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分两侧排开,拉好阵仗,轩辕沐风率先出现在皇帝面前。在她后面进来的,是轩辕氏三名在御林军任职的偏将。

    皇帝淡定地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殿内一时很静,静得连人的喘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底轩辕沐风沉不住气了,用手点指并厉声道:“昏君,你的好日子今天要到头了!”

    皇帝抬起眼微微一笑,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又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身的处境,“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吗?”话到最后,皇帝的声调流露出几分讥讽之意。

    轩辕沐风登时火冒三丈跳了起来,她挥舞着手里的兵刃,狂妄地对皇帝说道:“你恐怕还不清楚外头的状况,文武百官都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实话告诉你,整整两万御林军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轩辕沐风受了刺激之下倒真是实话实说,不消三言两语,便将太庙被叛军围困的状况以及她的底牌都暴露无遗。

    皇帝心中暗笑,“朕问你,你带兵冲进来意欲何为呀?”

    “哼哼!自然是要你这个昏君的狗命!”轩辕沐风想装腔作势吓唬皇帝。

    岂料皇帝起身朝轩辕沐风走去,毫无畏惧,“朕现在就给你个机会来杀朕,只怕你没胆量!”

    “你、你不要过来!”皇帝步履沉稳,凌厉、威武的气魄震慑得叛军齐齐向后退去。轩辕沐风本以为皇帝在叛军面前会害怕、会胆怯,可贪生怕死四个字根本没在皇帝脸上显露出一丝痕迹。轩辕沐风难以招架皇帝那种浑然天成的皇家气势,起先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后来皇帝步步紧逼,她反倒节节败退,直至退到了殿门处,还差点被殿门的门槛绊了一跤。

    皇帝冷眼逐一扫过叛军将领的脸,那些人不敢直视皇帝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侧目或者低头。只有一双眼睛,在人群之后死死盯着皇帝,直到与皇帝目光相对。

    皇帝朝她走去,叛军很自然地将道路让开。

    “凌师傅......”皇帝意味深长地喊着凌陌晓的名字。

    凌陌晓对着皇帝深施一礼,“皇上金安。”

    轩辕沐风几步跑到凌陌晓跟前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拜见这个昏君做什么?”

    皇帝听后笃定一笑,“朕就说嘛,轩辕氏谋反,昭庭竟然事先没有通报一点儿消息,你们果然早就狼狈为奸了。”

    “皇上说是那就是吧,陌晓不认也不成。”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凌陌晓无需再遮掩什么。“不瞒皇上,礼部奉旨办理皇上赴太庙祭祖的筹备事务,陌晓竭尽所能,已经搭好了戏台,今天这出戏还需要皇上您唱主角才行呢。”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其实,皇帝心里非常清楚凌陌晓的意图。

    果然凌陌晓回答说:“请皇上辛苦一下,写一张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宫外的皇长女。”

    皇帝哼了一声,眉头微挑,“倘若朕不写呢?”

    轩辕沐风又蹿出来大声吼道:“昏君,你敢不写,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凌陌晓忙摆手示意轩辕沐风稍安毋躁,然后对皇帝说:“皇上,您是今天这出好戏的主角,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您的。只是,前殿扣押了许多文武大臣,她们其中不乏忠诚于皇上之辈,相信皇上您不会愿意看到她们代您受过的。”

    凌陌晓说着拍了拍手,不多时,一群叛军卫兵押着三名御史台的御史走了过来。那三名御史系清流的骨干,平日没少上书弹劾轩辕氏。此刻她们都被五花大绑,刀剑压颈。她们一边挣扎,一边对皇帝不停呼唤,“皇上J上!”

    凌陌晓冷笑地盯着皇帝,“皇上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么陌晓也只好如您所愿了。”说罢高举手臂。皇帝这边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三名御史已经人头落地。

    尸身就倒在雪地里,鲜血喷溅了一地,在这洁白的雪地上,血红得格外刺目。

    凌陌晓一直在观察着皇帝的表情,见皇帝似乎真的被震慑住了,这才微笑道:“皇上不必害怕,只要您乖乖地写下退位诏书,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否则,陌晓会逐一杀光不肯投降的大臣,大臣杀光了还有太庙的侍从,甚至是周边的百姓。皇上一向爱民如子,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凌陌晓利用大臣、仆从和百姓的性命威胁皇帝,目的就是想令皇帝的意志力发生动摇。没有皇帝亲笔写的退位诏书,将来就算扶持了傀儡新帝登基,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皇帝凝望着地上被鲜血染红的三具尸体,半晌,她幽然地叹了口气。

    凌陌晓心中一阵欢喜,看起来,皇帝的内心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只听皇帝说道:“凌师傅,朕已经明白了你们的意思。不过朕作决定之前要先去拜祭祖宗,然后再给你们明确的答复。”

    “昏君,你想耍什么花样?”轩辕沐风恨不得立刻按着皇帝的头强令她写退位诏书,可是又不敢靠近皇帝。

    皇帝看都不看轩辕沐风一眼,而是对着凌陌晓苦笑了一下,“凌师傅,朕若真的写下退位诏书,便会成为大秦的千古罪人,即便死也没脸见列祖列宗了。太庙既然被你们围得水泄不通,你们还怕朕长翅膀跑了不成?”

    凌陌晓听皇帝的话也在理,便略略寻思后点点头说:“陌晓也明白皇上的难处,也罢,陌晓便给皇上一炷香的时间,还请皇上能慎重考虑清楚。”

    凌陌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帝便抬腿往前殿走,凌陌晓则带领叛军在后头跟着,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皇帝是直接从前殿与中殿相连的门进入前殿的,凌陌晓派人看守住前殿的前后门,也不怕皇帝金蝉脱壳,因为她先前就仔细检查过,前殿内并无任何机关暗道。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皇帝没有从前殿出来。凌陌晓并不十分心急,她派人催了两次,自己又亲自催了一次,皇帝终于走出了大殿的正门。跟随皇帝前来太庙祭祖的文武大臣都被叛军包围着,站在前殿外的广场上。之前她们一直很担心皇帝的安危,此刻看到皇帝的身影,纷纷跪倒叩拜。

    皇帝亲自走下玉阶,双手搀扶起为首的邱丞相,并命众臣平身。邱丞相见皇帝完好无损,一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渐渐放下来,“皇上,臣等无能,叫您受委屈啦!”

    邱丞相说话间就要跪下请罪,皇帝用手托住她的身体,并用饱含歉意的语气说道:“爱卿不要跪了,是朕连累了众位卿家。”

    “皇上,您何出此言哪!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等身为朝廷大臣,拨乱反正是臣等的责任J上您放心,轩辕氏谋反作乱,臣等绝对不会和她们同流合污的!臣等会誓死保卫皇上!”以邱丞相为首,一干清流派大臣纷纷表达了对轩辕氏谋反作乱的强烈愤慨以及忠于皇帝的立场。

    皇帝点点头,“众位爱卿的忠心朕都明白,不过,生死攸关,朕不会勉强你们。你们有所不知,刘御史、徐御史、周御史三位大人因为抵抗叛军已经为国捐躯了。”

    这话一出,人群里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因为在皇帝面前喊喊口号谁都可以,但真正面对流血牺牲,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胆量的。

    有些本来冲在前头的身影流露出胆怯之意,向后退却。

    凌陌晓看出了某些苗头,于是趁机煽动众臣,“列位,新主年幼,更需要列位臣工的辅佐。君太后已经说了,有愿意归顺的,君太后非但不计前嫌,还会给各位高官厚禄。”

    “凌大人,我们就不明白了,皇上是君太后的亲生女儿,这天底下哪有为了家族而牺牲亲生女儿的男人呀?”提问的人说出了绝大多数大臣的疑问。

    凌陌晓无法正面回答,只能敷衍说:“君太后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治理国家是件多么辛劳的事,君太后不希望皇上操劳。众位放心,皇上退位之后,君太后仍旧会让新帝尊皇上为太上皇,这样皇上就可以不愁吃穿颐养天年了。可见君太后还是顾念父女之情的。”

    “哼!凌大人你说得好听。倘若君太后真顾念父女之情,就不会策划这场叛乱。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收买众位臣工吗?你当我们这些人都和你一样是吗?我们才不会惧怕君太后的淫威,才不会为了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成天往君太后的宫里跑呢!啧啧啧,说出来都嫌丢人!”张口说话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品文官,这人也在礼部当差,属于凌陌晓的手下。平时她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不仅有赤胆忠心,还敢出言讥讽凌陌晓,引发了众臣一阵大笑。

    凌陌晓恼羞成怒。一直以来,她最忌惮旁人猜忌她与君太后的关系,此刻被人说出来嘲笑挖苦,她哪里咽得下心中的闷气。正待发作之时,皇帝忽然开口说话,“凌师傅,去准备笔墨纸砚。”

    “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写什么退位诏书呀!”众臣听说皇帝要凌陌晓准备笔墨纸砚,都以为皇帝是要写退位诏书,于是纷纷跪地进谏。

    凌陌晓眼睛一亮,“皇上您总算想通了!”她连忙吩咐手下人去准备,欢喜之余,也就顾不上和方才的七品文官计较了。

    笔墨纸砚备好,凌陌晓亲自为皇帝磨墨。皇帝拿起笔,众臣一个接一个地叩头,“皇上三思J上三思呀!诏书可不能写呀!绝不能叫叛军称心如意呀!”

    皇帝把笔搁下,凌陌晓沉下了脸,“事到如今,难道皇上要反悔吗?您就不怕......”潜台词是您就不怕我继续斩杀大臣吗?

    皇帝凝视着她,“凌师傅稍安勿躁,朕有件事想请教一二。你要实话实说。否则,朕绝对不会写什么退位诏书的。”

    “皇上您要问什么?”

    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四周嘈杂的声音顿时变为安静。皇帝的声音整个前殿广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年纪天骄被指参与谋反,纪家被抄,她闯金殿喊冤,还拿出一封保函,说什么她一直以来都是受命于皇太女。是皇太女命她假借谋反之名接近晋王,然后将情报回奏,因此她非但不是谋反的罪人,还是皇太女派去晋王处的卧底。朕自问当年并没有命令她那么做过,可她严词凿凿,不似作假。朕后来命人多方调查,的确是有人冒充朕向纪天骄发号施令。凌师傅,你能否给朕释疑,当年纪天骄口中那个差遣她的皇太女是不是你假扮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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