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轩站在街道口,身子不高却站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他翘唇挑眉,笑得洋洋得意,转动着手中的弹弓,随意自满命令道:“桂公公,花公公!”

    陈以轩身后的两个白面紫衣男子点头,扬起手中的拂尘直冲面具和尚而去。

    “你认识他?”骆彦皱眉,对着个傲气的孩子没好感。

    “嗯,当今七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具体说是结了些怨。

    骆彦放下了对陈以轩的戒备心,揽起尤浅笑的腰退出来,站定在距离陈以轩不远的地方。

    陈以轩手下的两个公公是皇帝派来专门负责他的安全的,其武功修为甚至在大内高手之上,也就是这样皇帝才准许他出宫住,并默许他出来玩一玩,皇帝对他的喜爱可见一斑。

    “哟,你这女人前几天不是还说是本皇子未来九婶么,怎么,知道比不过王华裳,干脆放弃了,于是勾搭上别的男人了?”陈以轩将弹弓插回腰间,笑得有些小邪恶。

    尤浅笑只觉得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几分,知道是骆彦生气了,装作没发现,连忙向陈以轩道:“那时不过是想借着简之的身份压一压你,哪知道你这小毒舌也不懂得尊敬长辈。”

    “就知道,九皇叔可不会喜欢你这般粗鲁无礼的女人。”陈以轩哼哼。

    “闭嘴!”骆彦见笑笑被这孩子如此说,一怒冷声道,完全不顾他是什么皇子了。

    陈以轩一愣,这才抬眼看着这个看上去不过也只有十三四的少年,对上他的眼,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心中一凛。他上前一步,气势一点也不输刚才:“怎么,实话也不准人说了么,再说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朝本皇子大吼大叫!”

    尤浅笑见状,心道坏了,这两人脾气一个样,都是不服输的主,一但斗起来可不知道结局如何,于是她站出来挡在两人身边,伸手一指正在打斗的三人,大声道:“你们看,他要输了!”

    骆彦陈以轩都没往那边看一眼,前者看着她一副好笑的模样,后者则是一副看白痴的模样。

    尤浅笑见没有反应,倒是两人盯着瓜兮兮的自己,笑得极其尴尬,还好的是那两位公公倒是帮了她一把,揪着重伤的鬼面和尚推到他们面前这才打破了这局面。

    鬼面和尚半躺在地上,身上多处伤口都往外渗出血来,他仰起头恶狠狠的盯着骆彦,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骆彦已是懒得问他是谁,直接用手中还未丢弃的剑挑开和尚的面具,这一看让他和尤浅笑都吃惊到吸了口冷气。

    “你,怎么会是,你!”尤浅笑抓紧了骆彦的手臂,惊呼。

    这是一张被烧伤了的脸。左脸从眼角到下巴都被严重烧伤,伤疤把眼角嘴角都拉得变形,可是哪半张完好的右脸足够他们认出他来。

    他,就是骆逐!

    “大哥?”骆彦也惊讶不已,那日在烧毁的殿堂里发现三具尸体,两女一男,于是都笃定是奶奶骆逐和段柔儿,可是现在躺在他们面前的分明就是骆逐。

    一旁的陈以轩安静的站在一旁,满是等着看戏的神情。

    “哼!”骆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伤势严重只得趴到在地上,“看到我这副样子,你很高兴是不是?”

    骆彦皱眉,面色难看。骆逐连同段柔儿毒害奶奶,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无论做了何种错事,都还是自己的大哥。

    尤浅笑脸色也极为难看,想不到这三年里袭击自己的竟然是骆逐,不过她也算是完全明白为何那些黑衣人总是以掳走为先掳不走就杀的目的找上门来了。

    “大哥,我们以为……”

    “以为我已经是死了是吧!”骆逐冷笑着,脸上因为有一大块疤痕而显得狰狞,“没有取了你的性命,我怎么能死!”

    “你为何这般恨阿骆,你落得今日地步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对于骆逐这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尤浅笑只觉得荒唐,把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身上,然后将其造就成一个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于是开始报复暗杀,这是弱者行为,荒唐到令人可笑的行为,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做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少。

    “为何?你说我为何?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现在就是骆家庄的当家。”骆逐朝尤浅笑吼道。

    “你还不知悔悟么!”骆彦怒声道,“骆家家产我本就没打算分一杯羹,是你那野心害了你!虽然我开始接手奶奶给我的酒家,不过是为了顺奶奶的意,到后来这些铺子都会转回你的名下,可是你却等不及为了家产毒害奶奶!”

    尤浅笑听着心痛,如果自己把他为何当上七夜门门主的事告知了他也许就不会让自己去接手芙蓉坊,骆逐也不会心急害了奶奶了吧。可是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当时奶奶告知她时要求她不要告诉阿骆,为的就是保护阿骆的那份尊严。

    骆逐又笑了,笑得撕心裂肺:“奶奶?她也配做我奶奶!我真恨不得早些杀了她!”

    “骆逐!”骆彦双目圆瞪。

    “哼,骆彦,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厉害能被七夜门上任门主看上,若不是奶奶从中推荐了你,你以为自己能有这个本事当上门主。这老太婆把你推上去也就算了,就连山庄的生意也握在手里不给我,你说她也配做我奶奶!”骆逐狠狠道,也就是后来得知这事情才更加恨骆彦。

    骆彦退后一步,想不到其中还有这等事情。

    尤浅笑上前看着骆逐,声音清冷:“就为此事,你就要绑架我威胁阿骆,要取他性命是么_,愚蠢的男人!奶奶为何不把你推荐给七夜门上任门主,为何不把骆家庄全全交与你打理,你就从未想过其原因么。哦,对了,就是想,怕也只得出奶奶偏心这样的答案吧。”尤浅笑蹲下身,继续道:“是,你的确有经商才能,但是你野心大,又心狠性急,奶奶早已知晓这点,哪里放心将骆家生意交给你,将骆家上下交给你!”

    骆逐一时沉默,没有语言。

    “事实证明你的确如此,买凶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奶奶。骆逐,你好狠的心!”

    “是她逼我的,是你们的逼我的!”骆逐嘴唇颤抖着。

    “你走吧!”骆彦淡淡道,像是失去了力气,对于这个手刃自己亲人也绝不悔改的人他已无心面对。

    骆逐一震:“你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放下对你的恨么,想都别想!”

    骆彦看着他,眼中满是悲悯:“大哥,你恨我要杀我,我可以原谅你,但你杀奶奶我绝不会原谅,你要杀笑笑我也绝不原谅。从今以后,你我便是路人,你若再找上笑笑的麻烦,我,骆彦,绝不会对你手软半分!”骆彦说道后面已是满眼冷意。

    尤浅笑握紧骆彦的手,发现他手心都是汗,湿漉漉的犹如他的心。骆彦冰冷,但对亲人总是那么温柔的。

    骆彦从骆逐身旁走过,往悦来客栈方向走去,留下一个萧索的侧面给尤浅笑。

    陈以轩吐吐舌头,扫了扫地上的骆逐,跟上骆彦的脚步。

    “喂,女人,我帮了你,请我吃烤山鸡!”

    “不要!”尤浅笑没好气,“我现在可没心情招呼你,小毒舌!”

    “忘恩负义!没心没肺!”陈以轩撅撅鼻子,鄙夷道。

    “我就是忘恩负义没心没肺了,你要怎么招?”

    “你……”

    说话声渐渐远去,鲜血味道充斥着的街道上已只剩下数十具尸体,以及一个挣扎起身,脚步蹒跚的骆逐。

    骆逐就这样从城中慢慢走向城外,一路上见这个一身是血的和尚就避之不及,唯恐惹了什么晦气。到了城外,他跪倒在河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心中的恨意又慢慢溢上来。他一掌一掌的打在水面上自己扭曲丑陋的脸上,嘴里开始发出痛苦的嘶叫,不停的反复的。

    一旁传来一阵脚步声,踩在草丛上,发出窸窣的声音。骆逐警备侧头看去,见到来人的脸,放下戒备,侧身倒在地上,看着蓝天。

    “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不,我是来取你性命的!”来人声音温润优雅,却是带着清冷。

    “江珩,你过河拆桥!”骆逐坐起身愤怒盯着长身玉立的江珩。

    “过河拆桥?若我过河拆桥,在你事败那天就会杀了你,何必还救你!”江珩看着骆逐的目光就像是看地上的一只死老鼠。

    事败那日,那个神秘箭手便是江珩,他将骆逐与段柔儿射进灵堂,随后将灵堂用*炸毁,在外人看来是骆逐段柔儿死于火海,实际上灵堂之中有一口由骆逐早年私下打造的秘密通道,他们则用另一男人的尸体将骆逐换了出来,而段柔儿却实实在在的被火烧死了。

    骆逐笑了,无力。

    “我早已在图蒙就警告过你,别去碰尤浅笑,你却是不听,落得今日非杀你不可的地步全是你自找的。”江珩说的有些无奈。

    “那你为何等到现在,在我第二次袭击她之后你就可杀了我。”

    “这自然不是我的意思,主公其实也是很乐意见到她逃命的样子。再说你也杀不了她,就不说陈简之秦修几人在他身边,也不说骆彦派去的颜欢,主公也派有人保护,你应该知道对弈的时候对手突然死了是多大的败兴之事吧。”江珩拔剑,“只是现在主公看够了,留你也只能碍事而已!”

    原来自己不过是颗棋子!骆逐认命的躺在地上,看着天空苍白的笑着,在江珩挥剑的那一刻,眼前只显现一个人的脸,那是,段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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