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夏侯昭却不在朝上,储君之位已定,她需换上符合身份的朝服,再入殿参政。.

    因此她正站在璇玑宫中,被皇后和月姑姑指挥着转来转去,几个负责裁衣服的宫人忙着给她量体,同时要将皇后和月姑姑说到的种种想法记录下来。

    “按制,皇太女应有礼服、朝服、骑服、常服等服饰。如今时间略紧,不如先将典礼上所用的礼服和上朝所需的朝服缝制出来。骑服和常服先各做两套,之后再慢慢补充。”月姑姑道。

    皇后深以为然,颔首道:“正该如此。天气越来越冷,还应多做些厚衣服。太极宫开间大,冷风吹进去,身子哪里受得了。”

    月姑姑道:“高典监说中秋节前要修缮一下太极宫,想来会有所好转。”

    她两人说的兴致勃勃,被乳母抱着的皇长子在一旁睡得香甜。

    这个孩子有着和圣上一模一样的眉毛,睡着的时候舒展开来,十分恬静,对殿内的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一直等到夏侯昭这边尺寸都量完了,他才睁开了眼睛,也不哭闹,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人。那目光如此清澈,直叫人心都融化了。

    皇后上前抱过了皇长子,笑着对夏侯昭道:“你小的时候可比弟弟闹腾多了,非要我抱着才能睡着。有时候我看到你睡了,一放到床上,你立刻就睁开眼睛大哭起来。”

    被母亲说起童年的窘事,夏侯昭也有些赧然。她当然不记得自己婴儿时是那样的闹腾,但童年时爬高上低,引得整座璇玑宫都团团转的印象还是有的。

    月姑姑又向裁衣宫人叮嘱了几句,将她们遣下殿去,回转身笑道:“如今公主殿下已经这样大了,娘娘这样说,殿下多难为情。”

    皇后拍着皇长子,道:“有什么难为情?她就是七十岁了,在我面前,那也是孝子。.”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皇长子都懵懂地裂开了嘴。

    如今端坐在殿内的夏侯昭,看上去姿仪万方,谁能想到三年之前,这个女孩的母亲还担心她调皮得会把陪读吓跑了呢。

    忙完了夏侯昭的事情,皇后与月姑姑又商议起中秋节的事情。如今皇长子身体康健,皇后便将理宫的事情接了回来。

    夏侯昭见状便辞了去。一出璇玑宫的殿门,便看到急得团团转的程俊。

    她微微蹙眉,停下了脚步,程俊迎上来,低声将奏折的事情叙述了。

    这奏折写得十分巧妙,既写了应将墨雪卫提升为东宫卫队,又提出应该换掉统领之人。

    提升墨雪卫,顺应了夏侯昭的想法,看似是亲近芷芳殿的人所为;而换掉统领,却让人摸不透,这是在试探夏侯昭的底线,还是想离间墨雪卫。

    这奏折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所提出的问题,恰恰是存在的。

    严瑜至今仍是校尉,为从四品武衔,而东宫卫队一向需要由三品以上的武官担任。

    夏侯昭本拟于册封大典后,封赏墨雪卫,借机就可以提升严瑜的官衔,却不料在此时被人钻了空子。

    墨雪卫从初创便是由严瑜掌控,如今陡然换将,期间可能发生的变故难以逆料。

    所以程俊才会有些焦急,他看夏侯昭垂下了目光,道:“殿下,严校尉还不知道此事,是否要派人先告诉他?”

    夏侯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去和他说吧。”

    程俊躬身应是,立在原地看着夏侯昭在宫人的簇拥下向芷芳殿走去,一直等到她的身影转过宫墙,他才朝校场走去。.

    无论夏侯昭是普通的公主还是东宫的储君,墨雪卫每日早晨的训练都不会有所间断。

    自从李罡带了两队的墨雪卫前往信州,又立下大功后,留在帝京墨雪卫皆对出京一事升起了极大的兴头,因此训练的时候,也都十分卖力气。

    程抗没走到校场,就听到了声震云天的喊杀声。

    站在最前方的严瑜以一根玉色锦带竖起头发,手持□□,正在带着墨雪卫演练枪法。其余墨雪卫跟着他的动作,一招一式,练得颇为认真。

    能被选入墨雪卫的侍卫,都是家世良好,外表上佳的少年。这样一群朝气蓬蓬的少年人在校场上整齐划一地练枪,远远看去,十分养眼。

    但此刻的程俊无心赏此美景,他径直走向严瑜。

    严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动作,转身朝校场入口看去。他见程俊脸色凝重,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挥挥手,让墨雪卫自行练习,放了枪迎上程俊。

    两人走回值房,程俊简单将事情讲了。

    严瑜没有出声。

    程俊道:“严校尉,此事我已经告诉了殿下。”

    “殿下怎么说?”严瑜问道。

    程俊犹豫了一下,方道:“殿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立刻来告诉你。”说出这个答复的时候,程况然心中一凉,难道殿下的意思,是让严校尉好自为之?

    他望向严瑜,想要劝几句,却开不了口。

    就在此时,值房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一个墨雪卫的声音,道:“校尉,殿下来了。”

    程俊与严瑜对视一眼,程俊摇了摇头,示意严瑜自己之前也并不知道殿下会忽然来校场。

    门外的墨雪卫又道:“校尉,殿下已经在等您了。”

    程俊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严瑜已经转身打开门,朝外走去。

    还穿着公主骑服的夏侯昭站在校场中间,看到严瑜走来,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严瑜走到墨雪卫和夏侯昭之间,撩起衣袍,单膝跪地,朗声道:“墨雪卫恭迎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他的身后,墨雪卫如被利锋劈开的潮水一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应和道:“墨雪卫恭迎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三年之前,他们被分配来保护这个少女,那时候,他们中间的许多人都心有不满。他们甚至羡慕过那些能够跟随秦王殿下的同僚,而今,若是再问他们是选秦王还是初怀公主,无人会答“秦王”。

    这并非是储君的头衔带来的变化,真正让他们心服口服的是夏侯昭几年来在朝堂上所做的一切,也是严瑜和李罡两人立下的战功——墨雪卫中无人不知,若说没有初怀公主的支持,严李两人是不可能如此顺利获得军功的。

    也许在燕国的其他地方,还会有人质疑圣上立储的御命,但在这里,初怀公主就是他们唯一的答案。

    温婉而坚定的女声在他们的头顶响起:“平身。”

    严瑜和墨雪卫起身,他感到程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听到那样的消息,他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平静,但面对夏侯昭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夏侯昭道:“年来事务繁忙,许久不曾与诸位会武,今日孤来校场,便是想看一看诸位将士的武艺是否有长进。”

    她拍了拍手,风荷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之上放着一张长弓,牛角所制的弓身,银丝一般的弓弦,一望便知是一张巧匠所制的上好宝弓。

    “这张宝弓,乃是昨日南朝送给孤的贺礼。孤虽然也略懂些武艺,但这宝弓放在孤这里确实有些暴殄天物了。故而今日便以此宝弓为注,胜者得之。”

    夏侯昭从托盘之上拿起宝弓,续道:“可有人愿意先试下身手?”

    底下早有人跃跃欲试,一听夏侯昭这样说,立时便有三五个侍卫出列。

    校场边上立起箭靶,想要射箭的侍卫依次上前。

    头一个侍卫是仆兰家的小儿子仆兰捷,身材高大,样貌英武。他一直在墨雪卫中担任一个小队的副队长,此次夏侯昭被立为储君,家中都盼着他能够趁此机会再升一升。因此今日夏侯昭一说起比武,他第一个就跳了出来。

    仆兰捷先向夏侯昭行了一礼,方走向风荷,伸手拿起托盘上的宝弓,直面箭靶。为了稳妥,他蹲了一个马步,方才伸手拉弓。

    众人都望着他,只见仆兰捷的脸越涨越红,却半晌没有动作。

    “啪嗒”一声,仆兰捷额头冒汗,竟有一滴豆粒大泄水落在了地上。

    程俊看了一眼夏侯昭,见她微微颔首,走到仆兰捷身旁,道:“仆兰侍卫?”

    仆兰捷羞愧地低下了头,用和他身材颇不匹配的细弱声音,道:“这弓……这弓我拉不开。”

    原来这张宝弓竟是一张五石的硬功。自古以来,能开五石弓的武将,都可以算得上是不世出的豪杰了。

    见到仆兰捷这样的窘状,跟在他其后的侍卫们有些便退缩了。倒也有两人能拉开,却无力将箭射到靶上。

    这般情形让在场的墨雪卫都面露愧色,夏侯昭站起身来,拿起那张弓,笑着对严瑜道:“严校尉,不如你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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