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港台言情 > 窃走君心
    遥远的天际才刚透出些曙光,公孙柔所居住的楼阁便传出呀地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只是,公孙柔脚还没踏出,就被站在房门外的段钰天吓了好大一跳。

    她怔怔看着他,见他俊朗的眉目带着淡淡疲惫,发上也沾了点点露珠,她不禁拧眉,「你……该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

    他笑,没有回答。

    她心弦一震。「段大哥……」

    「你还关心我吗?」他的神情依然温柔。

    「如果不关心,柔儿又怎会——」她咬咬牙,将未说出口的「伤心」两字吞下,掏出系在腰际的手绢,帮他拭去占在发上的露珠。

    「怎么不说了?」他瞅着她。

    昨晚,任凭他怎么问,她只是一味闪避,最后推说身体疲累,要先回房休息。他知道她一旦固执起来,连神仙也劝不动,只好送她回房。

    只是,她有她的坚持,难道他就没有吗?为了怕她冲动之下又做出傻事,他在她的房门外守了一夜,直到此刻。

    他握住她的纤纤玉手,「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忽地,一个像徐风般轻柔的吻悄悄贴上公孙柔嫩滑的手背,教她心中一阵阵颤动。

    就算现实如此残酷又伤人,此刻,他们两人仍是心意相通,他守在她门外彻夜未走,而她呢?整夜辗转难眠,肝肠寸断,只有串串泪水伴在身侧。

    但,她不会让他知道的,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

    一夜未睡,让她想得更清楚,既然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怀中抱着其他女人,又无力扭转整个情势,那她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舍下这份情。

    公孙柔看着他的眼、他的鼻,还有一切的一切,心再度揪疼着。

    「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说你在乎我、说你一夜都没有合眼、说你昨夜流泪到天明,为的就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

    「子虚乌有?」她凄楚一笑。

    就算这回真是子虚乌有好了,那以后呢?难保不会有第二个水吟、第三个水吟出现,那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像娘一样,躲起来悲伤,还要强装肚量很大,可以容得下一个又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妾进门?

    不,她不要!她踉跄后退。

    「柔儿。」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她捣住耳,痛苦嘶喊。

    段钰天正欲上前,身后却突然传来阵阵杂沓的脚步声。

    「大哥、大哥,事情不好了!」原来是段永新,他匆匆跑了过来。

    段钰天咬住牙,一字一句说:「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先给我缓下!」

    因为段钰天背对着他,所以没有看到段永新面对公孙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十分为难。

    「可是……」

    「永新!」段钰天又是一声厉喝,催促他离开。

    「知道了,大哥。」他又瞅了公孙柔一眼,心中暗叹口气。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俩,可是相府刚刚传来急讯,说是公孙种突染重症,群医束手无策,希望能见公孙柔一面。

    「等等。」或许是察觉出异样,公孙柔凝望着段钰天,开口道,「段大哥,你就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段钰天很想拒绝,不希望在这时为了其他事分神,可是,在公孙柔深深的目光讲求下,他只好点头应允。「永新,你说吧!」

    像得到莫大的特赦令,段永新赶紧说:「是这样的,刚刚相府派人快马加鞭来传讯,说是公孙大人突染重症,可能——」

    「什么?!我爹他生病了?怎么会呢?他老人家身体向来康健,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染病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孙柔顿时泪如雨下,惊慌得不知所措。

    「柔儿,你先不要急。」段钰天柔声安抚着,她每一滴泪都像落在他心头,凿穿他的五脏六腑。

    「我怎么能不急呢?你没听永新大哥说我爹他……他可能……可能……天哪!一定是我!一定是我离家出走所引起的,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的……」

    眼看她自责不已,段钰天既心疼又不舍,忍不住揽她入怀,柔声安慰她,「柔儿,这不是你的错。」

    她抬起满布泪痕的脸,哭着说:「段大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毫无犹豫,段钰天拦腰抱起她。「走,我带你回家。」

    公孙柔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怔住,随即埋头在他怀中抽泣着。「嗯,我要回家……段大哥,带我回家,我要回去见爹。」

    段钰天被她哭得心都绞成一团,抱着公孙柔,他施展轻功纵身跃起,以最快的速度朝马厩而去。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以最快的速度策马送公孙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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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您怎么样了?」才刚踏进公孙种所居住的院落,人都还没见到,公孙柔就闻到阵阵浓烈的药草味。

    「柔儿,你终于回来了。」贾氏一看到她,马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迎了上来。

    「爹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娘这么难过,公孙柔的心立时沉到了谷底。

    在赶回家的途中,她不知道在段钰天怀中哭了多少回,就算爹不顾她的意愿,坚持要她嫁给方引才那登徒子,可是在她心目中,他永远是她唯一的爹。

    贾氏边抹泪,边说:「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

    果然……

    她的泪水又掉了下来。「爹果然是因为我才生病,看来我是错了。」

    「不,错的不是你,是爹……」内室传来公孙种虚弱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猛咳。

    「爹。」公孙柔急忙走进去,看到床上的公孙种双目凹陷、脸颊瘦黄,完全不似以前那个意气风发、威严慑人的宰相,一颗颗的泪水成串落下。

    「爹,柔儿对不起您,柔儿知错了,爹……」

    「别再说了,柔儿。」公孙种又是一阵剧咳,忙伸手唤贾氏过来扶他坐起。

    这让公孙柔又看得好难过。爹的身子骨向来极硬朗,如今却连起身都要人帮忙

    公孙种低声在贾氏耳边说:「夫人,你告诉柔儿……」他的气息显得很微弱,本想自己开口向公孙柔说明,却怎么也提不起气来,浮肿的眼皮子掀了掀,最后只呼出口气,靠在贾氏为他铺好的软垫上直喘。

    公孙柔看得心好痛,自责不已,「爹……柔儿真的知错了。」

    公孙种闭着眼摇摇头,手虚弱地推了推贾氏,催促她说明事情原委。

    贾氏这才垂泪说:「柔儿,你听娘说……」

    原来,当日在公孙柔离家出走后没多久,陈员外就和他的千金找上门来,当时,陈员外的千金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公孙种面前哭得死去活来,已经够让爱面子的他倍觉难堪了。接下来,京城里又陆续传出方引才勾引良家妇女的丑事,这些都多少传进公孙种耳中。

    当时,公孙种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没想到有回上酒馆,听闻楼下有对男女正高声调笑,仔细一瞧,竟是方引才和一名女子亲热地打情骂俏,而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公孙种休掉的小妾芙蓉。

    「……这还不打紧,他们所说的话隐隐约约传来,就算没指名道姓,也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没用的男人是谁。」贾氏气愤难平,怎么也没想到芙蓉被休了之后,竟如此快便勾搭上方引才。

    公孙种自嘲地扬起唇角,像是要故作潇洒,却还是禁不住情绪上的激动,先是轻咳,继而是阵阵愈来愈剧烈的咳嗽。

    「爹……」

    「柔儿,爹不该妄自定下这门亲事的,咳……咳咳……」真正说起来,他是怒急攻心,以至于演变成现今的状况,可以说和公孙柔逃婚的事没有关系。

    「爹,不要再说了,柔儿知道,柔儿全都知道。」眼看公孙种脸色发青转白,出气多、入气少,公孙柔再顾不得其他,惊叫:「段大哥、段大哥——」

    本来留在外头等候的段钰天一听,马上冲了进来。

    「段大哥,我爹他……」虽然因为水吟的事,她决心舍下这段情,可是情根深种,又岂是说拔除就可以拔除的?何况,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深深依赖着段钰天,这才会在最危急时立刻就想到了他。

    段钰天立即伸手探向公孙种脉搏,大凡练武之人,多少都懂得些运功保命之道,所以他二话不说,马上扶起公孙种,在他身后盘腿坐下,双掌凝聚功力,运向他背后。

    慢慢地,公孙种颓然的面容似乎渐渐有了生气,不过,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却从段钰天额上泌出。

    虽然不过是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可是对公孙柔而言,却像一甲子那么长。

    终于,段钰天呼出口气,睁开双眼,将已然昏睡过去的公孙种放倒在床上。

    「怎么样?段大哥。」

    段钰天轻探了下公孙种均匀的鼻息,重新盖好他身上的锦被后,这才对着公孙柔笑说:「放心,应该没事了,只要再略加调养,我想过些日子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真的?!」公孙柔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也因此忽略了段钰天的异样。

    「当然是真的……」话才刚出口,他眼前竟是一黑,若不是他及时抓住床榻旁的雕花木柱,只怕会当场出丑。

    这次的功力耗损之深,超乎他意料之外,势必得花费些时日才能复原。不过,只要公孙柔能开心,他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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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种身子复原得很快,因为他乃朝廷重臣,所以在这段期间,前来探望的人实在不少,其中,匈奴使臣莫阿奴刚好来访中原,也顺道前来一探。

    莫阿奴的身分不但是匈奴国的使臣,同时也是匈奴国的王子,他生得高大壮硕,纠结的胡须生得满脸都是,因此,他虽然很喜欢中原温柔娇美的女子,可是自从抵达京城以来,看到他的女子莫不惊慌害怕,只有公孙柔面对他毫无惧色,还和他谈笑自若。

    「……那么我还有事,就不送罗!」方才在公孙种的院落外碰到莫阿奴时,公孙柔正好想上街亲自去买些爹喜欢吃的糕点,于是顺道送他到门口。

    「那小王告辞了。」莫阿奴有些依依不舍,脚才刚迈步,却又突然回头问:「不知公孙姑娘可有婚配了?」

    公孙柔怔住,随即摇头,脑中却在同时闪过段钰天的身影,心隐隐作疼。她已经几天没见到他了,自从爹的病情好转后,他也像失去了踪迹。

    她心中其实是很在意、着急的,她想见他、渴望见他,这强烈的念头无时无刻不煎熬着她,尤其当她想到那日他和水吟姑娘比剑的翩翩身影,嫉妒就像毒蛇缠绕住她,啃噬她的心魂,教她难受得几欲疯狂。

    想到这儿,一滴泪悄悄溢出眼角,她忙转头掩饰。

    她早该放下的,不是吗?

    莫阿奴丝毫没有察觉,犹兴致高昂的提议,「那么,若是小王邀请公孙姑娘到我们匈奴国,不知公孙姑娘可会嫌弃?」

    公孙柔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盈盈双眸像是天上闪耀的星子,看得莫阿奴心中悸动不已。

    「我不知道,但,我想也没什么好嫌弃的,不是吗?」其实她心中想的是,如果离开了段钰天,到哪儿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莫阿奴一听,更是高兴,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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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和公孙柔见过面后,莫阿奴心中始终惦记着她的一颦一笑,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求亲时,刚好皇上欲设宴款待王公重臣、妃子公主及各国使节,莫阿奴灵机一动,便要求公孙柔也列席参加。

    莫阿奴唐突的要求虽让人讶异,不过,一来皇上有意藉此笼络匈奴国,二来众嫔妃、公主也都会列席,加上公孙柔又是宰相公孙种的千金,也就答应他的要求。

    可万万想不到,席间,莫阿奴竟不顾礼仪地猛然站起,向皇上提出联姻的要求,而对象正是公孙柔。

    皇上很是惊讶,而大病初愈的公孙种更是吃惊,至于公孙柔也没有料到,那日不过交谈数句,他竟会向她提亲。

    「……所以,小王希望藉由联姻与贵国缔结永久的同盟关系。小王想,皇上应该不会拒绝才是。」莫阿奴话说得很客气,却隐含不容拒绝的威严。

    「这……」皇上沉吟着。

    公孙种则是努力思索着拒绝的藉口。早先,他误会了段钰天,对他很是不谅解,可在他出手相救之后,如今他是真心盼望他能成为自家人。

    但出乎意料之外,公孙柔却突然开了口——

    「我愿意。」同时,她缓缓站了起来。

    莫阿奴一听大喜,忘情地仰天大笑。「太好了,真是大好了。」

    公孙种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地盯着公孙柔,急急地低声提醒:「柔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你和段公子怎么办?匈奴国可不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可以溜回来的地方哪!」

    「柔儿知道,柔儿此言绝非儿戏,而是真正下定了决心。」

    公孙种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因她眼中的坚定而顿住。

    莫阿奴乐得眉开眼笑,「皇上,既然公孙姑娘都这么说了,请皇上下旨赐婚。」

    「公孙姑娘,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愿意吗?」

    所谓君无戏言,一旦皇上下旨,日后就算她有千百个不愿意,甚至想反悔,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恐遭灭门之祸,这点公孙柔自然不会不知道,心中不禁迟疑了。可是转念再想,与其留在这儿,痛苦地看着段钰天身边伴着其他女人,不如选择一个不爱的人,既然不爱,也就无心,既然无心,便也不会有任何期待和痛苦了。

    公孙柔咬牙。「启禀皇上,柔儿愿意。」

    皇上咳了声,「既然如此,那朕——」

    「皇上。」事已至此,李护卫也顾不得朝廷礼仪,甘冒大不题,急得大叫:「启禀皇上,公孙姑娘可是段家堡堡主心爱的女子,若将她赐婚给莫阿奴王,不知段钰天会做出什么事来,望皇上三思。」

    听到段钰天,皇上又犹豫了。「这……还是朕改日再为莫阿奴王另行婚配如何?」

    莫阿奴当然不依,立刻抗议:「可是公孙姑娘都已应允了。」转向公孙柔,「是不是,公孙姑娘?」

    公孙柔一怔,却还是点头说:「是的,柔儿愿意,就请皇上下旨赐婚吧!」

    「皇上请三思啊!」李护卫又叫。

    皇上想了想,最后做出了决定:「这样吧,莫阿奴王,就给三天的时间吧!到时,公孙姑娘若仍是未改变心意,朕就下旨让你们完婚,朕相信你应该不会在乎多等这三天吧?」

    虽然心中万般不愿,莫阿奴也只得答应。

    公孙柔黯然一笑,她的心早已死去,对于这一切,她全然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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