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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游艇呢?”这问题,令夏雪思潮悠悠,穿越过时光隧道,回到记忆初萌的童年。.“小时候,我几乎可以说是在造船厂内长大的。那时候我们家的家业还没这么大,我爸爸从我爷爷手上继承来一间小小的造船厂,大概才二、三十个工人吧,每天都忙得不得了。而我妈妈则负责准备工人们的伙食,背着还是婴儿的我烧饭炒菜,后来我能走路了,便戴着小小安全帽,四处跑来跑去,整个船厂就是我的游乐场。就是那样子,我一点一滴迷上了造船,我最爱坐在一边,看我爸爸领着一群工人挥汗如雨地工作,那时候我会觉得他好帅,超级酷。”

    “也就是说,你从小便立志接手父亲的事业?”

    “也不完全是那样,起初我只是很喜欢工厂的气氛而已,很热情,很有活力。在我刚上小学那年,妈妈因为生病去世了,又过了几年,新妈妈生下一对双胞胎弟妹,于是我待在工厂的时间更久了。”

    “为什么?”他蹙眉瞥她一眼。“你继母苛待你吗?”

    夏雪闻言,轻声一笑。“你以为在演狗血连续剧吗?才不是那样呢,我新妈妈对我很好,我也觉得弟弟妹妹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只是……”她停顿,单手托着腮,状若感伤。“总觉得当爸爸妈妈一个人抱起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只能在一边呆呆看着的我好像被排挤了,好像……有点多余。”

    多余吗?

    魏如冬神智一凛,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觉得自己的出生是多余的,没有人欢迎他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闭了闭眸,下颔肌肉抽紧。

    “现在想想,可能是担心爸爸会不再宠爱我吧?我更加拚命地想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是优秀的,能够光耀家门,不会令他蒙羞。”

    证明自己优秀有能力,不会令家门蒙羞——为何她的心路历程似乎与他有些相似?

    “你觉得……痛苦吗?”微哑的嗓音半卡在喉咙里。.

    “痛苦?”她讶异地扬眉。“不会啊!怎么会痛苦?”

    “你必须这样对父亲证明自己,必须勉强自己……”

    “我一点也不勉强啊。”她笑。“我是真心喜欢造船的,继承这间公司,将家业更加发扬光大,我觉得很荣幸,这是我的理想,也是梦想。”

    是理想,也是梦想。

    他迷惘地听着。那他呢?他的梦想又是什么?

    “只不过虽然业界都称赞我是最年轻貌美的ceo,但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像个女人,永玄也曾嫌弃过我没有女人味。”夏雪自嘲,一面伸手卷起鬓边一缕发,无意识地旋玩着。“以前我总是留短发,穿工人裤的时间比穿裙子多上许多,很多人乍见之下都以为我是男生呢!”

    他打量她。

    过肩长发,黑色长袖毛呢连身裙,五分袖的乳白色斗篷外套,缀着水钻的帅气长靴——如今她的打扮,时尚俏丽又不失女性韵味,绝不会再有人误解她的性别。

    察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有些尴尬,卷动发缕的动作更急躁了。

    “是永玄要我留长头发的,也希望我多穿裙子。”她多此一举地解释。

    所以她是因此而改变?

    魏如冬心弦一动。“你就这么在乎……那个人的看法吗?”

    她在乎吗?夏雪怔忡,好片刻,言语只是无声地在唇畔颤动着:心绪纷扰,如纠结不清的毛线团。

    没错,她是在乎,为何不敢承认呢?她非常在乎。

    蓦地,有某种奇异的浪潮拍打着夏雪胸海,她悄悄握紧手,很努力地让唇角牵起淡淡的微笑。.

    “刚刚你让我联想到永玄。”她突兀地说道。

    他愣了愣。

    “他第一次参观这艘游艇的时候就跟你刚才一样,好奇地东摸西摸,视线大部分都停留在船上的仪器设备上。”她吁声叹息,羽睫下的水眸似嗔似怨,明灭不定。“他总是那样的,宁可专心玩赏那些古董或艺术品,也懒得多看我一眼。”

    “你讨厌他这样?”他问。

    “也许……是吧!”她怅惘地低语。“我总觉得他对物品的兴趣远远胜过对人的兴趣,更别说对我了。如果永玄也像你这样会问我这些问题就好了,那我会觉得他至少有点关心我。”

    他凝望她。“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错了?”

    她一愣。“我错了?”

    他转过头,似是逃避她过分清澈的目光。“可能他并不是不关心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他这是在安慰她吗?夏雪惊奇地望着身旁的男人。自己竟沦落到需要他来安慰了?

    她摇摇头,自嘲地勾唇。“今天好像跟你说太多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为什么不该?”他追问。

    她叹息。“魏如冬,你最好不要太入戏了。”

    他蹙眉,转回视线。“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要老是假借你现在扮演的是永玄,便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像昨天晚上那样……”她匆地停住,粉颊微窘地发热。

    他察觉她的不自在。“你不喜欢吗?”

    “什么?”

    “那个吻,我觉得你是享受的,你乐在其中,不是吗?”

    “你……”她又羞又恼,用力瞪他。

    他浑不在意,单刀直入。“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当然……不喜欢!”她气坏了。他怎能这般厚颜无耻?这不是一个绅士会问淑女的问题,何况——

    “你又不是永玄……”

    永玄、永玄、永玄!

    她口口声声都是“他”,总是拿他跟“他”比较,语气里彷佛满是怀念的况味,但真实情况又是如何?

    她真有那么在乎自己的丈夫吗?难道不是她将“他”推入绝境的吗?

    她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贞女烈妇的姿态?

    魏如冬咬牙,思绪翻腾如潮,墨眸点亮灼灼火焰。他一再命令自己冷静,尖刻的言语仍如冰雹般自齿缝间迸落。“你的意思是除了严永玄之外,没有别的男人能碰你?”

    关他什么事?她怒气冲冲。“你又超过了!”

    “那江庭翰呢?”他匆然问。

    “什么?”

    “他就可以碰你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嗓音变调,不可置信地瞪他。“你在暗示我跟庭翰之间有不伦关系吗?”

    他冷笑。“有没有不伦,你自己心知肚明。”

    这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她没必要向他交代自己跟庭翰的关系!

    她懊恼地咬唇。“魏如冬,你凭什么对我摆这种架子?你又不是我真的丈夫,凭什么吃这种醋?”

    他闻言,眼神霎时空白。“你说我……吃醋?”

    很吃惊吗?她学他冷笑。“你看起来就像这样。”

    他倒抽口气。“你这女人,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四道凌厉的眸刃在空中交会,彼此相持,谁也不让谁,慢慢地,两人身上好似都被割出伤口,隐隐疼痛着。

    这情景,感觉似曾相识……

    魏如冬凝断呼吸,太阳穴附近的血脉陡地剧烈跳动,他不禁伸手压住。

    “怎么了?”她惊觉他的不对劲,见他眉峰聚拢,似有些痛苦,强硬的芳心顿时软化。“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我们接下来还要相处好一段时间,我希望能跟你和平相处。”

    和平吗?

    魏如冬讥诮地寻思,待头痛的浪潮稍稍平复后,扬起森冽的嗓音。“我跟严永玄,你讨厌谁更多一些?”

    “啊?”她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你不是说过他那人很自我中心,你讨厌他吗?”

    她有说过吗?他又干么记得这么清楚?夏雪怅然。“我只是说‘或许’。”

    “或许?”他冷嗤。“多么政治化的回答。”

    “我对他的感觉,不必向你报告!”她又恼火了。

    “你这是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吗?”他激她。“我再问一次,我跟他,你比较讨厌谁?”

    “你!”她怒呛。

    他愕然,她回答得太干脆,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她亦料想不到自己竟这般无法控制情绪,心神有片刻混乱,言语却犹如有自主意识,自唇间溜逸。“你根本不了解我跟永玄的关系,我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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