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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颐电影公司”位于市区办公大楼内的会议室正展开一场小小的试片会。由安至雍担任制片筹拍的电影“茉莉物语”已经后制完成,所以邀请了导演、编剧、剪接师、演员和投资的厂商“傅氏企业”一起来参加试片会。

    傅乔雅排开了重要的会议,特地出席这次的试片会。其实这种事只要交由公关人员去接洽就可以了,因为整个行销合作案都抵定了,根本不需要她这位“傅氏企业”的总经理亲自出席,但是为了见安至雍一面,她还是来了。

    她坐在椅子上,恋慕的眼穿过人群,落在萤幕前手持麦克风讲解行销案的安至雍身上。

    安至雍穿着一袭黑色的手工西装,衬出他硕长的身躯及潇洒俊朗的气质。三十岁的黄金年龄,加上电影事业的成功,在在都彰显出他个人的魅力与自信的丰采。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至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这次由韦振风所执导的‘茉莉物语’已经杀青,为了配合电影宣传,我们剪接出三分钟的预告片,准备在各大电视台、网路和电影院抢先播出。另外,为了感谢‘傅氏企业’的赞助,剪辑师特地剪出了一支三十秒的短片,可以做为“傅氏企业’所推出的茉莉花系列的洗发精广告……”

    安至雍低首翻阅着会议内容,继续说:”……因为纯爱电影在市场上的反应不如动作片来得好,所以在行销广告上必须要多放点心思。目前我们拟定了几个方案,例如举办电影见面座谈会,安排导演、演员与观众互动,畅谈拍片过程和播放幕后花絮,并推出预售套票,希望能在景气低迷的国片市场里创造出新的票房成绩。”

    导演韦振风举手说:“我代表‘茉莉物语’的剧组碧百,这部电影是我拍过最好看的爱情电影之一虽然没有像商芷瑶那种大名星来扛票房,但是不管是剧本、选角或摄影都是一时之选,所以不论是平面、电子媒体或者是座谈会等等宣传活动,我和全体演员都愿意倾全力配合。”

    “感谢韦导演及所有演员的全力配合。”安至雍说。

    “关于行销方面,”傅乔雅优雅地接口说:“‘傅氏企业’愿意赞助所有相关的活动,譬如在每次签名会或座谈会时提供小礼品,或者是本公司的商品礼券,来增加民众进戏院的意愿。”

    “谢谢傅总经理的热情赞助。”安至雍对她淡淡一笑,继续说:“在电影配乐方面,经由编剧和导演的建议,我们找来了新生代配乐师温语涵为我们写曲。她为电影作的主题曲已经出来了,至于歌词的方面,也找了几个填词人,应该下个星期就会选出适合的歌词。”

    温语涵怯怯地从人群里站起身,湿腾的脸庞漾着笑容说:“谢谢编剧、导演和制片的推荐,我才有这个机会接任“荣莉物语’的配乐工作。这次的主题曲,我采用了大提琴为基调,它悠扬低回的音域最能表现出主角内心的挣扎不安、情感上的百转千回,以及压抑着说不出口的情绪起伏。”

    温语涵说完后坐了下来,望向讲台上的安至雍:心跳莫名地加快,手心也不自觉地冒着汗。

    令她紧张的并不是现场的气氛,而是安至雍本身。只是这样盯着他高大俊朗的身影,她的心就发紧地跳动着,脸上一片燥热。不敢对上他那双深邃发亮的眼睛,她连忙将注意力放在桌面上的开会资料上。

    会议室内的灯光暗了下来,银幕上开始播放着剪辑后的影片,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银幕上。

    黑暗中,博雅乔的脸色十分难看。当她听到配乐师是温语涵时,顿时觉得仿佛有一把怒焰烧上了她的身,令她浑身刺痛。

    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与金钱在安至雍的身上,只得到“赞助商”这个头衔,只能和他保持着客套又疏离的距离,而温语涵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爱呢?

    他为什么那么宠她,甚至公私不分地把电影的配乐交由她制作,替她完成梦想呢?为什么?这不公平,不公平!

    她快被强大的愤怒与妒意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无暇理会银幕上播放的影片,倏地站起身来。

    “总经理,你要去哪里?”“傅氏企业”的公关人员低声问道。

    “我出去外面透透气、抽根烟,有什么重要的事,再打手机给我。”傅乔雅拽起皮包,摸黑步出会议室。

    她掩上门,穿过长廊,来到洗手间。补妆后,看到女厕外有个小阳台,便推开门,倚在墙边,从皮包里掏出了烟盒,点燃。

    她无奈地喷了口烟,讨厌自己像个妒妇般地恨着温语涵,却又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与安至雍已婚的事实。

    她被困住了,溺陷在一段痛苦的暗恋里……

    趁着试片会的中场休息时间,温语涵拉着张书颖的手,一起进入洗手间里,光洁敞亮的镜子映出两张秀丽的脸庞。

    她打开水龙头,洗着手,拨弄着前额的发丝,对着书颖说:“你觉得我们这样手牵手上厕所,像不像回到大学时代?”

    “我实在搞不懂你,又不是孝子了,为什么上厕所老要拖一个人陪呢?”书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这样才可以一边摸鱼,一边聊八卦啊!”她笑得眼睛眯眯的。

    书颖用手肘顶着她的臂膀,问:“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想听私事还是公事?”她睨了书颖一眼,脸上漾着一抹幸福的笑意。

    “就先从公事谈起吧!你是怎么说服老板让你接下‘茉莉物语’的配乐工作?”书颖好奇地问。

    “当然是凭借着我的实力与魅力啊!”她拍了拍胸口。

    书颖凑向前,拉开她衣服的前襟,往内瞄了一眼,调侃道:“不错啊,发育得挺好的!”

    她赶紧拍掉书颖的手,拉整好衣襟,正色道:“人家说的才不是这个呢,你少想歪了!是因为韦振风导演和编剧都觉得我做的音乐不错,向安至雍推荐,所以他才愿意相信我的实力,给我这个机会。”

    “你那首曲子做得很好,不管是市场性或音乐性都很够,要是‘茉莉物语’的票房能创出佳绩的话,日后也许有机会能够发行电影原声带。”书颖说。

    闻言,她兴奋地捧颊,眼睛发亮地说:“哇!那就是一整张唱片都是我做的音乐耶!”

    “小姐,前提是票房要够好,配乐也能够打动人心,在市场上获得回响后,才有可能找唱片公司提出发行CD的可能性。”

    “那我回家后要好好跟安至雍撒娇才行,这样他才会卖力宣传。”她甜甜一笑。

    “公事说完了,聊聊私事吧!你们和好了?”书颖问。

    她用力点头。回想起两人甜蜜的互动,粉嫩的脸颊不禁浮上一层明媚的光采,灵媚动人的眼波,浅笑的唇角,在在都是沉浸在爱河里的幸福姿态。

    “那……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她羞涩地咬着红馥的下唇,算是默认。

    “那你们之间那张契约婚书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一脸无辜地反问。

    书颖敲敲她为爱昏头的脑袋,提醒道:“你们两个人不是在婚前打了契约书,约定三年的婚期吗?如果三年一到,你还爱着他,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晓得。或许我们之间根本撑不到三年,不到一年就会把屋顶给吵翻了。”她轻笑道:“不过,如果期限一到,我还爱着他,那么我就偷偷把契约书撕掉,再死命地巴住他的大腿,赖他一辈子喽!”

    书颖失笑地摇摇头。“你们的爸妈还没有发现你们签下契约婚书的事吧?”

    “没发现。”她仰头大笑,为两人的计谋成功而感到得意。

    “也就只有你这种鬼灵精怪的丫头才会配合安至雍提出的契约婚书,什么职务给薪制、月薪三万,还结愈久领愈多咧,真是太夸张了!”书颖啧啧称奇。

    她原本还为两人的婚姻生活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最后反而成就了一桩姻缘,这对欢喜冤家真的萌生情芽,爱上对方了。

    “没法子,谁叫安爸逼婚逼得那么急,一副他不马上结婚,就要把公司的经营权和股份卖人的态度,安至雍被逼急了,才会找我合作,任凭我予取予求喽!”她睁大莹亮的眼睛,想着自己这样做算是对安至雍落井下石,乘机打劫吗?

    不管了,反正安至雍是她老公,让她占点便宜又没关系,大不了晚上的时候,她再好好地补偿他一顿,让他“吃”个够本喽!

    话说回来,这样算是用“身体偿还”吗?

    语涵害臊地掩唇偷笑着。都怪那家伙教坏她,害她满脑子黄色废料。

    她以前怎么都不晓得爱上一个人是那么快乐的事情呢?整颗心就像浸在蜜里一般,甜上眉梢。

    是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好玩的游戏,还是她爱上的人太有趣,所以才会让她觉得这么开心,时时快乐得想跳舞呢?

    “张特助、温小姐,原来你们在这里……”助理小姐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说:“安先生在找你们,好像是要跟温小姐拿‘茉莉物语’的曲谱,准备进行录音……”

    “喔。”语涵回过神,说:“我放在背包里,我去拿给他。”

    三个人快步地离开洗手间。

    此时,站在阳台外的傅乔雅确定洗手间内没人后,这才慢慢地走出来。从温语涵和张书颖的对话中,她慢慢地拼凑出安至雍结婚的动机!

    为了取得“星颐电影公司”的股份和经营权,安至雍迫不得已才和温语涵签下一张契约婚书。

    怪不得他会毫无预警地宣布婚讯,当她在派对上问他为什么娶温语涵时,他也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听到这惊人的内幕消息,她窒闷的心好像得到了解放般,一下子全舒展开来了。

    如果为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耍点小手段,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再说,安至雍也没有爱上温语涵,他不是自愿娶她的……

    试片会结束后,大部分参与会议的工作人员都散去,只留下安至雍、导演和温语涵等人。

    “‘茉莉物语’的曲谱你带来了吧?等一会儿韦导演约了人要进行录音、演奏的工作。”安至雍双手插在腰杆上问。

    “有,我放在背包里。”语涵跨步越过安至雍,回到座位上,打开手提包翻找着。

    “快点,录音室以小时计费,很贵的。”安至雍催促道。

    “语涵说希望能找到大提琴手、电吉他手和吹萨克斯风的人,这些人我都找到了,也约好了今天进录音室。”韦振风说。

    闻言,她更加焦急地将整个背包的东西都倒出来,化妆包、钥匙、录音笔、手机等,所有的物品全都散落一地。

    “对不起,我好像把乐谱和录好音的MD放在家里,忘记带出来了……”她抬起头,怯怯地说道。

    “你这女人——”安至雍沉下脸,忍下住想发飙,明明就已经提醒过她了。

    “算了算了,忘记带谱只是小事而已,再回去拿就好丁。”书颖连忙缓颊。

    “是啊,要不然我和至雍先过去,你回家拿谱后,直接到录音室和我们会合。”韦振风也出面打圆场。

    “嗯。”她点点头,连忙将散落一地的物品都收进包包里,自责地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要放机灵一点,不要再这么迷迷糊糊的了。”安至雍沉声叮嘱。

    “好了,老婆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骂的,只是落了点东西而已嘛!”韦振风笑道。

    “时间就是金钱,录音室很贵的,拿到谱后快点赶过去,知道吗?”安至雍指着手腕上的表,再次提醒道。

    “嗯,我会马上赶到录音室的!等会儿见。”她拽起肩包,就像一阵风般,飞快地闪出会议室,消失在电梯口。

    安至雍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依恋地收回目光。

    其实他不是有意要在众人面前责备她的,只是不希望落人口实,说她是靠关系才取得配乐的工作,所以对她的要求自然较为严厉了些。

    “至雍,你太小题大作了,当心老婆被你骂走。”韦振风搭着他的肩头调侃着。

    站在一旁的张书颖闻言后,忍不住掩唇偷笑。真想告诉韦导演,说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已经有人发誓要巴住安至雍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放弃他这张“长期饭票”啦!

    安至雍在录音室外的走廊上不断地来回踱步,明明这里距离家里才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已,就算是塞车也不可能迟到一个多小时还没到吧?他隐忍着发飙的冲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再度拨打语涵的行动电话,但却依然没有人接听。

    “至雍,联络上语涵了没?”韦振风询问道。

    “她的手机没接,一直联络不上人。”安至雍对着坐在长椅上等候的乐手点点头,一脸歉意。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韦振风猜测着。

    “应该不可能,录音室就在公司附近,她认得路。”他搔搔下颚,说:“我拨电话给书颖,请她去帮我找人。”

    “嗯。”

    他按着手机的键钮,正准备拨电话给张书颖时,手机铃声敲响起,他一见到小巧的萤幕上显示着温语涵的名字,便立即接起,劈头就吼道:“你这家伙是跑到火星去拿谱了吗?你知不知道全部的人都在录音室等你一个,你到底在蘑菇什么?我限你十分钟之内出现在录音室里,否则我就把你作的曲目撤掉,把这个案子发给其他的作曲家去执行!”

    ‘呃……先生……’话筒另一端的女子,呐呐地出声喊道。

    “干么?你现在是在跟我装不熟吗?难道你以为我对陌生人会客气一点吗?不要以为你是我老婆就可以享特权!因为你迟到而拖延到录音行程所额外增加的金额,全由你的薪资里扣除!”

    “先生,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电话那端的女子,鼓起勇气打断他的话。

    声音不对!安至雍立刻噤声,再次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温语涵的名字没错啊!

    “你是谁?温语涵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安至雍紧张地问道。

    “请问,你是温语涵的家属吗?我看到她手机里的电话簿上显示着‘老公’,所以打过来问一下。”

    “我是她老公。你是哪位?”陌生女子的来电,令安至雍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心猛然地揪住。

    “我是‘怀生医院’的护士,温语涵在康定路上发生连环车祸,被送到我们医院来,我们从她的包包里找到她的手机,所以试着打电话联络她的亲友过来一趟。”

    “连环车祸……”他握住手机,脸色惨白,急忙追问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要不要现在先来医院一趟呢?我再请医生跟你详细解说。这里的地址是……’

    “好,我马上赶过去。”他拿笔记下后,匆匆收线。

    韦振风见到他脸色苍白,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打来的电话?”

    他神情有些慌乱地说。“语涵发生车祸,人在医院里,我现在要赶过去,这里就先交给你处理。”

    “情况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护士没有说得很详细……”他力持镇定。“我先赶去医院了解情况,录音室先帮我取消,有什么事你再联络书颖。”

    “好,你开车小心一点。”

    安至雍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行色仓皇地冲出录音室,等不及电梯下来,转身奔下楼梯,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身边。

    安至雍从录音室一路飞车赶往医院,在车上,他透过电台的路况报导得知,因为市区发生运钞车抢案,歹徒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行驶到康定路上时闯红灯,失速撞上迎面而来的大货车,而货车后方的计程车和公车也煞车不及,追撞成一团,造成部分交通瘫痪。

    大批警察将现场封锁起来,除了追缉歹徒外,还忙着协助赶至的救护人员将布送上救护车。

    安至雍将车子停在医院附设的停车场内,甩上车门,快步奔进医院里头。

    明明外头炙热的艳阳将他晒出一身汗,白色的衬衫黏贴在背脊上,但是他却恍如置身在冰凉的地狱里,直打哆嗦。

    他慌乱地冲向柜台,询问温语涵的病况及下落后,在急诊室内的A302病床上看到她。

    汩汩鲜血由她的头部、耳朵流出,濡湿了淡蓝色的病床,医护人员忙着拿纱布替她做止血措施,并且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注射点滴。

    “语涵……”见到她满脸是血,安至雍觉得仿佛有块火烫的铁烙在他的心坎上,痛得他透不过气来。

    “你是布的家属吗?”护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未停地询问道。

    “我是她丈夫。”他点头。

    当他承认自己是温语涵的丈夫时,自责的情绪一瞬间淹没了他。

    如果他是她的丈夫,就该负起保护她的职责,替她挡去风雨与危险,而不是让她躺在急诊室里,孤单地与死神搏斗。

    “……包包……我、我的谱……”感觉死命拽在胸前的侧背肩包不见了,她慌得胡乱挥手,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护士听见她的话,将先前用力从她胸前抽开的包包拿了过来,递交给安至雍。

    安至雍打开包包,拿出里头的乐谱,上面一样沾满了鲜红的血渍。他的胸口发痛,心整个揪成一团。如果不是他一直催促着她、苛责她的迷糊,或许她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语涵,是我,我是安至雍,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安至雍小心翼翼地抚着她沾着血迹的苍白小脸,唤着她的名字。

    语涵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安至雍焦急的脸庞,不禁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拚命道歉。“对、对不起,我搞砸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泪水不断地溢出眼睫,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分不清楚是因为疼痛还是来自于心里的歉意。

    如果当初她够细心,记得把MD和乐谱收进包包里,再去参加试片会,就不会发生这件意外了。如果她不要这么迷糊就好了……

    “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安至雍俯身拭着她眼角涌出的泪水,心疼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她仍是拚命地道歉。

    “乖,不要说话,不要哭了,一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安至雍细声地哄着她,接着转头问着一旁的护士。“我老婆的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她头部受到撞击,经由X光扫描检查后,证实里头有一小块瘀血,有脑震荡的现象。最严重的部分,应该是左耳的听小骨移位和鼓膜破裂,需要进行手术。其他只有一些外伤,目前并没有发现骨折或内伤。”护士人员说。

    “手术后就能痊愈吗?”安至雍不安地问,紧紧握住她沾满血迹的小手。

    “这点要请主治医生手术后才知道。麻烦你先到柜台办理住院手续,并填妥手术同意书,我们要准备送入开刀房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办一下手续,马上回来。”他柔声说,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他好害怕这一放手她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因此不断地转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苍白的脸庞因疼痛而扭曲着。

    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他快步走到柜台前办妥手续后,再回到急诊室时,护士已将她身上的物品褪下交给他,推着她进入手术室。

    他领着她的物品,协助警察作完笔录后,再踅回手术室前,疲惫地坐在长椅上,打开她的包包,摊开那一叠叠沾着血渍的乐谱,双眼悲痛得蒙上一层湿意。

    方才作笔录时,经由警察和受伤的计程车司机口中拼凑出她车祸的真相,原来她返家拿谱后,准备前往录音室的途中,因为深怕迟到耽误了配音行程,所以不断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结果,车子行驶到康定路上,当运钞车闯红灯冲撞上货车时,计程车司机也因为事发突然,车速又过快,所以煞车不及,追撞成一团。

    他自责地垂下脸,如果他体贴一点,送她回家拿乐谱,而不是让她自己一个人搭乘计程车,或许就不会赶上那场连环车祸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婚戒,拭去上面的血渍,透出小小的一颗星钻,眼眶又是一阵湿润,心难受地揪紧着。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温语涵。

    她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无色无味,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她陪伴他走过纯真的童年、浮躁的青春期,分享着生命里每一个值得庆祝的阶段。

    他恍惚地记起,他曾寄给她一张台湾飞往美国的机票,强迫她到纽约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们一起漫步在中央公园,参观过自由女神像,还在午夜时分,一起乘坐着帝国大厦里的快速电梯,登上观望台,凝望着满天的紧星和城市的灯火。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早就爱上了她,会忽略内心抽长的情芽,是因为他太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得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所以,当他被迫要结婚时,脑海里才会马上就浮现她巧笑倩兮的脸庞,不做他想。

    蓦地,一股恐惧爬上他的心头,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能失去她。

    他爱她!

    这感情察觉得太晚,却来得猛烈,汹涌的情潮伴随着悔意,一波波地将他淹没。

    他握着小小的婚戒,发现他该给的幸福都没给,竟亏欠她这么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安至雍忐忑不安地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挂心着她的病情。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滑开,他见到穿着绿色手术袍的主治医生跨出来,立即迎上前,追问道:“医生,温语涵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脑震荡的部分没有大碍,而左侧的耳朵已经做了听小骨重建和鼓膜成型术。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因为车祸的冲撞伤到她的听神经,未来她的左耳将会丧失听力。”

    丧失听力?!

    安至雍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你说丧失听力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未来她耳朵的伤口复员之后,左耳也没办法恢复正常的听力。”医生解下口罩,详细地解说。

    “不是已经动了手术吗?为什么她还会丧失听力呢?”

    “我们做鼓膜成型术主要是减少布的耳痛和耳鸣方面的困扰,至于听神经受损,影响听力这方面,实在没有办法补救。因为听神经是十二对脑神经中的第八对,属于中枢神经系统,中枢神经系统受伤是不可逆性,所以一日一受伤了,是无法恢复的。”医生解释道。

    霎时,安至雍脸色晦涩得犹如置身在地狱里,深深的疚恨与悔痛盈满他的胸臆。

    “病人现在在恢复室内休息,等会儿护士会送她去病房。”医生说完便转身离开。

    安至雍僵在原地,万般痛苦地凝视着放在长椅上、沾着血渍的乐谱,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语涵。

    一个配乐师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听觉,而他的失误竟害她失去了一半的听觉。

    如果他再体贴一点,她就不会卷进这场车祸中,遗憾也不会发生。

    然而,再多的如果,也不能让时间倒转,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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