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不能够理解如今的顾宗，他不明白，是有多爱一个人，才能让他这么放不下，让他已经落魄成这样了也要来到西北，来到冉疆，来找这个人。
他不明白，可他却总觉得要成全。这世上事太无常，人活着又太难，能成全了别人想来也是不错的一件事。只是，这个人，他没法决定。宋衍这个人，藏的太深，他想不明白，他不敢把顾宗交到这人手上。
他带着顾宗死过一次了，可好像反而更怕死了。那时候他不知道顾宗执着，只是觉得往西北走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他自己，是想往江南去的。
“想什么呢？饭都不来吃了？是不是你哥又欺负你了？”
程是非大老远的就看见顾玉坐在帐子外头发呆。他抬了脚步想过来，想了想，又觉得挺没劲的，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了，又何必自讨没趣。可看了他一眼，又心里头痒痒，觉得就是上去搭句话也成啊，虽然，说话的只有自己。想来想去，都能在顾玉眼前晃几个来回了，顾玉也没发现他，他心里就更郁闷了。
顾玉抬头看了一眼程是非，摇了摇头，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顾宗，不，或者说段琮，他并没有欺负自己。只是他越发不明白这么辛苦护着段琮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从上京逃出来的时候，若不是想着要护段琮周全，只怕段西山早就一命呜呼了。张子业的金针，还有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旧伤余毒，再加上段琮给他下的那一剂猛药，哪一样不要他命？不吃不喝在密道里躲了三天，三天之后泅水而走。这个春天简直冷的可以，水里头像是结了冰，游都游不大动。可就是这般，段西山还要拖着不会水的段琮一路游到郊外的镜湖去。在水里泡了几天？段西山都不大记得了。只是记得段琮醒过来的时候对着段西山一顿好打。
“你带我到这里来，岂不是越走越远！”
段西山那时候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段琮打听到了宋衍的消息，固执要往西北来。
可是一路上哪有那么容易。他们没有银钱，靠着段西山一路乞讨过活。对段西山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只要还活着，怎么活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喂，我说你，你若是不想搭理我就直说，省的我在你面前自讨没趣！”程是非终于忍不尊道。他心里郁闷，这是有多不待见他啊。连句话也不愿意同他说，当然，顾玉是不会说话，可至少以往他还会冲自己笑。有那双眼睛就够了，又会笑又会说话的。
顾玉伸手拍了拍程是非的手臂，默声说道：“不待见你就不会让你坐我身边了。”
“嘿嘿。”程是非傻笑了两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馍来，“给，没啥吃的了，就剩这玩意了。”
顾玉伸手接过来，冲他笑了笑，算是谢过。
倒是程是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就脸红了起来，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那啥，我，你，反正下次，你别不吃饭，你早点来吃饭，我，我给你占着地方，你来吃。”
顾玉点了点头。但大约是程是非理解错了这点头的意思，所以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他等了许久都未能等到顾玉来吃饭。这股子无名火那是蹭蹭的往上窜，一个怒气就冲到了顾玉和他哥哥的帐子里。
“顾玉你个王八蛋，让老子等了你几天！”
他一声吼过才发现，顾玉根本没在帐中，只有那个病怏怏的哥哥顾宗一脸厌恶的瞪着他。
“怎么？被顾玉耍了？”
程是非没想到顾宗会这么说，当下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耍人倒是真有一套。你待他这么好，是不是他上了你的床求来的？”顾宗笑着说的这话，可听到程是非耳朵里却刺得难受。
“他没有！”
顾宗突然哈哈一笑：“是，他自然不会把自己送到别人床上去，他只会把我送到那些个虎狼的床上去来求得自己苟活！”
“你！”
“我？我怎么？你瞧上他那副乖巧模样了？那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朝一日你妨碍了他活着，他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杀人放火的那都是小事，抽筋拔骨他也不稀奇，只怕他想出些新奇的法子来让你生不如死！”
程是非不愿听他胡说八道，恨恨的转身就走，却看见帐子门口站着的顾玉苍白着一张脸正看着自己。
“顾玉……”
顾玉没什么神情，端了手上的铜盆静静进了帐子，擦身过了程是非的身旁，连句话都没有，只是低着头，仿若那脚尖地下能生出金子来一般。
程是非讨厌他这婆妈的性子，被人欺负成那样了还这么的闷不吭声，遂是一把扯过顾玉：“顾玉！你他妈的就不能出息一些！”
顾玉抬了头定定看着程是非，张嘴：“他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程是非瞪大了眼看着顾玉，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会说这话来。
“你傻啊，他那么骂你你就认了？”
可惜不管程是非怎么替顾玉打抱不平，他就是不肯再抬头看一眼程是非。
“还不赶紧的滚！”顾宗终是看不下去狠狠啐道。可就是这一声刚落，帐子外头的声就响起来来。
“军营之中这般喧哗，成何体统！”那声音他们谁都不熟悉，所以谁也都没当真，只是这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每个人都愣住了，“将军，参军，属下看管不力，让低下头的人惊着您二位了。”
顾玉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便去看顾宗脸色。果不然，顾宗神色激动一场，眼看着就要出声去叫。顾玉顾不得其他，一下子跃到顾宗身旁，狠狠扯住他，冲他使劲儿的摇头。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叫人进来。
可顾宗从来都不会听顾玉的话，他低头看了看神色慌张的顾玉，轻声笑道：“怎么？怕他要了你的命？段西山，你忘了，你想做的事，我从来都不会如你的意。”
“将军赎罪，小人失礼了。”
顾宗的声音不算清亮，可算得上干净。加上他刻意提了嗓，听起来竟是娇媚清脆，让人不由得不去注意。所以，帐外的将军自然也就寻着这声进来了。
顾玉惊恐万分的跪倒在地，那模样狗腿的很，让人看了想狠狠踹一脚上去。程是非直直看着这样的顾玉，实在把他与那一日为自己上药时的模样联系不到一起去。那时的顾玉有种说不上来的淡雅，而此时的他，却处处都是卑微与谄媚。
“什么事如此喧哗？”宋衍从一进帐子就死死盯着顾宗，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他觉得人长得眼熟，声音也耳熟，心里有了些猜测，却又觉得实在荒谬。
顾宗微微俯身说道：“小僮手脚不干净，招惹了些事来，正在训他，却不想惊扰了将军。”
宋衍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顾玉，突然一笑：“呵，我竟然不知咱们这军营里的将士们还许带侍从的。”
顾宗一听这话脸色一白，随即说道：“在胡医正手下做事，看着他总被人欺负，便叫过来与我同住，他愿意伺候我说是报答，我也就随他去了，倒也不真的就是什么侍从。”
程是非一听这话急了，怎么就成了侍从了呢：“顾玉不是你弟弟么？！”
顾宗被这么一噎，狠狠看向程是非，然后低了头整了整神色，看向宋衍说道：“他姓顾，我也姓顾，说出去都是本家，认作弟弟也是常情，可真算起来，我还真不是兄弟。你说是吧，顾玉？”
顾玉听了这话，浑身一抖，又赶紧的点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此时的局面。只是，顾宗最后一句话到底还是戳痛了他。他说的对，说到底，他们也不是兄弟。
宋衍走近顾玉身旁，伸手要将人拉起来，却是一把没拉动。顾玉死死的跪在地上，始终不肯起身。
“这是作甚？将军亲自扶你，你还不识好歹？！”一旁的兵头子怒喝一声，却吓得顾玉更是缩成了一团。
宋衍不再纠结顾玉，反而踱步走向顾宗，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说道：“也不知哪里像。”
听到这话的时候，顾宗眼里的光芒闪烁，恨不能告诉宋衍他就是段琮。而顾玉，却惨白了一张脸。他害怕宋衍认出段琮来，因为他知道，宋衍会有怎样的手段来折磨这个毁了敏慧的人。
“识字么？”
顾宗点了点头。
宋衍笑了笑说道：“那正好，我这里缺个书侍，就你吧。”
他不明白，可他却总觉得要成全。这世上事太无常，人活着又太难，能成全了别人想来也是不错的一件事。只是，这个人，他没法决定。宋衍这个人，藏的太深，他想不明白，他不敢把顾宗交到这人手上。
他带着顾宗死过一次了，可好像反而更怕死了。那时候他不知道顾宗执着，只是觉得往西北走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他自己，是想往江南去的。
“想什么呢？饭都不来吃了？是不是你哥又欺负你了？”
程是非大老远的就看见顾玉坐在帐子外头发呆。他抬了脚步想过来，想了想，又觉得挺没劲的，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了，又何必自讨没趣。可看了他一眼，又心里头痒痒，觉得就是上去搭句话也成啊，虽然，说话的只有自己。想来想去，都能在顾玉眼前晃几个来回了，顾玉也没发现他，他心里就更郁闷了。
顾玉抬头看了一眼程是非，摇了摇头，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顾宗，不，或者说段琮，他并没有欺负自己。只是他越发不明白这么辛苦护着段琮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从上京逃出来的时候，若不是想着要护段琮周全，只怕段西山早就一命呜呼了。张子业的金针，还有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旧伤余毒，再加上段琮给他下的那一剂猛药，哪一样不要他命？不吃不喝在密道里躲了三天，三天之后泅水而走。这个春天简直冷的可以，水里头像是结了冰，游都游不大动。可就是这般，段西山还要拖着不会水的段琮一路游到郊外的镜湖去。在水里泡了几天？段西山都不大记得了。只是记得段琮醒过来的时候对着段西山一顿好打。
“你带我到这里来，岂不是越走越远！”
段西山那时候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段琮打听到了宋衍的消息，固执要往西北来。
可是一路上哪有那么容易。他们没有银钱，靠着段西山一路乞讨过活。对段西山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只要还活着，怎么活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喂，我说你，你若是不想搭理我就直说，省的我在你面前自讨没趣！”程是非终于忍不尊道。他心里郁闷，这是有多不待见他啊。连句话也不愿意同他说，当然，顾玉是不会说话，可至少以往他还会冲自己笑。有那双眼睛就够了，又会笑又会说话的。
顾玉伸手拍了拍程是非的手臂，默声说道：“不待见你就不会让你坐我身边了。”
“嘿嘿。”程是非傻笑了两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馍来，“给，没啥吃的了，就剩这玩意了。”
顾玉伸手接过来，冲他笑了笑，算是谢过。
倒是程是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就脸红了起来，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那啥，我，你，反正下次，你别不吃饭，你早点来吃饭，我，我给你占着地方，你来吃。”
顾玉点了点头。但大约是程是非理解错了这点头的意思，所以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他等了许久都未能等到顾玉来吃饭。这股子无名火那是蹭蹭的往上窜，一个怒气就冲到了顾玉和他哥哥的帐子里。
“顾玉你个王八蛋，让老子等了你几天！”
他一声吼过才发现，顾玉根本没在帐中，只有那个病怏怏的哥哥顾宗一脸厌恶的瞪着他。
“怎么？被顾玉耍了？”
程是非没想到顾宗会这么说，当下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耍人倒是真有一套。你待他这么好，是不是他上了你的床求来的？”顾宗笑着说的这话，可听到程是非耳朵里却刺得难受。
“他没有！”
顾宗突然哈哈一笑：“是，他自然不会把自己送到别人床上去，他只会把我送到那些个虎狼的床上去来求得自己苟活！”
“你！”
“我？我怎么？你瞧上他那副乖巧模样了？那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朝一日你妨碍了他活着，他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杀人放火的那都是小事，抽筋拔骨他也不稀奇，只怕他想出些新奇的法子来让你生不如死！”
程是非不愿听他胡说八道，恨恨的转身就走，却看见帐子门口站着的顾玉苍白着一张脸正看着自己。
“顾玉……”
顾玉没什么神情，端了手上的铜盆静静进了帐子，擦身过了程是非的身旁，连句话都没有，只是低着头，仿若那脚尖地下能生出金子来一般。
程是非讨厌他这婆妈的性子，被人欺负成那样了还这么的闷不吭声，遂是一把扯过顾玉：“顾玉！你他妈的就不能出息一些！”
顾玉抬了头定定看着程是非，张嘴：“他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程是非瞪大了眼看着顾玉，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会说这话来。
“你傻啊，他那么骂你你就认了？”
可惜不管程是非怎么替顾玉打抱不平，他就是不肯再抬头看一眼程是非。
“还不赶紧的滚！”顾宗终是看不下去狠狠啐道。可就是这一声刚落，帐子外头的声就响起来来。
“军营之中这般喧哗，成何体统！”那声音他们谁都不熟悉，所以谁也都没当真，只是这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每个人都愣住了，“将军，参军，属下看管不力，让低下头的人惊着您二位了。”
顾玉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便去看顾宗脸色。果不然，顾宗神色激动一场，眼看着就要出声去叫。顾玉顾不得其他，一下子跃到顾宗身旁，狠狠扯住他，冲他使劲儿的摇头。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叫人进来。
可顾宗从来都不会听顾玉的话，他低头看了看神色慌张的顾玉，轻声笑道：“怎么？怕他要了你的命？段西山，你忘了，你想做的事，我从来都不会如你的意。”
“将军赎罪，小人失礼了。”
顾宗的声音不算清亮，可算得上干净。加上他刻意提了嗓，听起来竟是娇媚清脆，让人不由得不去注意。所以，帐外的将军自然也就寻着这声进来了。
顾玉惊恐万分的跪倒在地，那模样狗腿的很，让人看了想狠狠踹一脚上去。程是非直直看着这样的顾玉，实在把他与那一日为自己上药时的模样联系不到一起去。那时的顾玉有种说不上来的淡雅，而此时的他，却处处都是卑微与谄媚。
“什么事如此喧哗？”宋衍从一进帐子就死死盯着顾宗，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他觉得人长得眼熟，声音也耳熟，心里有了些猜测，却又觉得实在荒谬。
顾宗微微俯身说道：“小僮手脚不干净，招惹了些事来，正在训他，却不想惊扰了将军。”
宋衍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顾玉，突然一笑：“呵，我竟然不知咱们这军营里的将士们还许带侍从的。”
顾宗一听这话脸色一白，随即说道：“在胡医正手下做事，看着他总被人欺负，便叫过来与我同住，他愿意伺候我说是报答，我也就随他去了，倒也不真的就是什么侍从。”
程是非一听这话急了，怎么就成了侍从了呢：“顾玉不是你弟弟么？！”
顾宗被这么一噎，狠狠看向程是非，然后低了头整了整神色，看向宋衍说道：“他姓顾，我也姓顾，说出去都是本家，认作弟弟也是常情，可真算起来，我还真不是兄弟。你说是吧，顾玉？”
顾玉听了这话，浑身一抖，又赶紧的点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此时的局面。只是，顾宗最后一句话到底还是戳痛了他。他说的对，说到底，他们也不是兄弟。
宋衍走近顾玉身旁，伸手要将人拉起来，却是一把没拉动。顾玉死死的跪在地上，始终不肯起身。
“这是作甚？将军亲自扶你，你还不识好歹？！”一旁的兵头子怒喝一声，却吓得顾玉更是缩成了一团。
宋衍不再纠结顾玉，反而踱步走向顾宗，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说道：“也不知哪里像。”
听到这话的时候，顾宗眼里的光芒闪烁，恨不能告诉宋衍他就是段琮。而顾玉，却惨白了一张脸。他害怕宋衍认出段琮来，因为他知道，宋衍会有怎样的手段来折磨这个毁了敏慧的人。
“识字么？”
顾宗点了点头。
宋衍笑了笑说道：“那正好，我这里缺个书侍，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