这位神采飞扬的俊美少年,梅旒却惊呆了,这是男的女的呀?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像女子的似的,不,比女子还好看十分……。

    这一天,李鹜又跟几个‘狐朋狗友’来福临门酒楼吃饭,因为他们几个刚刚把礼部尚书的儿子给教训了一顿,几个人一面走,一面高兴地说着刚才的那场胜利。

    大德眉飞色舞的说道:“三少,这几日你的腿上功夫见长啊,刚才那一脚踢的,干净利索,直接决定了我们的胜利”,

    小胖子胖威则说道:“那是,三少这些日子那叫一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

    一席话说得另外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李鹜没好气的说道:“我说胖威,你这是骂我呢吧?”,

    几个少年一面笑一面簇拥着李鹜进了福临门的门。

    突然,大德碰了下李鹜,正回头跟胖威说笑的李鹜回过头一看,面前站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的绫罗绸缎,金光闪闪的,活像一只能行走的大元宝,而这只活元宝此时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李鹜厌弃的皱了皱眉,就在这时,那只元宝开口了:“你长得真好看,跟本国舅爷走吧,本国舅爷肯定不会亏待你”,说着就来拉李鹜的手,

    李鹜就觉得一股火窜到脑门了,想都没想,抬腿就是一脚,把那只元宝踹出去好远,“砰”的一声重响,摔在了地上。

    身后的大德等人齐声赞道:“三少踢的好”,这小子真是活该,大德在看到元宝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是倒霉催,京城里的人大多知道三少李鹜的忌讳,那就是那他的长相说事,何况这只倒霉的元宝不仅用色眯眯的眼神看三少,居然还有了邪念,这不是往三少的枪口上撞吗?

    李鹜这一脚,算是踢开了跟梅旒的仇恨之门。

    之后的几年之间,梅旒每每试图挑战李鹜,但是,均已惨白而告终,而当梅旒企图混进李鹜他们的圈子的时候,不仅被李鹜等暴打了一顿,而且还赔上了一条腿。

    大德,胖威远赴西北军中,李鹜离开京城去了桃花坳,他们之间的纠葛也暂时告一段落。

    李鹜这次回到京城,因为已经成熟了不少,又已经为人夫,为人夫了,对于梅旒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懒得理会了。

    梅旒却不然,这么些年来,他每每想起那个仿佛一块巨石,死死的压在自己头上的三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恨,是怕,是羡慕,是嫉妒……,是好多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这种感觉在随着时间发酵,膨胀,最终导致一种执着,一种要毁灭他的疯狂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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