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想了想,忍不住拍起手来,“这个好,田大爷这主意真是太妙了,丫头跟小子都尽心尽力,生意哪会不好。.”

    于是两人细细说了起来,院子要多大,如何隔间,中间错落的花园该如何布置,吴老爷身边的人一一录下,直到天色渐晚,吴老爷才起身告辞。

    临去之时,他一脸高兴地说:“能跟田大爷结交,实在有幸,明日我便命人绘图,等绘制妥当再过来,田大爷看看哪里需要修改,至于地的问题不用担心,城郊欲卖之地甚多,等院子绘出来,再照着大小去买地就是。”项惠自然也跟着告辞。

    田青梅想起他一个下午就含着淡淡笑意看着自己,忍不住有点脸红——一个古代人看到女人这样“大放厥词”还能笑着欣赏,真的很不容易。

    古代人……自己也快变真正的古代人了吧。

    昭然寺的高僧说自己这一生本就是意外,年纪越大越会忘记前尘,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到这里也迷迷糊糊,有时候还会想,到底是真的有前生,还是自己作了一个长梦,梦太长,所以搞不清楚哪个是真实。

    “我回去了,寒露后天气转冷,记得多加衣服。”

    田青梅听他这么说,微甜中却也觉得依依不舍。“你也是。”

    “那我回去了。”

    “嗯。”

    然后很好笑的,两人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项惠终于笑出来,“我真的走啦,再不走天要黑了。”

    田青梅噗哧一声,把他往外推,对他笑了笑后关上门。.

    吴老爷的动作很快,不到三日,那图纸已经命人送过来,比田青梅想像得更好,围墙内有小桥流水,有曲桥玄,花丛竹林间隐藏着二十个院落,于是她笑着对吴老爷的心腹说:“很好,可以开始绘制院内的样子了。”等茜草送那心腹出去,高添家的笑着走进来,“田大爷,王老板在问,什么时候可以把冬衣拿过来让您挑。”

    “这么快?”

    “差不多了,好皮子做的衣服若不先选,等天冷可买不到好看的。”

    “那让王老板明日过来吧。”

    “是。”高添家的笑说:“大爷头发有点散了,坐下来婢子帮您梳梳吧。”

    田青梅一看玫瑰镜台,真的有点乱,想起早上有只麻雀一直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大概在挥的时候自己弄到头发了,“劳烦你了。”

    “不麻烦,这点小事而已。”

    高添家的替她取下白玉冠,在梳子上抹了些油,开始一把一把的梳了起来。

    来到京城后,田青梅才知道有这种工作——乍看是管事娘子,但并不是住在主人家,而是跟丈夫住一起,每隔几日过来一趟,点点东西要不要买,吩咐下人送货之类,要说起来,算是兼职管家。

    她们这种人以前都在大户人家待过,懂得多,做事伶俐,虽然几日过来一趟,但家里总能顾得好好的,一点也不缺。

    “大爷第一次上京,刚好赶上雪婚,到时候可有得吵,婢子已经先准备好清心茶了,要真吵起来可以喝上一点,解解烦躁。.”

    “雪婚?”田青梅第一次听到这名词,“是什么礼仪吗?”

    “便是婚礼,俗话说啊,有钱没钱讨个老婆好过年,所以年前成亲的特别多,但若到十一、十二月成亲又太冷了,不管是马上的新郎官,轿内的新娘子,还是一路吹吹打打的都是冷得动弹不得,连带请客都热闹不起来,于是都赶在小雪跟大雪成婚,故叫作雪婚,若是好日子,同一条街上一天可以过上十几个,一路敲锣打鼓洒糖果,那个吵啊,真别说了,想起来就头疼。”

    “总归是好事,也恭喜他们。”田青梅笑出来,“对了,因为你几天才来一次,都没好好说过话,还不知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我就一个丈夫,两个儿子,上头有婆婆,倒也不是我偷懒不天天过来,丈夫生了病没办法工作,我得多跑几户人家,所幸孩子还算听话,懂得孝顺。”

    田青梅歉然,“是我唐突了……”

    难怪高添家的看着年纪不大,皮肤也没什么皱纹,但就算笑着,眉头也不开,感觉就是有点辛苦。还有,她有时候会说“我”,而不是“婢子”,想必心中有事,所以顾不到其他。

    “不要紧,很多人都知道的,他工作时被大木柱打到胸口,从此气虚,不太能用力,有时候寒咳得厉害还会出血,婢子能做的事情又不多,便多跑几户,养家活口。”

    “高大娘真了不起。”

    “别说了,好丢人。”

    “哪里丢人了,工作受伤不是高大叔所愿,高大娘既然在外奔波,孩子又听话孝顺,想必高大叔也花了不少心力在教。”田青梅正色道,“高大娘,一个家不是非得男人在外,女人在内,而是两人一心,共同撑起,不论贫病,年老,两人都牵着手不离不弃,这就是家,你在外面为了一家温饱辛苦,那不丢人。我想,高大叔一定记得你的好处,在他身体不如以往的时候,妻子撑起这个家,孩子们也都是感谢你的。”

    “不论贫病,年老,两人都牵着手不离不弃……”高大娘重复了这几句,低下头,笑了笑,“大爷人真好。”

    “好的人是高大娘,不是我。”

    “不说这个了,讲点高兴的吧。”高添家的把田青梅的头发束起,“听说永宁长公主的女儿昌乐郡主明年八月要成亲,到时候田大爷可以看看皇家的婚礼,可热闹了,迎亲队伍长得看不见,女孩子的嫁妆也是一担又一担,好像没尽头似的,以前有人数过,永嘉长公主膝下的安乐郡主,嫁妆居然有三百担。”

    田青梅惊讶了,三百担?也太夸张了吧,一般人成亲也才六担,若说公主三百担就算了,郡主而已耶。但大黎朝富庶,皇帝疼爱外甥女,谁又能说什么。

    “昌乐郡主的夫婿据说是威武大将军的么子呢。”高添家的又说。她一呆,威武大将军的么子,那不就是……不就是……

    原来他要成亲啦,怎么都没听他说?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说起这威武大将军的么子,还有段故事呢,听说国师当年算定他有劫难,二十岁前不宜成亲,所以将军府的爷们一个一个成家,生了儿子后,将军就给安排前程,一切理所当然,但这么子既没成家,当然也就没有立业的必要,于是堂堂一品门户的嫡子,居然过了二十岁还是庶民身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将军府对于他的婚事特别上心,这不,昌乐郡主是多好的人选,母亲是今上的胞妹,昌乐郡主因为受太后疼爱之故,自小养在宫中,娶了这样的妻子,虽然前程起步较晚,但只怕将来上朝,哥哥们还得给他行礼作揖。”

    束好头发,田青梅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比刚刚散发时更颓靡了。

    啊啊啊啊啊,项惠要成亲了——虽然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好想大叫啊!

    过几日见到他,是要假装没听过这说法,还是要直接说:恭喜,听说你要娶郡主为妻了,真是郎才女貌,祝你们百年好合,花开并蒂……

    她好想大喊,办不到!田青梅第二次被打击了。

    第一次是发现自家爹输光跑路的时候,当时觉得天地要毁灭了,眼前一片黑暗,过了两年多,这才接受他不会回来的事实,第二次就是听说威武大将军府与永宁长公主府的联姻,自己的少女心都死了。

    混蛋,明明都要成亲了,还跟着她到处乱走干么,他不知道她禁不起他这样对待吗?

    高添家的微笑说:“田大爷也不用难过,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将来等郡主生下儿子,请项七爷收个姨娘,男人宠爱谁些,谁又管得着了,就连郡主也不能说什么,若是她找你麻烦,那是她善妒,将军夫人自然会说她。”

    田青梅张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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