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梨花她娘坐在床边,半晌没应声,只呆愣愣地垂着头,也不知是在犹豫思索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抬起头来,胆怯地看了薛灵镜一眼,咬咬牙,起身开了衣柜,将谢梨花家常穿的衣裳取了出来。性子虽然绵软叽歪,好在动作还利落,不消片刻,已拾掇停当,可怜兮兮地向薛灵镜递过来。

    “我这当娘的没本事,又是个昏头昏脑的蠢人,镜丫头,我晓得我家一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感谢的话,只怕说出来你也未必愿意听,那我就……”

    “行了。”

    薛灵镜没让她把话说完,抱住谢梨花的行李,道:“搭把手,把你闺女扶上马车。”

    “啊……”

    谢梨花她娘应了一声,却杵在那儿没动:“可是……”

    “怎么?怕你家人阻拦,还是怕你公公对你吹胡子瞪眼睛?”

    薛灵镜简直要给她气笑了:“那没关系,你自个儿合计吧,是你闺女的命重要,还是不挨骂更重要,由你选。”

    “我只是……”

    谢梨花她娘被说中心事,脸上添了些讪讪之色,她也知道薛灵镜其实是不想跟她废话的,偷眼往薛灵镜那边儿瞧了瞧,到底是弯下腰,在薛灵镜的帮助下,轻手轻脚地将谢梨花背了起来,出了房间,一路往院子大门去。.

    “这是干嘛?炳忠媳妇,你这败家娘们儿你要干嘛?”

    谢老头这一晚上都在吃瘪,心里那股子怒火随时都会炸起来,这会子瞧见谢炳忠媳妇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把谢梨花从屋里背出来,并打算送走,那一腔闷气顿时找到了出口:“你试试,你敢把你家那死丫头往车上送,我今儿非让炳忠休了你不可!”

    “我……”

    谢梨花她娘经不起吓,果真脚下立马就是一顿,回头两眼含泪,惨兮兮地望向谢老头,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到谢炳忠身上。

    可谢炳忠,哪里又是能帮她的那个人?他缩在角落中,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不敢与他媳妇对视,只使劲拽着自己的衣角,一脸痛苦无助。

    至于谢家的其他人,自然抓住这个机会又闹腾开了。

    “这是要拐带人口哇?这还得了?”

    “我们老谢家的丫头,就是死也得死在家里,你们预备把她往哪儿带?”

    “你们瞧瞧,我就说这薛家丫头没安好心!她……”

    吵闹得要命,一时之间,场面又僵住了。.

    薛灵镜到了这时候,是真的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四下里瞧瞧,抽冷子从门边抽过来一根长木棍儿,“呼呼”在自己身前舞了两下,先瞪谢老头一眼,再抬起下巴,鄙夷地看向谢家每个人:“我看谁敢拦?!我这棍子是不长眼的,到时候撅了谁的腿,砸了谁的头,可不要怪我!”

    谢家人又一次噤声不迭,果真没人敢再往前凑。

    “只管走你的。”

    薛灵镜便推了谢梨花她娘一把,转头好声好气对屠大娘道:“劳您也给搭把手,车上我垫了软褥子,把人放进去好好儿地躺着就行。”

    “行!”

    屠大娘应承得痛快,立刻上来帮着谢梨花她娘将昏迷不醒的谢梨花送到了马车上,瞧瞧她似乎穿得单薄了点,又不理谢家人同不同意,自顾自跑进房里,抱了床厚棉被出来给她盖上。

    “人我会找郎中医。”

    薛灵镜站在马车门边,对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一干人等道:“裁了,她若愿意回来,我自会踏踏实实地把她送进家门,她若不愿,接下来无论她有什么打算,我也都会帮忙。你们放心,我对拐带你们家的闺女没有兴趣,只是,如果有人逼她这辈子糊里糊涂地跟个泼皮无赖在一块儿过日子,那这闲事儿,我还真就非管不可,还是那句话,你们有意见,尽管冲我来。”

    停了停,她又接着道:“还有,先前我说过了,屠大娘今日,纯属是来帮我带个路的,要不是你们一家人做的事叫人看不过眼,她也懒得操这份闲心。你们若是不怕招惹上归云楼,便尽管找她麻烦,我若让你们有一点好果子吃,我薛字倒过来写。”

    说罢,她便一掀帘子也上了马车,顺手将屠大娘也拽了上去。

    ……

    在谢家人或是恼羞成怒或是不甘心的目送之下,马车渐渐地往村口而去。

    因为车上有个谢梨花,诸多不便,回去的路上,傅冲便坐在了车夫身旁。马车在经过屠家门前时把屠大娘放了下去,薛灵镜少不得又与她闲聊了两句,又谢了她,这才与她告别,看着她进了家门。

    离开屠家门前,马车顺利出了村。

    也不知是不是谢梨花正发热的缘故,车厢中有些闷热。薛灵镜坐在靠窗的位置,将小帘儿拉起来一点,放了一丝风进来,好歹觉得身上好过了些,便回头看了眼静静躺在那里的谢梨花。

    人总算是带出来了,若是真能把她的病医好,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谢梨花双眸闭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的睫毛有一丝丝颤动。

    薛灵镜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忽地轻笑一声:“你还打算装多久?”

    很神奇,裹在被褥里的那个姑娘,眼睛居然应声睁开了。

    几乎是在同时,一滴眼泪也从她眼中掉了出来,顺着太阳穴,滑到了耳朵边。

    “我……”

    她抽噎了一声:“镜镜姐,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

    薛灵镜转回头去,往窗外又望了望:“毕竟是我这边动作太慢,才让你觉得没了指望,不管怎么说,我都有责任。只是,你既然早就醒了,却为何一声不出?你娘担心成那样,你也不在乎吗?”

    “曲……”

    谢梨花嗓子里像是给塞了一团沙土,干涩喑哑得可怕:“先前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包括曲郎中来给我瞧病的时候,我也是昏迷的。我……我是在你来了之后,才醒过来的。原本我是想立刻就让你知道我人已经醒了,可……当时闹腾得挺厉害,我爷爷他们又在那里不依不饶,我若是那时候醒了岂不添乱?所以……”

    她打了个哭嗝:“至于我娘,她若真在乎我的死活,就不会应承我爷爷的那个提议,让我招赘那个叫计攀的泼皮进家门了……以前我总觉得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不疼我还能疼谁?是,他们是很疼爱我,但那样的疼爱,在关键时刻,真的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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