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这个深夜里的寒风,依旧有些刺骨。许牧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老李按了下车窗控制键,将玻璃都一一关上。车内的温度调控在20度,暖气从出风口吹来,身上顿时暖和了一些。

    “凌董,咱们直接回别墅吗?”老李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凌延霆,小声问道。

    凌延霆的视线还停留在许牧阳刚刚消失的那个楼道口,声音如同这个黑夜一样的清冷,“回公司吧。”

    “好的。”老李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将车子启动,往凌氏集团的方向驶去。

    老李不是侯严,他只是凌家的一个司机,在凌延霆面前,他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便不说。

    良久,他听到凌延霆说道:“老李啊,真不好意思,这大半夜的,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老李是个老实人,“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凌董,您这是哪里的话。您是俺老板,您让俺做什么,俺就做什么。今天,您都没让侯总过来,而是叫的俺,那说明您重视俺,俺应该谢谢您的。”

    老李的话,凌延霆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很快又从他的脸上褪去。老李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在老板面前多奉承两句的,再抬头一看,才发觉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小夜那孩子,老侯是看着他长大的,有些时候对他难免会纵容一些。这一次我之所以没让他参与进来,就是怕他狠不下这个心。”凌延霆说道。

    老李“嗯”了两声,他不好去揣摩老板的心意,更不好多嘴说些什么,安安静静地当个听众才是最佳的选择。

    “老李,这次春节因为公司的事情,你也没能回趟老家陪陪老婆孩子。这几天,我准备都住在公司里,小夜肯定会为了那个女孩的事情来找我,我就在公司里等着他。等天亮了,你就回去吧,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我再电话通知你。”

    “谢谢凌董。俺相信,将来有一天,凌少爷一定会理解您的这番良苦用心的。”老李回道。

    凌延霆轻笑着点点头,捏一捏眉心。他的良苦用心,他不用凌夜去感激,只要他不去怨恨他,他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凌夜不愿与唐家联姻,他也不打算再去难为他了。眼下,他的另一个计划,只要凌夜肯点头答应,无论他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也都会答应他的。

    哪怕,是让他接受这个孙媳妇,为了大局,他想,他只能点头了。

    ——

    凌夜是在夏岸雪醒来后的第二天,去夏家接的梁雨烟。夏岸雪说想见自己的母亲,凌夜起初还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对于夏岸雪想见梁雨烟的事情,凌夜确实是不好多加阻止的。她的记忆里只是没有裴允谦,但是其他的一些家人朋友还是有的。一味地去干涉她,只会弄巧成拙。

    在夏家,凌夜把夏岸雪的一些情况通通跟夏家父母说明了,因为自己的隐瞒,他还特意跟他们道了个歉。

    在善意的隐瞒与夏岸雪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两件事情中间,很自然的,夏家父母没有迁怒于他,反倒是应该去感谢他。

    夏岸雪的失忆,他们二老的意见与凌夜的如出一辙,那个伤了他们宝贝女儿心的男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他们也乐意帮助凌夜,至此以后都不会再在夏岸雪面前提起那个人。当然,也包括洛翼的事情。

    夏江原本也是想与他们一同去医院看望夏岸雪的,临出发前,他恍然记起,在夏岸雪消失的这段记忆里,也包括了与他已经和好的片段。夏岸雪现在人还躺在病床上,若是他冒然前去,怕是又给她心里添堵。人现在既然已经醒了,将来有的是机会去与她重修父女关系。

    无奈之下,梁雨烟只好留下夏江一个人在家,自己跟在了凌夜身后,离开了家门。

    夏岸雪见到梁雨烟,心中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感触,毕竟在她看来,她与她的分开,不过三两天的工夫而已。而当梁雨烟见到自家女儿时,一行老泪悄然从眼中滑落。

    两个多月了,却又不仅仅是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那么简单。她们的重逢是在经历了一场死劫之后,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凌夜还是比较懂得知趣的人,将梁雨烟留在病房里,自己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夏岸雪对于自己是凌夜未婚妻的事情,还持有怀疑的态度,她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与梁雨烟问清楚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艳阳高照,此时正是午后,暖烘烘的春风,像是迫不及待的从大扇窗户钻了进来。吹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梁雨烟将刚刚凌夜端进来的红柚签了一块放进夏岸雪嘴里,夏岸雪直了直身子,从梁雨烟手中接过银叉,自己动手。

    该输的液已经输完了,手上的针管也已经卸下了,她不想别人把她当作一个病人一样在这里伺候着,只要是自己能做的,她都希望可能亲力亲为。

    梁雨烟也没再勉强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果盘,放在了夏岸雪的面前,一脸宠溺的盯着她看。

    听说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两个多月,每天仅靠着几瓶葡萄糖在维持着。她瘦了不少,脸上那一圈的婴儿肥也不见了,眼神里也没有以往的那抹神彩奕奕,越发的显得有些空洞。

    “妈,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都不好意思吃了。”夏岸雪正正脸色,佯装在生气。

    梁雨烟也没搭理她,仍然将视线停在她的身上,眼睛眨都不眨,“你吃你的,在妈妈面前,难不成还要维持淑女形象。那东西,早就与你绝缘了。”

    夏岸雪瞬间被击败,冲梁雨烟做了个鬼脸,继续与果盘里的红柚奋斗着。

    “凌夜那孩子真不错,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来的时候特意去超市买的。”

    凌夜的体贴入微,梁雨烟在心中不免有些欣慰。现在夏岸雪身边没了其他男人的干预,他这个未来女婿的地位,看来是要坐稳了。

    “妈,我真跟他订婚了啊?”夏岸雪又签了一块红柚放进嘴里,随口问道。

    梁雨烟没敢在脑中过多思考,几乎是立刻回道:“那是当然。那天他跟你求婚时,你可是感动的哭的妆都化了,还偷偷跟我说,这一辈子非人家不嫁了。”

    “非他不嫁?这么肉麻的话,我也说得出来?”夏岸雪身子陡然打了个寒颤。

    梁雨烟掩嘴笑了笑,“可不是嘛,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整天卿卿我我的,从来都不顾忌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场的。”

    “既然我跟他感情那么好,那我为什么还会把他给忘记了?”夏岸雪放下银叉,板起了一张脸,凝视着梁雨烟问道。

    她这两天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确实是挺动容的。她也努力地想要去回想一些,有关于他们俩人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她越是心急,越是什么都记不起。

    她的内心之中,也是很苦恼,为何偏偏丢失的记忆却是与他有关的一切?他那么爱她,她却忘记了他,她就觉得,这样的她对他很是不公平。

    “失忆这种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的,也许正是老天爷想给你们再一次相爱的机会,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能把这条命捡回来,我们应该觉得很知足了,丢失点记忆算什么。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了,有些东西失去了,自然有它失去了的道理。我们只要活在当下,不是很好吗?”

    梁雨烟将果盘放回床头柜上,握住夏岸雪的手,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她知足了,真的是知足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恐怕没有谁能比她更懂。

    夏岸雪用手背替梁雨烟擦了擦眼泪,她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母亲流了那么多的眼泪,鼻子也有些发酸,但还是尽可能的把自己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妈,您别哭了行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况且,现在不是连女婿都有了嘛。您以后再也不用犯愁,怕我嫁不出去了,就等着安享晚年吧。”

    夏岸雪试着在打趣,试图想缓解一下她们这有些感性的氛围。

    果真,夏岸雪的这套用在了梁雨烟的身上还是蛮受用的。只见她“噗嗤”笑出了声,“什么叫安享晚年,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不懂,等你给我生了个孙子抱抱,那才叫安享晚年了差不多。”

    虽然这话是从自家母亲口里说出来的,夏岸雪还是感觉到有些犯窘,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脸色酡红的有些发烫。

    “哟哟哟……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害起羞来不成。”梁雨烟忍不住又是一通挖苦。

    夏岸雪佯装镇定,悄悄舒了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我跟他……虽然我们之前正如您说的那样很相爱,但是现在的他对于我而言,就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我希望您能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我要慢慢适应些日子才行。”

    “嗯,妈妈理解。我相信,凌夜也会理解你的。”

    梁雨烟在夏岸雪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又抬起手,在她的额前替她捋了捋凌乱的碎发。

    尽管她对自己的女儿撒了一些谎,但这些谎言它都是善意的。只要夏岸雪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哪怕将来等她知道了真相后再去埋怨她,她也不能再给自己留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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