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乃是江南的世家,最是清贵不过,花解语十分清楚,以她的身份是全然不可能一直跟在易灵均身边的,否则若是传出了风声的话,易家恐怕会将易灵均视为罪人。.

    男人身体僵硬的很,想要伸手推开怀里的女人,但最后却只是暗自低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快马加鞭,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金陵,因为他们扮作商人,也没有引起金陵中前朝余孽的怀疑,毕竟福王现在正在点兵,想要一举攻入京城,又哪里会分出心思放在这种小事儿上?

    想起之前秦妙说的话,只有二皇子才是晋文帝的亲生儿子,所以易灵均一入到金陵,就派出了死士往周府的方向赶去,让他们趁机将二皇子给夺出来。

    说来也有些巧了,因为福王掌握大权,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存在对于福王而言,与眼中钉肉中刺也没什么差别,所以两位皇子现在的日子过得不说十分凄惨,也差不离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尽心,整日将两位惺子给关进院子里,也给了死士们下手的机会。

    二皇子到底年纪小,因为饿了一整日,他肚子空空荡荡的,实在难受的厉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但是守在院子外面的嬷嬷,一个个就跟耳朵聋了似的。对小娃儿的哭声充耳不闻,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堆,竟然正在打牌!

    死士看到这一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这些死士的身手极强,真心想要隐藏行迹,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发觉的。

    很快死士就冲入了小院儿中,从后头将大皇子与二皇子都给打昏了,而后分别扛着两位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院子里。

    等到太阳落山,这些嬷嬷们才终于打完牌。其中一个说道:

    “二皇子怎么不哭了?可别饿昏了吧?”

    “饿昏了又怎样?即使福王殿下还没登基,但距离登基的日子也不算远了,两位皇子说着好听,是龙种,但能活多长日子还不一定呢。”

    说完,这嬷嬷便直接用腰间取出钥匙,直接将院子上的铜锁给打开了,之后往里头走去,绕了一圈儿,却没有看到两个惺子的身影。

    嬷嬷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了,急忙冲着外头叫喊了几声。余下的太监宫女也都急急冲了进来,把小院儿里的厢房里里外外都给找了个遍儿,却仍没有看到人影。

    此时此刻他们这起子刁奴才知道慌了,毕竟即便大皇子与二皇子的身份再是尴尬,他们两个也都是龙子龙孙,与这些泥腿子还没洗干净的奴才全然不同,一旦两个皇子失踪之事被别人知晓了,恐怕这整整一院子的人都保不住性命!

    为了能活下去,这些奴才们咬紧牙关,将两位皇子失踪之事给隐瞒下去,半点儿风声也没有泄露。

    说来也是有些奇怪,明明大皇子是秦馥的亲生儿子,偏偏秦馥却对他漠不关心,自从陛下去世之后,她竟然从来没有到小院儿中探望过大皇子。

    这些下人们之所以有胆子这么苛待主子,秦馥与太后的态度也占了极大的原因。

    看着被死士们带回来的两名惺子,花解语素手轻掩着红唇,指了指个头矮的那个,问:

    “这个才是晋文帝的种?”

    易灵均点了点头,道:

    “福王并非晋文帝的亲生弟弟,大皇子也不是,所以只要将二皇子困在手里。那些前朝余孽就是乌合之众,不会对京城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些事情花解语也并不懂,不过易灵均能想明白也就成了,她转头看着易灵均,问: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易灵均薄唇微微勾起,道:

    “我要去见卓恒。.”

    卓恒是卓云澜与卓云怡的亲生父亲,也是堂堂的左相,即便前朝已经覆灭了,晋文帝与太后不得不带着一众人等逃到金陵,但卓恒的身份依旧没有变过,手中握有极大的权柄。

    “你疯了?”

    花解语紧紧皱着眉头,怎么也没想到,像易灵均这么聪明的男人,竟然会自寻死路!

    “卓恒此人十分奸诈,但唯一有一点,就是对赵氏皇族十分忠心,一旦让他知道福王不是赵氏血脉,卓恒定会倒戈。”

    “他女儿是皇后!”

    “皇后早就疯了。”

    花解语被易灵均气的面色苍白,丰满匀致的身子不断发抖,偏偏她又说不过易灵均,便只能咬紧牙关,死死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见着女人这幅神情,易灵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但面容上却看得并不明显,他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还要出门一趟。”

    “难道你现在就要去见卓恒?”

    “不是,我是要回一趟易家。”

    若不是易灵均开口,花解语都要忘了,原本居住在苏州的易家人,自打前朝余孽龟缩于金陵之后,他们竟然也都投奔了福王,若不是陛下心胸宽广,恐怕易灵均早就被陛下给斩杀了。

    看起来这位探花郎的家人,着实对他太不上心,否则也不会这么不顾易灵均的死活,就直接投奔了前朝余孽。

    对上了男人的眼神,花解语刚想说什么,眼神却闪了闪,道:

    “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想去便去吧。”

    话落,花解语直接转身离开,看都不看花解语半眼。

    而易灵均则是稍稍乔装打扮一番,将自己俊朗的容貌遮掩住,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才出了小院儿之中。

    易灵均只是普通人。身上一点儿武功都没有,自然不会察觉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他。

    易家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他们归顺了福王之后,在金陵的名声更是不小,易灵均根本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直接找到了易家新的别院。

    去到别院外头,易灵均从袖笼中掏出了信物,就被守门的下人给直接请了进去。

    躲在后头的花解语皱了皱眉,她心中对易家人的观感着实称不上好,生怕他们会伤害了易灵均。所以才会跟着过来。

    易灵均被小厮直接带到了正堂,现在易家的当家人是易灵均的父亲,易迟远。

    自打易灵均入朝为官之后,父子两人相见的机会着实称不上多,等到易灵均被带到了正堂后,看着稳稳坐在八仙椅上的男人,心绪不免有些复杂。

    冲着易迟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易灵均道:

    “父亲。”

    “你这逆子竟然还敢来到金陵?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我们易家的一世清名已经快被你给毁了,竟然辅佐乱臣贼子”

    易灵均眼中没有半点儿波动,他即使站在下手,面对积威甚重的父亲。态度依旧不卑不亢,缓缓道:

    “那父亲究竟是为何要待在金陵?”

    “自然是因为赵氏血脉实为正统!”

    易灵均嗤笑一声,他的容貌原本就生的十分俊朗,即便此刻刻意遮掩一番,但满身的气度却是难以掩盖的。

    “儿子怎么听说,福王根本不是赵氏血脉,父亲跟在福王身边,难道就是扞卫正统了?”

    易迟远面色更冷,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质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若福王不是赵家人的话,那会是谁?”

    “福王是元知行的儿子,否则为何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城逃出来?以晋文帝与福王的兄弟情,显然是不会特地派人将福王从京城救出来吧?”

    听着易灵均的话,易迟远微微眯起了眼,突然后退一步,冲着周围奴才吩咐一声:

    “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抓起来!”

    正在侍卫们打算对易灵均出手时,突然有一位美妇从里间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易灵均,眼底满布血丝,叫喊道:

    “住手!我看今日谁敢碰我儿!”

    这妇人自然是易灵均的亲生母亲了,她怒瞪着易迟远,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满口的仁义道德,但骨子里竟然会如此冷漠,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虎毒不食子,易迟远他连畜生都不如!

    灵均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还不动手?一个个都是聋子吗?”

    刚才听了易灵均的话,易迟远心中对福王的身份已经有些怀疑了,但他此时此刻与福王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福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赵氏血脉,易迟远都不在乎,只要他表面上的身份不出纰漏就成了。

    易迟远对易灵均的性子有些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擅长的就是兵不血刃。一旦让他从易家离开,恐怕福王的身份顷刻之间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城,届时他们易家便会陷入到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之中。

    若是继续扶持福王,那么没有大义作为支撑,易家的百年盛名定然保不住;但若是想要抽身而退,恐怕福王根本不会答应。

    心中斟酌之下,易迟远才想着先将易灵均给扣押下来,等到战事结束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但易夫人却不忍自己唯一的孩子被自己的丈夫给关起来,毕竟易家人早就魔障了,满眼都是家族的名声,看不见半点儿别的东西,连自家的子嗣都能牺牲掉,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表面上繁花似锦,但暗地里却污浊不堪,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儿,着实令人作呕。

    虽然易夫人在易家也算是主子,但家族里的当家人还是只有易迟远一个,此刻他一发话,这些侍卫们自然不敢违拗,直接就冲着易灵均母子两个一步一步的逼近。

    此时此刻,躲在房梁后头偷看的花解语实在是瞧不下去了,直接飞身一跃,站到了易灵均母子两人面前,将腰间的软鞭一把抽下来,狠狠冲着侍卫一甩,就将侍卫们给震了出去。

    花解语在元府的死士中武功都是出挑的,自然不怕这些侍卫们,看着这样一个明显就不是良家女子的人护在易灵均面前,易迟远气的面皮发抖,吼道:

    “抓起来!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花解语可不像易灵均那般,非要讲求什么孝道,她直接冲到了易迟远面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不急不缓的将头上的一根珐琅银钗给取了起来,对准了易迟远的脖颈,道:

    “放我们走。”

    易灵均看着不远处的花解语,女人的容貌十分艳丽,好像是盛放着的月季花似的,热烈如火,刺痛了他的双眼。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手握权柄的人与普通人相比更加胆小。

    易迟远颓然的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杀意,挥手道:

    “你们都退下。”

    易灵均冲着一旁的易夫人道:

    “母亲,您跟儿子一起离开吧。若是再待在这儿的话,恐怕”

    易夫人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否则也不会冲出来护住自己的儿子,反而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易灵均,至于易迟远,不过只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抗罢了。

    易夫人点了点头,易灵均便扶着她往外头走,刚刚走到院子里,连廊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手里还领着一个约莫**岁的孩子,直接冲到了易灵均面前,跪倒在地,哭着道:

    “大嫂,求求你把清河带走吧,他要是留在易家的话,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听了这话,易灵均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个堂弟一眼,只见他二婶撸起了易清河的袖子,登时便露出了青青紫紫的鞭痕,皮开肉绽,十分可怕。

    易夫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色,但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易灵均低头打量着瘦骨嶙峋的易清河,明明他也是易家嫡出的少爷,为何会落到现在这幅模样?

    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易灵均皱了皱眉,刚想要拒绝,就见着他二叔直接跑了过来,冲上前,狠狠就是一耳光甩在了他二婶脸上。

    这一下打得极狠,竟然将二婶打到在地,之后易二爷也没有停手,狠狠往女人的小腹踹了过去。一脚接着一脚,将二夫人踢得嘴角渗血。

    一旁的易清河见到这一幕,上前用力抱住了易二爷的腿,不让他再伤害自己的母亲,但他不过是个瘦弱的孩子,力气又哪里能比得过成年男子?

    “你这蠢货,根本不是我们易家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一脚将孩子给踹开,易清河跌倒在地上,好半天也没爬起来,此刻易二爷已经打红了眼,竟然蹲在地上,死死抓住了二夫人的头发,将人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磕。

    鲜血蜿蜒着往下流,将青石板的地面都给染红了,一开始二夫人还能发出惨叫声,到了后来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面色青紫,显然已经断了气。

    闻到空气里的那股血腥味,易灵均几欲作呕,他一把抱起易清河,冲着花解语道:

    “我们走吧。”

    其实花解语早就不想再在易家待下去了。没来易家之前,她对易家的观感只是不好而已,但到了此处她才发现,易家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个魔窟,这里面的男人没有几个是正常的,亏得易灵均长成了这幅光风霁月的模样,真是歹竹出好笋。

    好不容易从易家离开,花解语便将易迟远给打昏了,之后便带着他回到了小院儿之中。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花解语问:

    “就这么绑着?”

    易灵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冲着易夫人问:

    “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易灵均只是以为他二叔性子暴虐,但却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如此虐打自己的妻儿,此种行径与畜生有什么差别?

    “你二叔早就想休了你二婶,然后好把他那好表妹光明正大的迎进门,偏偏易家不能休妻,所以他心里有气,就成日里折磨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清河,这孩子今年都八岁了,竟然还没开口说过话。”

    看着易夫人微微蹙起的娥眉。细声细气的开口,以及纤瘦的身子骨儿,花解语怎么看也觉得这位夫人不像是刻薄的模样,但她却想不起从哪里曾听说过这位夫人的恶名。

    “这位姑娘是?”

    易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不止容貌生得好,身手也十分利落,只不过刚开始没有倒出功夫问罢了。

    花解语冲着易夫人福了福身子,道:

    “奴家花氏,见过夫人。”

    易夫人伸手扶着花解语的身子,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问:

    “灵均。你身为男子,怎么还让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姑娘家护着?”

    易灵均心中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轻咳一声,道:

    “母亲您今日受到了惊吓,好好休息吧。”

    知子莫若母,易夫人一看易灵均的模样,就知道他大抵是有些害羞了,便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易清河,直接将人带进了房中。

    话说易灵均离开之后,立刻就派人在金陵中散布消息。短短一日之内,福王不是赵氏血脉之事,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福王手下之所以会有二十万大军,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忠于前朝的,现在一听说这个消息,登时便闹的人心惶惶。

    事情闹的这么大,坐在营帐中的福王自然也知道了,男人的一双眼睛好像淬了毒似的,环视一周,看着坐在一旁的将领,道:

    “诸位难道还信不过本王吗?竟然会被那样愚蠢的谣言给蛊惑了。着实让本王心痛的很。”

    一旁坐着的卓恒看着福王,微微皱了皱眉道:

    “王爷龙子凤孙自然不会有假,不过您必须证实自己的身份,才能安抚人心啊!”

    “依左相看,本王该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

    卓恒伸手轻轻拂过下颚处的短须,笑着道:

    “其实方法简单的很,只不过要损伤王爷的身体罢了。”

    福王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之色,但面上却一片平静之色,只不过微微颤抖的指尖,曝露了他的心绪。

    见着福王的模样,卓恒眼中划过一丝暗芒,道:“滴血认亲。”

    “左相在开玩笑吧?先帝早就去了,尸骨未寒,又怎能滴血认亲?你不会想要愚弄本王吧?”

    卓恒摇了摇头,解释道:

    “臣自然不敢愚弄殿下,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另外的传言,说您是元知行的子嗣,咱们只要将元知行带到金陵,一切谣言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元知行现在在京城,他可是元琛那逆贼的亲生父亲,想要将人带过来,恐怕不是易事吧。”

    “诶。”卓恒反驳道:

    “殿下不必担心。微臣在京中还有一些人手,想要将元知行带过来,自然不算难事儿,给微臣十天,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福王此刻紧咬牙关,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卓恒给逼到了绝路上,偏偏又无法反驳。

    对于自己的身份,福王心里头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他的确是元知行的儿子,只要卓恒将元知行带到金陵,他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想到此点。福王心中便慌乱的厉害,偏偏在场有不少将领,他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出来,否则若是引发了这帮人的怀疑,后果便有些不妙了。

    无奈之下,福王便只能应承了此事。

    卓恒的动作当真快的很,果真只花了十日的功夫,就将元知行从京城给带回来了。一路上,元知行不知遇到了多少次的截杀,但大概是卓恒将元知行保护的太好了,即便元知行现在早已中风,口不能言,但被带到金陵时,依旧留了一口气。

    元知行既然到了,福王自然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这十日之内,军心不稳,已经有不少人从军中脱逃了。

    毕竟元琛是元知行的亲儿子,若是传言属实的话,福王也是元知行的血脉,闹来闹去,也是他们兄弟二人在争皇位,死的却是普通的军士,这帮人又不是个傻子,怎会乖乖留在此处送死?

    流言猛于虎,其中还有易灵均刻意的煽风点火,军汉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很容易被人煽动,现在军中对福王不满之人多得很,一旦福王真是元知行的儿子,恐怕这些前朝余孽登时就会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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