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千户待嫁
    打铁村的人虽穷,可好在田地都是祖祖辈辈传留下来的自家田地,田契都是握在村民自已手里,不必轮为佃户,便能自已种出足够的粮食。.

    可那些被强行买了田地的农家便再无法自给自足,只是情况要比李土娃家好多了。

    毕竟家里劳动力足够的话,还是可以勉强温饱度日的。

    然李土娃家不一样,因着要父亲病卧在床,他没法子远离打铁村到城里去帮工,只能在村子里帮着同村或邻村打些散工短工,就像汪家田庄那样的。

    三日已是极限,还是李土娃拜托了邻居大叔,也是邻居大叔一家可怜李土娃这个没了娘又差不多快没了爹的酗子,方答应帮着照看李土娃父亲三日,可再久就不行了。

    从汪家田庄帮工过一次出来,李土娃便没再去了。

    罗恭问:“为什么不去了?”

    经过闲聊,或许是多了一点熟稔,李土娃已不再很怕罗恭,听到罗恭的问题,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他们不要我……”

    汪家田庄的曲庄头让人传话说,太瘦弱没什么力气的人都不要再招进汪家田庄帮工,李土娃便是其中一个被淘汰的人。

    去过一回的丰厚工钱给父亲拿过两回药,及买了点猪肉回来,让他与父亲两人的肠子多点油水,李土娃便将工钱给花费完了。

    其中最贵的还是他父亲的药,可药是不能停的。

    一停下来,他父亲便会像今日这样连半会儿也不停地咳嗽。

    罗恭问,能不能带他与连城到李土娃口中的山脚下去?

    李土娃有点犹豫,明显是在担心家里的父亲。

    最后李土娃没带罗恭两人去,只给指了方向。

    顺着方向,两人一路走一路问,很顺利来到李土娃口中的山脚下。

    山脚下一片荒芜,原本绿油油的田地已被荒废,野草疯狂生长,几乎能盖过成年人的膝盖。

    望了一会儿,罗恭没有上山,山头也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它无名山,指着无名山让连城认清楚,回头好给李信书说说,让李信书带人好好来这座无名山查一查。

    尔后他自已回到李土娃家,连城则回到城里去将调查无名山的事与那强买打铁村村民田地的事,按着他的吩咐,都让李信书查个清楚。

    连城没有跟着罗恭回来,李土娃只问了句,知道连城是回了城里后,便没再问了。

    快到晚膳时分的时候,连城回来了,还带回来丰盛的熟食。

    除了熟食之外,连城还特意去买了一袋米、好几斤腌制好的肉食、新鲜的蔬菜瓜果,一大堆食物放到屋里桌面,桌上放不下了,他只好放在桌脚下。.2yt.la

    李土娃看得膛目结舌,瞪着连城,又瞪着一大堆的食物好半晌僵站着,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罗恭看着却露出一抹会心的笑。

    玉拾身边带出来的人大都跟她一样,善良正直,不爱管闲事,最终却又能做出令人暖心的意外之举来。

    连城拍了拍李土娃的肩膀:“别傻站着,那些熟食,晚上咱四人吃,那些腌肉放久也没事,蔬菜瓜果得趁新鲜吃,有了这袋米以后,你和你父亲就不用只吃那些野菜充饥了……”

    直到用完晚膳,李土娃捧着饭菜喂完里屋的父亲回到外屋,他方渐渐回过神来。

    连城买来的食物已被放到外屋角落一个老旧的矮柜上,放不下的米袋就靠在矮柜边上,李土娃蹲身在矮柜前,手摸向米袋。

    实实的一整袋米,还有腌肉的香味,蔬菜瓜果的新鲜,让他无法抑制地手颤了起来。

    这都是真的!

    他跟父亲终于可以吃上好长一段时间的饱饭了!

    连城本想上前说上两三句话,却被罗恭阻止了。

    好半晌,李土娃从才突如其来的收获喜悦中回过神来,他走回桌边想坐下,可见两张凳子被罗恭与连城坐着,他又走了几步到屋门槛蹲坐下:

    “你们想借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罗恭没有回答:“能告诉我,为什么打铁村的村民不肯让外来人留宿么?”

    李土娃再一次沉默下来,只这一回他没有沉默多久,便开了口:

    “因为在你们之前,汪家田庄便来了人,给了很多的银子……不仅是我们村里,还有毛豆村、林家村都是一样的。”

    又是以财封口,连城看着罗恭道:

    “他们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罗恭没有理会连城的话,只是再问了李土娃一句:

    “你没有收银子?”

    李土娃道:“有,我收了,父亲说一定要收的,不然他们会起疑心,可父亲让我放了起来,一直都没有花上半点。”

    说着,李土娃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捧着一个布包,里面足有十两的银子。

    他说,村子里的每一户都有。

    天亮的时候,罗恭如约带着连城一早就离开了李土娃家。

    连城把借宿费一百两给李土娃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肯收,说连城买给他与父亲的那些食物已然足够,不能再收了。

    推拒到最后,连城没能拗过李土娃一旦认定便犟得跟九头牛似的脾气。.

    倒是罗恭跟李土娃说了一句话,他愣愣地看了罗恭好半会儿,又跑进里屋跟他父亲说了一通。

    再出来时,他便俐索地收下了与连城推拒半晌的十两银子。

    回城里的路上,连城问罗恭到底跟李土娃说了什么话。

    罗恭说,也没什么,就一个意思——收下,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把汪家田庄给的那个银子给还回去。

    连城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大人,你说我们这样到过李土娃家,要是被汪家知道,他们不会灭口吧?”

    罗恭道:“放心吧,来的人是我,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在这个地步,何况这会是非常时期,他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那无疑是不打自招,汪海没那么笨,他身边的外管事也不笨,汪大夫人更不容许这样蠢极的事情发生。”

    连城听着,总算将心安回原位。

    刚回城踏进金玉客栈,冰未便迎了上来:

    “大人!”

    李信书也在,跟着上前见礼:

    “大人!”

    没有在大堂,罗恭示意都到楼上去说话。

    到了楼上平台临楼下巷子的那边坐下,店小二很快上了早膳。

    罗恭与连城都还未用,冰未与李信书则是都用过了。

    四人坐下,两人坐着回禀所查事情进展,两人用着早膳。

    两厢说下来,冰未那边的情况跟罗恭暗访到的情况差不多,都是汪家用钱财使的封口,也都不让人借宿,甚至排外情况要比罗恭这边两人遇到的情况严重得多。

    冰未说:“那些村民只差拿扫帚赶我出村了!”

    李信书则说了无名山的情况。

    那座山头一直是一片茂林,山上野猪、毒蛇、狼啊都有,也有一些像兔子一类较温驯没攻击力的小动物,这一类则是邻近村庄村民偶尔猎得的收入与牙祭。

    村庄里都会有几个猎户,长年到无名山去狩猎,除了自家打打牙祭,多得是拿到城里去卖,以换来银子维持生计。

    李信书没有不是没有带着几个锦衣卫上山,但什么也没发现。

    后来一听有猎户经常上山打猎,他便找了一个村子里的猎户来问。

    当然也不是像罗恭与连城及冰未那样温和讲理的方式,而是直接将人抓到僻静处逼问。

    李信书说到这里,见罗恭边喝着稀粥边抬眼瞧了他一眼,他赶紧保证道:

    “大人放心!绝对没有暴露锦衣卫的身份,也没伤人……最多就是受了皮肉之苦,不然他们都咬着牙不肯松口!”

    这一点,在深入最底层接触村民并沟通失败的连城与冰未深有体会。

    冰未还能自持,没什么表情。

    连城则是边咬着酥酥脆脆的烧饼,边点头点得满嘴的芝麻往桌面掉。

    罗恭微微点头,示意李信书继续说。

    那猎户被李信书又是威逼又是恐吓之下,很快便全招了。

    毕竟比起锦衣卫往常严刑逼供的那些刺头,在小村庄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猎户简直不堪一击。

    猎户说,他们得有好几个月没上山去狩猎了,不知道现今的无名山变成什么模样。

    要说从前的模样,猎户想了好久也没能说出个异常来。

    在猎户看来,无名山就是一座能让他维持生计的山,哪里会有什么异常?

    突然间少了好几头野猪算不算?

    又突然间好像少了狼群算不算?

    还有弱小的兔子山鸡也剧烈减少了算不算?

    “等等……”罗恭截断李信书最后一个算不算,放下已喝完粥的碗,问:“猎户说在他们不再上山狩猎之前的近月里,山上林子里突然少了许多凶猛与丝毫无攻击力的大小动物?”

    李信书点头,然后迟疑:

    “大人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要是真有问题,那怎么办?

    他没细问啊!

    就在李信书忐忑地提着心之际,好在罗恭没想再追问什么,只让他继续往下说,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猎户是以打猎为生,倘若不再上山打猎,那无疑是自断生计。

    李信书便问了问。

    猎户说,不是他们这些猎户不想再上山打猎,而是有人放了话,不许他们再上那座山头!

    连城抹了抹嘴角的油渍:“为什么?是谁放的话?”

    这两个问题也是罗恭与冰未想问的,连同连城三双眼睛同看着李信书。

    李信书倍感压力,主要是他还没彻底查出来:

    “为什么放话不让猎户再上无名山,猎户不知道,我暂时也查不出原因……至于谁放的话,目前只大略知道是城里有户富贵人家,具体是谁还在查……”

    末了,李信书是越禀着越小声。

    罗恭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意的神情来,他已用完早膳,听到李信书这回答的话,只道:

    “尽快把那户人家找出来,我要具体的名姓及目的,山脚下打铁村村民的田地也该是这户人家买了去,一并查查原因。”

    李信书应是,再听罗恭几个吩咐,立刻火燎火燎地离开金玉客栈办事去。

    罗恭回过头来,也吩咐了冰未继续去盯一盯王边,要是汪中通这头没什么动静,让冰未到汪中通私养能人的那座宅院里去再探一探,特别是关于他提到过的那个问题,一定要确认下来。

    冰未领了命也很快走人。

    连城用完早膳,让店小二上楼上收拾完,他便问罗恭,他要做些什么?

    罗恭想了想,便让连城同到汪府里去探探汪海与汪大夫人的动静,那个外管事也要注意下。

    末了,连城要走之际,罗恭又补了一句:

    “你进汪府查探一下,看汪家人跟无名山的蹊跷有没有关系?”

    至于他自已么,两处汪家田庄那里有混入李信书的人,消息早晚会传过来,他打算再会一会孟军。

    所以在连城走后,罗恭也离开了金玉客栈。

    不能明着来,他便暗着来。

    以他的身手,避过孟府里的仆妇下人,悄无声息地进孟军的院子是轻而易举。

    可问题在于,他有点拿不准孟军的院子是在后院几个院子中的哪一个。

    待到他一个一个悄悄走过,走了两个院子之后,终于让他找到了。

    孟军站在庑廊下,手里捏着一封信,已是拆开看过的。

    发了一会愣,孟军便转回屋里,将信给烧了个干净。

    罗恭进屋时,只看到一个铜盆里有一点黑色的灰烬:

    “是玉拾来的信?”

    孟军被吓了一跳,直指着罗恭好半会儿没能说出话来,最后硬咽下被吓得差些呛到的一口气,力持冷静地答道:

    “是……你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悄然潜入是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就像噼哩啪啦的火花迸起,听得罗恭挑高了一边的眉毛,自顾走了几步,在屋里圈椅中坐了下来,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

    “玉拾是让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并将你手中握有汪中通证实他是头狼的证据交给我,是不是?”

    孟军看着罗恭,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人居然是京中锦衣卫衙门的最高统领。

    这人怎么半点没有不该擅入民宅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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