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凝本来以为自己会遇到什么刁难,但一顿饭吃的有惊无险,表面上还是非常和气的,吃完饭有管家模样的人来安排这帮亲戚的住处,顾默雪没有留下,带着自己的一大家子人趾高气扬地走了,一家来了六个人,坐了两辆汽车。.

    纪凝始终不清楚这个姑妈在趾高气扬什么,全程姑妈不看任何人,当然也没别的人看她,她自然也不去犯人家的晦气。

    顾默海一家倒是留下来了,安排了三个房间给他们住,纪凝看顾征喝了酒,面色有一点红,也顾不上再看什么春节联欢晚会了,只一心一意地把他扶回了卧室。

    顾征一进卧室就躺倒在了大床上,纪凝低头替他把领带解开扔到了一边去,刚想给他倒杯水却被顾征一把拉住。

    “哎呀你干嘛呢,我给你倒杯水去,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纪凝想掰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力气很大,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陪我躺一会儿吧太太。”

    听了这话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也陪他在床上躺下来。转念间想起一件事,便回头去问他:“你那个三妹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对我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我听着觉得很奇怪。”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转了个身趴在顾征身上问:“真是你堂妹吗?我怎么看她对你有点意思?”

    顾征醉眼朦胧地对她笑了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纪凝把他搭在自己胸前的不安分的手拍掉:“问你呢,快说!”

    “她……她算是我叔叔一家的养女吧,不是亲生的,是我婶婶娘家的女孩儿,从小也当亲闺女一样的养着,因此也不能不算我三妹吧。她妈……嗯……你把扣子解开,对……”顾征伸手把纪凝拉近怀里抱着,“她妈似乎很想让三妹嫁给我,谁都知道他们家那点小心思,二房这几年真是已经成空壳了,我看他们是真的有点入不敷出了,还要摆阔,巴不得把这个三妹卖上一个好价钱呢,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我……我猜他们估计是这么打算的。”

    纪凝又问:“那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刚刚不是忙着呢嘛,又吃醋了?……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顾征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在纪凝的怀里蹭了蹭,“告诉你又没什么用,二房天天做着他们的春秋大梦,不用搭理他们就行,你没看顾默海今天看你那个眼神……”

    “顾默海是哪个?”

    “我叔叔,老不死的不知道玩了多少小姑娘,早晚有天他得死在床上……今天还敢那么看你,要不是看在过年的份上我早就揍死他了。”

    纪凝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哪儿能这么说你叔叔?再说你也不是那么暴脾气的人。”

    顾征摇了摇头,半明半昧的,半是清醒半是玩笑的:“我当然是,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在乎,你小心一点,不要跟别人跑了,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纪凝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是醋坛子,你瞧瞧你自己吧。.2yt.la”她翻身从顾征身上下来,脱了他的外衣外套,从衣柜里找出睡衣替他换上,床是一早就铺好的,为他盖上被子就行,忙完这一切她发现他已经合上眼睛,是个睡着了的样子,抿嘴一笑便闪身出了门。

    出了门才发现三小姐正站在门口,是个听墙角的姿态,纪凝已经知道了三小姐的底细,那么对三小姐也无需客气,对三小姐点了点头便直接问:“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三小姐有一点被抓包的窘态,尴尬地对她也笑了笑:“我看大哥喝醉了,想来给他送一点醒酒汤。”

    纪凝低头一看,果然三小姐的手里端着一只白瓷小盅,纪凝掀开盖子瞧了瞧,发现里边是已经炖好了的酸笋汤,还加了陈皮,确实是解酒的材料,气味闻着非常诱人,一看就是很用心准备了的。

    纪凝点点头,认为三小姐实在是非常有心了,因为她现在出去正好是想替顾征煨一碗醒酒汤的,现在送上了门来,那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三妹妹真是有心了,我替你大哥谢谢你了。”纪凝的笑容非常诚恳,十分自然地从三小姐手中接过托盘,“他睡着了,就不见外人了,这汤我就先替他收下了,等他醒了我再告诉他这是三妹妹替你准备的,他心里听了一定高兴。”

    三小姐:“……”

    三小姐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女人叫“妹妹”?而且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我做的汤端走了?鬼才信她会告诉顾征汤是谁做的!三小姐目瞪口呆不能相信,纪凝趁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闪身就又回到了卧室,并且锁上了门。

    纪凝把汤放在了床头的小桌上,自己去洗澡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发现顾征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喝那一小碗醒酒汤。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头疼。”顾征言简意赅地回答,指了指手里的汤,“这不是你做的吧?”

    纪凝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不爱吃酸笋,要是你的话肯定不会给我做这个来醒酒。”

    纪凝走过去身上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就你嘴刁,自己饭做得不怎么样还挑三拣四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这汤可是你的三妹亲手给你煮的,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顾征把汤放下,搂住了她的腰肢:“你呢?怎么是她做的,你怎么不给我做?”

    “我本来是要去的,结果一开门……”纪凝想了想,忽然变了脸,“敢情我天生就是伺候你的?凭什么给你做呢?想的美,想吃自己去娶个贤惠的去,我才不给你做。.现成的放着你的三妹呢,亲上加亲,人家又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比我强多了。”

    顾征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嗯……三妹确实不错,学历又高,长得也漂亮,还会疼人……好像是比有些人强了那么一点。”

    纪凝脸色一变,甩开手就要走:“那你去找你的三妹吧。”

    顾征见她真生气了,连忙拉住她:“开玩笑呢,刚不还跟你说了我跟二房不和,怎么会喜欢三妹。”

    纪凝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对这个玩笑并没有什么好感,气得推了他一把,转过身去不想跟他说话了。顾征把脸贴上了她的后背,温温柔柔地搂住她,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总算又哄住她。顾征醒了酒,又睡了几十分钟,越发地兴致勃勃了,拉着纪凝也不让她睡,说是要“守岁”,纪凝说现在早就不时兴这个了,却拗不过他,随手打开了电视看晚会。

    晚会一如既往地无聊,顾征枕在她的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新年悄无声息地迫近了。

    零点到了,纪凝终于坚持不住地躺倒,躺倒前她低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新年快乐顾叔叔。”

    她这声“顾叔叔”倒让顾征想起了不少往事——“你记得去年元旦吗?你发烧了,在d市,下着小雪,我带你到我家去,请了医生来……”

    纪凝迷迷糊糊地想了几秒,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她也实在记不清了,胡乱地点了点头:“记得……你对我图谋不轨,趁着关完灯亲我……”

    “现在呢?”顾征伸手拿遥控器关了电视,卧室里本来就没开灯,现在又变成了漆黑一片,只有从窗户里还能看到远处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这情景倒有些像那天的那个晚上。

    纪凝顿时感觉眼前黑了一片,没反应过来呢窗帘也被拉上了,是彻底的漆黑,连烟花也看不到了。

    她在黑暗中感觉到了顾征的亲吻,被压在了床上,心里疑疑惑惑地回应着,忽然间指尖一凉,感觉有什么东西套上了自己的手指——

    她挣开顾征的怀抱向手指看去。

    是一枚戒指。

    钻石有多大她看不清楚,但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告诉她那是一枚钻石,摸起来似乎比之前顾征送给她的那颗裸钻还要大。

    鸽子蛋。

    纪凝没有产生对婚姻的概念,脑海里一瞬间冒出来了这三个字。

    “过完年你就要二十岁了,嗯……你愿意陪我到民政局办手续使我们成为合法的夫妻吗?”她听到了顾征的声音,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这算求婚吗?这样就算求婚了吗?他们这是要……结婚了?

    纪凝几乎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但现在箭在弦上……顾征还趴在她身上。

    “顾征……”

    “嗯?”

    “你先起来……你要压死我了……”纪凝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推开了他,气喘吁吁的,没想到一个转身顾征又抱紧了她,完全不想撒手的样子。

    而且态度很无赖,大约是因为掩藏在黑暗中的缘故,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你。”

    纪凝没想到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这么说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纪凝沉默了几十秒,气氛忽然有什么不对,顾征也察觉了这份不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她的肩膀:“凝凝?”

    纪凝又沉默了几分钟,终于迟疑着开口:“我不是……我不是想要拒绝你,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做……怎么成为你的妻子。我怕我不能胜任,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我并不清楚婚姻会给我们的人生带来怎么样的影响,我怕——”

    “——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怕我们总有一天会感情褪去,世上有多少恩爱夫妻一开始也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那也不能算是假话,毕竟爱的时候也是真的爱,只是到了最后感情褪去,却恨成了仇人,恨也是真的恨。

    在婚姻这件事上,她也许会永远处于下风,她现在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明星,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花无百日红,她总有不红的一天。

    到了那个时候他纵然是个老头子了,外边也会有数不清的二十岁的小姑娘争着去搀扶他,他只要永远有钱,就永远不必发愁。她忽然想着他要是没有那么有钱就好了,她心甘情愿地养着他,吃软饭也可以,她就只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会喜欢他的。

    “后悔什么?”她听到顾征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非常平静。

    “后悔你今天的决定……后悔你要娶这样一个太太,我没有什么好的,无非也就是年轻……漂亮而已。”平心而论,漂亮这两个字她说的非常艰辛而且难以启齿,说完之后脸上便烧了起来,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现在还算不算得上漂亮。

    她在少年的时期也算是一枚校花,虽然是灰头土脸的校花,穷酸又小家子气,那时候也有不少人追过她,她觉得很烦,总认为自己学习成绩不能优异就是因为这些野小子的起哄,所以一个都不答应,总算在高中的末尾才马马虎虎地谈过一场初恋。她当年觉得那是一种累赘,现在只希望着要是自己能再漂亮一点就好了,哪怕能没有那道伤疤也好,这样她也总算能有一点底气,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等到我老了呢?等到我一无是处的时候呢?那会怎么办?”

    顾征沉默了,他们并排躺在床上,屋子里是黑暗的,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他沉默了大概有几分钟,纪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这几分钟的,她认为顾征确实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开始好好掂量一下她了,她明知道这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仍然底气不足地想哭出来。

    她听到顾征终于开口:“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嗯?”纪凝疑疑惑惑地转头看他,一颗泪珠碰巧从眼眶里划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这么没有安全感,这一年来我们是如何相处的,想必你心中也有数,我如果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的话,那天底下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也大有人在,说不定人家还比你聪明。”

    纪凝无声地点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心中更加难过。

    “可是没有办法。从我第一次见你开始,我就发现我不能忘记你,那天你穿了一件鄙色的裙子……”

    纪凝被泪水泡的有些头昏脑涨,听了这话更加疑惑——因为她想起来她根本就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顾征了!更不记得那件所谓的鄙色的裙子!她不敢把这话对顾征说,生怕扰乱了一场难得的表白,可是顾征并不继续说下去了。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喜不喜欢我?”

    纪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在这件事上一直坦诚又真诚,从来不欺瞒,喜欢就是喜欢,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纪凝再次点点头。

    “那不就解决了?刚好我也非常喜欢你,也很想和你在一起,那我们为什么不结婚呢?结婚是一件非常正常又自然的事,我们有足够的爱情作为基础,也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支撑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父母之命来阻挠我们,没有任何人反对,我们自己也愿意,为什么不呢?”

    “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其实比你更担心……我怕你会后悔啊。”

    纪凝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我才不会后悔!”

    “所以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就这么决定了,下个月我们就去登记。”

    纪凝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到任何反驳他的理由,因为最大的理由她在心里知道——她确实爱他。

    这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遥控着把窗帘打开了,屋里恢复了一点微弱的光明,她抬起手来,借着外边的烟花的光芒,抬起手来看自己手上的钻戒,钻戒是真的荧光璀璨,钻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永远的漂亮美好,粉色的,被精心切割成了心形,她肉眼无法判断有多少克拉,只知道这颗钻石是非常的大而完美,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甚至有些支撑不住了,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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