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陌华让唐瑶到偏厅小坐,独自出面来应酬这位不速之客。.一阵寒暄后,他让人送上热茶和点心待客。

    崔永假托自己是前来访友,马车却在这宅院门前陷进泥坑中,不得已而前来求助。既然对方都费心费力地隐瞒身份,他也没必要挑明事实,让大家尴尬。另外,他也有心想要考究这位地方父母官的人品和能力。

    “原来二位是途经此地遭遇大雨啊。”装傻的展陌华抿了口热茶,笑得客套,风轻云淡地接受他的谎言和试探,“这可和我们一样了。”

    这是要自报身份了吧。崔永只当不解,好奇追问:“哦?此话怎讲?”

    展陌华望了眼偏厅的隔断之处,并不掩饰心中的柔情四溢。他回转目光,对隐瞒身份的本地县令解释说:“我也是携妻子到处游山玩水,听说黎县山清水秀,所以打算小住一阵。怎知路经这里却逢天降大雨,只好耽搁几日待雨停再走。撄”

    听了他的话,崔永心底的疑虑并未就此打消。确实,有些大户人家的夫妻时而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的通身气质绝非普通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便他可以厚着脸皮地追问下去,对方也绝对不会再说出什么有价值的实情来。不过,有一点他稍感放心:今日得见展陌华一行人后,虽然不知他们前来的目的为何,但所有人都一身正气、目不斜视,绝非为恶祸害之徒偿。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你一言,我一语,不痛不痒地聊起天来。

    过了片刻,自称是崔家管事的贾秩从外面走进来,声音不大不小地对他说:“老爷,马车从坑里起出来了。”

    目的已经达成,也没有多逗留的必要。

    “那我们就该回去了。”崔永起身,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地谢道,“多谢兄台款待。叨扰这许久,某深感歉意。”

    “您太客气。”展陌华也随之站起,微笑送客。

    目送二人离开后,唐瑶迫不及待地跑到大厅里,握住展陌华的手,好奇至极地问:“陌华,你说他跑来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展陌华有趣地瞧着她闪亮的眼眸,半真半假地揣测道,“可能是我们行迹太可疑了。”这倒不是胡乱说,若不是因为对他们有所怀疑,一县的父母官怎会空闲到在暴雨中跑来跟他唠家常。

    唐瑶斜眼瞥向他,视线在他脸上转悠了几圈,若有所思地断言:“那一定是你长得像坏人,连累了我。”

    谁知,展陌华并不给面子,贼笑反驳:“也许是人家知道了你的爱好,才追踪来的呢。”

    没想到被他反将了一军,唐瑶怏怏地哼了一声,扭头回屋去了。看她耍小脾气的模样,展陌华顿觉这妮子可爱极了。

    二人在黎县斗嘴的时候,远在京城,也有人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虽然齐地入秋刚刚有点薄凉,但处于北地的京城这时节已经飘起了微雪。

    凤仪殿内,暖炉燃起,瓜果香气被花朵熏香替代。

    门帘被挑起,寒风还来不及溜进来,就又被放下。

    芳樱掸掸斗篷上的雪花,脱下递给候在旁的小宫女。她得知皇后在里间看书,便径直走了进去,半跪着禀报道:“皇后娘娘,灵悠姑娘在外求见。”

    原本斜倚在靠椅里的林芷月,挑眉坐起身,狐疑地问:“灵悠?你是说叶灵悠?”

    “回娘娘,正是。”芳樱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仍旧半跪着回话。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芷月不由皱紧眉头,连手上的书册因被攥紧而有了折痕。

    她不悦地沉声怒问:“她不是应该在齐王府吗?跑回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见她神情似乎有大事发生。.”芳樱知道主子生气了,免不了为候在门外的叶灵悠感到担心。

    林芷月将书册重重地扔在一旁,下令道:“快宣她进来。”

    芳樱领命而出。林皇后也整了整衣衫来到厅中,坐等这突然冒失起来的手下。

    没一会儿,叶灵悠出现在林皇后的面前,脸蛋因为不适寒冷而泛红。

    她面对久别的主子,盈盈拜下:“灵悠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芷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往内殿走去:“随本宫进来说话。”

    叶灵悠站起身,看了眼皇后的心腹女官芳樱姑姑;见她严肃地对自己点头,才深吸口气,跟随主子向内移动。

    林芷月在正对门口的高背椅坐下,神情凶狠地瞪视着叶灵悠,怒斥道:“灵悠!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无召从齐王府跑回来?”

    早料到会被这样叱问,叶灵悠倒没表现出多少惊恐。她平静地对高高在上的主子汇报:“娘娘,齐王近日做了件大事。”

    “你可是指封妃之事?”林芷月前两天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并没有意外,“他的心思本宫明白,无非是想保住那个贼丫头。但他也太小瞧本宫了,本宫手里还有可以制约他的王牌。”

    用力地摇摇头,叶灵悠所指的并不是封妃:“不,还有一件事。”

    “哦?”林皇后有了些兴趣。

    不敢卖关子,叶灵悠继续说道:“齐王解散了后宅,将所有女眷全都或送或遣。”

    “竟有此事?难不成他真的爱上那贼不成?”林芷月嘴角上扬,满是嘲讽。不过,如果展陌华真的对唐瑶动了真心,她就不可随意下手,倒也成了麻烦事。

    就在她开始盘算如何从展陌华手中弄到唐瑶的新计划时,叶灵悠却打算爆出一颗重磅炸弹。

    “娘娘。”她上前两步,慎重地要求到,“还有件事,灵悠要单独对您说。”

    见她这般神色,林芷月知道此事定然极机密。

    她眼眸一转,对心腹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芳樱,你领人去为灵悠安排住处。”

    “是,娘娘。”不消明说,芳樱早已知晓主子的意思。

    叶灵悠对她客套地感谢:“有劳姑姑了。”

    芳樱对她淡淡一笑:“姑娘客气。”

    随即,她转身点数伺候在内殿的几名宫女,要求道:“你们都随我来。”

    清了场,林芷月立刻问:“什么事,说吧。”

    “娘娘您吩咐灵悠去搜查齐王爷的罪证,有了着落。”叶灵悠也不藏藏掖掖的,坦白地直接言道,“私藏碧玺的罪,应该足以让皇上斩了他的头吧?”

    如此重大的事情,被这样突然地抛了出来,任谁都会惊讶得反而不敢相信。

    “碧玺?!”林芷月忍不住再三确认,“这消息可靠吗?”

    叶灵悠肯定地点头,道出消息的来源:“我曾听到他和苍皞、南宫焕秘密谈论过此事。”

    对于手下的能力,林芷月自然信得过。向来谨小慎微的灵悠敢肯定的,想必不会是信口雌黄之事了。

    身为皇后的她当然明白,碧玺对于皇朝的掌权者是多么与众不同的重要存在。若是把碧玺比作性命,也不觉夸张,特别是对于展氏而言。

    碧玺是自古正统皇者的传承象征。自从建立皇朝以来,展氏就没真正拥有过碧玺。这点一直是皇上心中不可碰触的隐痛,所以才会秘密派出许多人马暗寻碧玺的下落。

    如今,展陌华身为皇子得到碧玺,居然不主动上交皇帝。给他安个企图谋权篡位的罪名,简直再合适不过。

    “那想来是真的了。”她心中的焦虑和郁闷一扫而空,面色和善地唤道,“灵悠。”

    叶灵悠再次恭敬地下跪,应声:“妾身在。”

    既然她已经被展陌华轰了回来,林芷月暂时为她做安排:“既然你完成了任务,着实劳心劳力了这些年。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你先住下,至于以后的打算慢慢琢磨。”

    “多谢娘娘恩典。”叶灵悠深深地弯下腰,将眸中的光芒全都遮掩住,乖顺地答应下来。

    一个时辰后,芳樱安顿好叶灵悠,回来向皇后复命。

    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收留无处可去的叶灵悠,她心生好奇,斗胆问起:“娘娘,您真的要收留她住下?”

    对于她的问题,林芷月回以嘲讽的一笑:“哼,她已经没了价值。你说,无用的废物,应该如何处理?”

    “莫非娘娘打算把她……”心中的猜测太过无情,芳樱不敢妄自说出口,立刻停下来。

    不过,林芷月才不会将他们这些棋子、下人的情绪放在心上。这会儿,她正沉浸在握住展陌华命脉的狂喜中,心情大好地说:“去准备浴汤,让本宫好好地解解乏。”

    满室氤氲,暗香满溢,镜面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将身子泡进暖暖的浴汤中,享受着这寒冷中的温暖舒适,林芷月惬意地舒展着四肢。

    突然,她的眼眸精光陡现,哈哈笑起来。候在外面的宫女们听到这动静,全都吓到哆嗦起来,不知这回又有谁要遭殃了。

    慢慢地收回笑声,林芷月露出嗜血的凶狠狞笑,咬牙切齿地发誓:“展陌华,你敢挡本宫的路,就跟你那短命的娘去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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